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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攻守之勢,異也

  “陛下!!”

  望著歪倒在龍椅上的楊廣,張須陀的怒吼聲中夾滿悲涼。

  眾人亦聽到那狂放快意的大笑聲,不由看向成象殿頂。

  從此人的鬼魅身法、隱藏手段、出手路數、殺人手法等等細節來看,幾乎已確定他的身份。

  “影子刺客!”

  韋公公驚呼一聲,目光看向面色發紫的林士弘,但林士弘也一頭霧水。

  影子刺客雖是從他的隊伍中鉆出,卻根本不是他安排的。

  昔有專諸之刺王僚,聶政之刺韓傀,要離之刺慶忌。

  今次,名動江湖的影子刺客,竟在這般時刻刺殺了隋帝楊廣!

  “轟!”

  成象殿頂再起一聲爆響,只見那獨孤家的絕頂高手破瓦而上,似要與影子刺客大戰。

  林士弘運轉紫血大法,面色本就發紫。

  看到獨孤家高手氣急敗壞的樣子,這唇角還掛著鮮血的紫臉漢子全然忘了傷勢,哈哈大笑。

  方才這家伙滿口毒舌,一副掌控局勢的模樣,又一人對戰七人,似成了楊廣與大隋的救星。

  結果呢,轉眼就被人破壞好局。

  見他受此大挫,林士弘豈能不樂。

  成象殿周圍的廝殺還在繼續,午后的陽光灑在殿頂兩道人影身上。

  一人是兵卒模樣,前后披甲。

  一個作書生打扮,輕袍緩帶。

  周奕打量眼前青年的面相,忽然有種熟悉之感。

  他記憶極好,一下回想起曾經在烏鴉山、霧煙觀中見到的那人。

  楊影?

  原來如此。

  不過,與當初在烏鴉山上見到的那人相比。

  此刻的影子刺客,全然是另外一種神采。

  他的精神極致張開,抖擻煥發,像是快要枯死的樹苗被一場大雨洗禮,迎得新生,一派生機盎然之象。

  對于練武之人來說,這是精神上的大蛻變。

  作為大明尊教原子。

  影子刺客此時散發出的精神威勢,已是超越妙空明子。

  在周奕打量他時,楊虛彥也在打量著眼前書生,心底自有警惕。

  “我殺了楊廣,足下很生氣?”

  “我為何生氣?”

  楊虛彥道:“你們獨孤家對楊廣有些愚忠,但他是個該死之人,更不是一個好皇帝,我也算幫你們解脫。”

  “聽說你殺人之后會立刻遁走,今次怎又不同?”

  “因為心情不錯,想看一眼皇城混亂的樣子,還有,等你追上來。”

  周奕有些好奇了:“等我?”

  “你已盡得獨孤家武學精髓,天賦才情也叫我佩服,但很可惜,哪怕再往后突破,也將受功法上限影響,止步三大宗師水準,就算勤修百年,也只是功力高深些罷了,永遠探不到武學之極,無法破碎虛空。

  所謂良禽擇木而棲,你如果愿意與我合作,自將得到獨孤家瞧不見的至高典籍。”

  周奕仔細看了看,確認眼前之人不是周老嘆。

  兩人口吻像得很。

  區別在于,周老嘆用這等語氣說話時,會給人一種癡迷癲狂之感。

  楊虛彥口中,更像是陰謀交易。

  “你用的是哪般武學?”

  楊虛彥指了指成象殿龍椅處,那邊正傳來獨孤盛的悲泣之聲:

  “楊廣已經感受過我的痛苦。”

  “這是一部絕頂妙法,楊廣作為第一個體驗者,你卻有機會作為第一個觀摩者。”

  說到這里,楊虛彥止住聲音,他看到對面的書生正舉起長劍。

  “嗯?”

  “我對你的妙法并無興趣。”

  “為何?”

  “因為我并不覺得武道之極有多么遙遠,也非是不可向邇之物。”

  楊虛彥微微皺眉,想說對方“大言不慚”。

  可對方有此天賦,心高氣傲也屬正常。

  “你連番大戰,恐怕早已真氣不盈。”

  “一試便知。”

  楊虛彥朝遠處看了一眼,他耳力極靈,聽到大隊人馬逼近。

  作為名動江湖的刺客,他能從一場場刺殺中活下來,靠的便是冷靜謹慎與對危險的把控。

  加之自小到大的生長環境,讓他有著與大多數武者截然不同的性格。

  他想一戰,卻又能把自己的情緒壓下來。

  不等周奕動手,楊虛彥抬腳踢飛屋脊吻獸,在周奕一劍將吻獸連同一大片琉璃瓦一道斬碎時,影子刺客身如幻影,離開了成象殿。

  周奕沒有去追,轉身從屋頂大洞跳入大殿。

  若是楊虛彥不逗留,周奕根本不會上去找他。

  魔門一幫人已夠棘手,這么一個刺客待在頭上窺伺,實是巨大威脅。

  林士弘等人有些失望。

  倘若周奕與影子刺客大戰,對他們大大有利。

  成像殿外的大戰中,還是林士弘一方占優,畢竟他們人多。

  但不多時,一大陣腳步聲從遠處奔襲而來。

  “護駕!護駕!”

  尤宏達手持鋼鞭,催促軍陣加速。

  辟守玄聽到動靜,看向身旁的弟子。

  林士弘的魔功當真了得,竟從力場引爆的沖擊中恢復過來,又恢復戰力。

  他面上紫色更濃,越戰越勇。

  林士弘看向周奕所在,戰意澎湃。

  辟守玄卻伸手將他攔住,聚音成線道:“楊廣已死,張須陀將不受約束,趁著尉遲勝還在攻打皇城,我們此刻便走。”

  林士弘咬著牙:“這小子定然也不好受,此時我有取勝之機。”

  “你魔功未成,別逞一時之強,走!”

  他話至此處,尤宏達的人馬已從外邊殺了進來。

  “殺!”

  “這些亂賊一個不要放過!”

  尤宏達把鋼鞭朝那些之前投降的兵卒一甩:

  “速速撿起兵刃,隨本將軍一同作戰。消滅亂賊,大功一件!再敢看戲,等本部大營人馬一到,你們全部人頭落地!”

  眾人一見尤宏達這支新軍,立時明白令狐行達、偕少監的人一定會敗。

  戰局清朗,又有他這番話。

  在幾十人聽尤宏達之令拿起兵刃后,其余人也撿拾槍戟,嘶喊而殺。

  頃刻之間,變成了兩三人打一人的局面。

  獨孤鳳與韋公公左側兩丈處的妖異書生對望了幾眼,見她錯開目光,看向龍椅旁的周奕。

  接著便搶在眾人之前,眼中藏著一絲小幽怨,飄身退走。

  獨孤鳳望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韋公公、辟守玄與林士弘,也領人退出成象殿。

  張須陀怒喝一聲,領人圍殺上去。

  輔公祏與偕少監之前與林士弘站位較近,受到波及更大,傷勢較重,這時慢了一拍。

  一步慢,便陷入大軍包圍之中。

  左驍衛將軍偕少監被一連串的弓箭逼了回來,張須陀挺步而上,一刀斬其首級!

  輔公祏以自身強勁功力,趁著偕少監被殺,打出了一道缺口。

  然而,周圍的人實在太多。

  一道缺口張開,其余人又補了上來。

  已經殺出大殿的林士弘聽到輔公祏呼喊,有心救援。

  回頭一看成象殿形勢,只頓了一瞬,便與辟守玄等人退得更快。

  人群之中,輔公祏掌風帶著灼熱勁力,接連打斷槍頭。

  可他一回氣,更多長槍刺來。

  這位天蓮宗高手,幾番拼殺,最終在一聲慘叫中,被四面八方襲來的長槍扎透。

  見此情形,剩余左驍衛、右驍衛大營人馬,紛紛放棄抵抗。

  一個個丟掉兵刃,跪地等候審判。

  除了追殺林士弘等人的禁軍,成象殿中的混亂基本平息下來。

  不管是站著還是跪著的兵卒將領,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心安。

  尸山血海之中,身著九龍袍的隋朝皇帝,已在龍椅上緊閉雙目。

  皇帝崩薨,大隋又將何去何從?

  獨孤盛的老臉上帶著凄然之色,斬殺偕少監之后提刀返回的張須陀亦是如此。

  二人看著閉目的楊廣,又看向在龍椅旁的周奕。

  “先生,陛下他.”

  周奕在楊廣尸體旁沉默了一會,獨孤盛忍不住問道。

  他期待一個不一樣的答案。

  也許武功高絕的周先生,還能創造奇跡。

  可這等幻想,立時便被打破。

  周奕的手離開了楊廣的心脈,無奈搖頭:“陛下心脈已無搏動,這時已登上了司馬德勘準備的車駕,朝酆都城去了。”

  “陛下!”

  獨孤盛長哀一聲。

  “陛下啊——!”

  步入成象殿的尤宏達也聽到了周奕的話音,登時悲痛欲絕,慘呼一聲,聽者無不動容。

  “陛下,都怪微臣護駕來遲!”

  尤宏達跑近御前,就在獨孤盛身邊,雙膝跪地,朝著龍椅方向叩頭時又大喊一聲“陛下”。

  如今楊廣已死,無需賣弄忠誠。

  可見鎮寇將軍是真情流露,發自骨子里地忠于大隋。

  獨孤鳳看了看尤宏達,又看向龍椅旁的周奕。

  最先振作的人,乃是張須陀。

  他朝楊廣一拜之后,起身拉起了尤宏達:“陛下之事稍歇,先處理那群叛賊!”

  “宮門那邊如何了?”

  尤宏達趕忙說道:“戰事正急!”

  “尉遲勝正派大軍攻城,秦叔寶、程咬金,羅士信他們正在死守。”

  張須陀聽罷不敢耽擱,驍果軍的人數近乎是他們三倍。

  “速速隨我守城,絕不能讓他們打入宮墻。”

  “大將軍,你的傷”

  “無妨。”

  張須陀拿刀拄地,又對獨孤盛道:“獨孤兄,你領一隊禁軍守護陛下,防止后宮生亂,一定要保護好蕭皇后。”

  獨孤盛連應兩聲,也振作起來。

  張須陀朝周奕點了點頭,便帶著尤宏達去了,成象殿外的禁軍,開始朝宮門處移動。

  “鳳侄女,你帶人去照看蕭皇后。”

  “好。”

  周奕來到成象殿邊沿,坐在宇文成都身旁打坐。

  善母與宇文閥的人在一塊,興許還會來犯,必須調整狀態。

  周奕打坐一段時間后,成象殿便傳來一陣哭泣之聲。

  蕭皇后四十余歲,保養得很好。雖無武藝,卻也顯得很年輕。

  在見到楊廣后,作為皇后的儀態全都丟失了。

  淚水洗去了她的華貴端莊、雍容大雅,只像是一個普通妻子,因丈夫死去陷入無盡悲慟。

  周奕不著痕跡地離開成象殿,躍上屋頂,來到大殿背面繼續打坐。

  少頃,一道輕緩腳步聲貼近。

  小鳳凰走來,朝他手中塞了一些糕點。

  “方才在皇后那邊拿的。”

  周奕到現在還沒吃飯,連斗數場,這些糕點正好醫治肚腸。

  她只說了這一句便要走。

  周奕把她的手拽住,給她塞回兩塊。

  獨孤鳳搖了搖頭:“你吃吧,我沒什么胃口。”

  “大明尊教的人沒退,興許還有大戰,別餓著肚子。”

  周奕把她拉了下來,兩人便坐在一起,很快就把糕點吃完了。

  獨孤鳳聽到蕭皇后的哭聲,神色有些暗淡。

  不過,大敵當前,她沒有打擾周奕。

  只在他身邊待了一小會,便返回成象殿.

  入了冬,天黑得早。

  臨江宮的大戰,從日間一直打到晚上。

  周奕來到城樓上時,喊殺聲正烈。

  尉遲勝的人馬夠多,一波波攻城,只要打開臨江宮的大門,滅了張須陀帳下人馬,他們掌握江都,便笑到最后。

  可惜,城樓上有諸多大將指揮。

  各般戰術都試了,就是攻不進去。

  皇城外的御道上,宇文化及與尉遲勝站在一起,后者有些焦躁地望向臨江宮方向。

  他們旁邊還有一位氣質獨特的豐腴女子,正是善母莎芳。

  “莎夫人打算何時出手?”

  尉遲勝不止一次詢問,已是在催促。

  “等天色完全暗下來。”

  莎芳語氣平緩,無論兩邊打得怎樣慘烈,對她皆無觸動。城墻上都是弓箭手,在箭雨下登城無疑是活靶子,到了晚上,弓箭手視力再好也遠不及日間。

  她的話語中自帶一股精神魅力。

  尉遲勝一聽她的話音,盯著她豐腴飽滿身形,露出癡迷之色,焦躁情緒去了個七七八八。

  打打停停,一直到了亥時。

  尉遲勝調集數隊新銳之兵,這些人馬乃是江都水軍精銳,是他的嫡系隊伍,此前一直沒有參與戰斗,只為等待此刻。

  隨著尉遲勝一聲令下,喊殺聲再起。

  等軍陣沖過一段時間,莎芳身形晃動,消失在黑夜中。

  她像是黑暗中的鬼魅,須臾間便到了城頭下。

  透過火把光亮,宮城上的老將軍映入眼簾。

  張須陀本就有傷,加之毫無休息,一直戰斗在現在。

  若非他身邊多有人手,殺他易如反掌。

  尉遲勝的人馬吸引了許多注意力,在莎芳一腳踏上城樓時,她眼中的張須陀已是死人。

  “大將軍小心!”

  宮墻上,善母手中的銀棒只是輕輕一揮,卻打出一股強大勁力,數名著甲胄的兵卒朝兩側倒飛。

  玉逍遙一點,甲胄上的護心鏡頓時凹陷下去。

  弓箭手調轉箭矢,卻不敢使箭離弦。

  莎芳來到了張須陀身側,亂箭之下,豈不是要把張大將軍也射死?

  張須陀回過頭來,看到莎芳臉上的笑意。

  下一瞬間,這笑意戛然而止。

  “叮!”

  玉逍遙橫擊在空中,被一劍格擋。

  周奕閃身而出,這是他第二次與善母交手。

  在南陽時,被這娘們打得難以還手,此次一擊架住后,又感受到那股詭異真氣。

  這拆氣非常特殊,除了用自身功力強行化解,幾乎沒有其他辦法。

  不死印法遇上,也得循規蹈矩。

  一旦要分力化解拆氣,就容易喪失主動,甚至因此露出巨大破綻。

  頂尖高手的對決,只在細微之間。

  可自從今日與妙空明子斗過一場,周奕便產生了一種對付拆氣的思路。

  電光火石的試探間,兩人劍棒相交,快速對過十招。

  這十招,攻勢全在善母這一邊。

  她的玉逍遙越打越快,越打變化越多,黑暗中根本瞧不清她的棒影,而每一棒之中,都能射出高度集中的拆氣。

  看她動作輕盈,但每一棒,都能倒樹斷碑。

  故而劍棒相交,瞧著動靜不大。

  但只是逸散出來的氣勁,便將城樓上的青磚打得崩角碎心,這般勁氣越打越多,張須陀一邊指揮戰陣一邊看向周奕所在,只覺他的處境兇險萬分。

  然而.

  莎芳臉上的從容卻慢慢變作狐疑。

  她長裙前裾拂地,后裙拖拽尺余,腳踩奇步時,雙垂紅黃帶隨之飄動予人一種飄逸靈巧之感。

  玉逍遙在她手中畫出無數光影,在周奕下一劍襲來前朝他胸口咽喉要害虛點十二下,登時十二道氣箭以封堵所有閃避變化之勢呼嘯擊出。

  周奕不閃不避,以強勁快劍硬剛十二道拆氣之箭。

  善母一邊操縱玉逍遙,一邊觀察周奕變化,以此查證自己是否產生錯覺。

  一道,兩道,三道.

  劍光卷在這些氣箭上,就像是化解普通真氣,并未感受到拆氣的特殊性。

  周奕劍分三光,將最后三道氣箭盡數打滅。

  那拆氣順著長劍直沖體內,周奕運轉天頂竅神,精神力傾瀉而下,直通涌泉,變天擊地!

  原來這拆氣是善母利用大明尊教虛實秘法,將精神轉為實質,融入真氣中,完成另類相合。

  到了周奕體內,他變天擊地,將善母的實質精神打落。

  也就是說,善母的拆氣被周奕給“拆”了。

  從而元神與元氣剝離,實質的拆氣,就只剩下精微真氣。

  對付精微真氣,周奕有一萬種辦法。

  這一刻,對于“娑布羅干”這門神奇法門,周奕有了一種全新理解。

  萬法根源的秘密,難道也是由此衍生?

  此時若在南陽,一定與表妹仔細討論一番。

  什么善母,不用怕了!

  周奕一念及此,豪情頓生,把暗中想要上來幫忙的小鳳凰勸退,一劍斬向善母。

  攻守之勢,異也!

  莎芳又踩奇步,躍上宮墻樓宇之巔。

  周奕追劍上去,兩人在丈許空間大戰,棒影與劍光,幾乎將樓宇之上灑滿。

  呼嘯的勁風刺破空氣,在夜空中傳來一聲聲尖銳到讓江湖人頭皮發麻的厲響。

  只要練過武,便曉得這般勁氣代表著什么,有多么危險。

  “你這什么劍法?”

  莎芳一步閃到樓宇邊角,哪還有從容,雙目忌憚莫名,從漠北到大隋,從沒有人這樣應付她的拆氣。

  “什么劍法?自然是逍遙劍法,專打你的逍遙拆。”

  “我為何沒有聽過。”

  周奕右手持劍,左手捏著劍刃,笑道:“只怪你孤陋寡聞。”

  莎芳被嘲諷卻不生氣。

  她已將周奕當作同一層次的人物看待,并且他極為特殊。

  今次還碰到一個紫臉怪人,雖也能抗衡拆氣,但那是全憑兇悍異力,硬鑿硬懟,毫不拿巧。

  可眼前這人,卻把她的拆氣打得明明白白,怎不叫人費解。

  “我倒是覺得,你看過本教的鎮教寶典。”

  “哦?”

  莎芳道:“若我沒有看錯,你似乎也懂天頂精神秘法。”

  “錯了,這叫變天擊地大法,足以將你的精神秘法擊穿,瞧瞧你剛才說的那些話,可曾勾動我的竅神?”

  周奕話罷左手一抹,劍刃之上全是銀芒。

  他一劍斬出,長劍散發光亮,劍氣將莎芳所在完全籠罩。

  莎芳幾乎同時動手,右手持棒,玉逍遙隔空點出。

  左手朝玉逍遙一拿,又是一棒點出,但給人一種她左右手各持一棒的詭異錯覺,在精神實質與先天真氣交融下,完成了逍遙拆中的精髓“拆合瞬變”。

  兩道勁氣合二為一,打得空氣一陣扭曲,如一層海上的波浪超前翻疊,化解了所有劍氣。

  下一剎那,莎芳精神融匯,與真氣一道注入玉逍遙。

  她豐腴的體態,也給人一種玉逍遙的感覺。

  這時人棒合一,點氣而出。

  化作一道撕裂空氣、璀璨奪目、蘊含毀滅性力量的銀色長虹,帶著無堅不摧的氣勢和“娑布羅干”特有的詭異精神氣場,直襲周奕。

  周奕不閃不避,直接懟在玉逍遙上。

  源源不斷的拆氣沖入體內,精神力不斷被周奕打落。

  兩人進入極度危險的對決。

  周奕面色一沉,他發狠之下把長劍往前一懟,抵在玉逍遙上的長劍咔咔咔折斷。

  碎劍被兩人周圍勁氣吹得破空而去。

  長劍全斷,周奕一把抓住玉逍遙。

  這一刻,精神對決來到了極致。

  周奕的變天擊地順著玉逍遙,直接打入善母的天頂大竅,窺探秘密。

  而一股近乎實質的精神風暴,也自善母身上席卷而來。

  于此同時,兩人得空的那只手,本能拍出兇悍掌力!

  掌風相對瞬間,先是密密麻麻的裂響,接著城墻上方的兩層重檐譙樓在“轟”一聲爆響中朝下塌陷,最后從中斷開,朝兩邊坍塌。

  守城與攻城的兵卒都心驚肉跳。

  撐著譙樓的十多根巨大紫楠木梁齊齊崩斷,可想而知那是多么恐怖的力道。

  夜色下,翻滾的煙塵中洞穿一道豐腴痕跡,痕跡下方,灑著血滴。

  莎芳招呼也不打一聲,在宇文化及與尉遲勝的驚悚目光中朝遠處逃遁。

  她玩不起了,對方打著打著忽然拼命。

  這一波攻城失敗,已是影響到了士氣。

  宮墻城樓上,忽然又傳來一道低沉聲音。

  那聲音并非大力喊出,卻傳得極遠,叫整片御道上的人聽得清清楚楚。

  “宇文化及,尉遲勝.”

  大軍之中,兩個被點名之人抬起頭來。

  “你二人與漠北邪教勾結,如今這善母已去了大半條命,馬上就要輪到你們。”

  御道宮城附近,這聲音壓過近十萬人的喊殺聲。

  尉遲勝呼吸一窒。

  莎芳敗了,莎芳竟然敗了!

  如果張須陀帶兵沖出來攪作亂陣,那么這名高手沖入亂陣中殺人,還有人能阻擋嗎?

  主帥一旦死掉,憑張須陀的名頭,恐怕驍果軍會原地投降。

  尉遲勝看向宇文化及。

  他能想到的東西,宇文化及自然也能想到。

  望向善母逃走的方向,宇文化及更傾向于,這位獨孤家的高手也受傷嚴重。

  在朝身后某個方向撇去一眼后,他便生出了其他想法,跟著朝尉遲勝打了一個眼色。

  尉遲勝如釋重負。

  這才對嘛,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他們早就安排好了退路,等前方兵馬撤下來,保持陣型不亂,接著下令撤軍。

  驍果軍的將士原本有些遲疑。

  當宇文化及說要登艦北上時,他們才徹底放心,知道沒有被欺騙。

  望著潮水般退去的大軍,皇城之上發出歡呼之聲。

  羅士信秦叔寶等人連忙請戰:

  “大將軍,此刻出軍追擊,必能一擊而勝。”

  程咬金也大喊:“是啊將軍,我愿為先鋒!”

  張須陀卻沉默了。

  想到成象殿中一幕幕,心中無比彷徨。

  他憂心于皇帝的死,更憂心于大隋難以預測的命運。這一消息很快就會傳遍天下,將帶來顛覆性的變化。

  江都,或將成為大隋最后的孤城。

  “別追了。”

  秦叔寶三人驚訝地望向張須陀。

  “一旦在城中亂戰,對百姓影響更大。且驍果軍兵將思鄉,留之不住,任他們北上吧。”

  幾人倒也不傻,明白過來。

  就算勝了這支驍果軍,自己同樣會損失慘重,也沒法將思鄉的降兵留在江都。

  否則,早晚又是一場兵變。

  與其如此,不如放他們離開。

  保住江都的力量,來對付周圍反賊。

  張須陀話罷朝周奕走去,程咬金三人則是領人打掃戰場。

  羅士信左右看了看,小聲問道:“尤將軍呢?”

  秦叔寶答:“他被安排在成象殿那邊,看顧陛下的遺體.”

  張須陀朝城樓右側走去,前方垛口旁,獨孤家的那位正在打坐調息。

  獨孤鳳就守在他身邊。

  張須陀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掃過,隱隱察覺到了什么,心道原來如此。

  周奕睜開眼睛,真氣周天運轉,長呼一口氣。

  沒等張須陀開口,周奕直接道:

  “張大將軍就不必相謝了,我也只是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張須陀聽罷,果真不謝,卻抱拳深深一禮。

  諸般恩情,都記在心里。

  好在已確定他的身份,既然是獨孤家的人,未來慢慢報答便是。

  “先生的身體還好嗎?”

  張須陀眼中關切之意甚濃,從成象殿到宮墻,周奕一路大戰他都瞧在眼中。

  在大隋朝搖搖欲墜的時候,周奕就像是忽然冒出來的一根大梁。

  奇跡般撐住了!

  倘若無他在此,江都已落入賊人之手。

  張須陀暗自一嘆,看向面前青年,心中多了一份希望。

  大隋的氣運,似乎還在。

  周奕擺了擺手,清清淡淡地說道:“不必擔心,那善母并不是我的對手,她身受重傷,我僅是氣血翻騰。”

  張須陀感覺沒那么簡單。

  那善母怪物一般的人物,豈是好對付的。

  但見周奕面色如常,只道是他功力深厚,已調整過來。

  一旁的小鳳凰聽罷,把頭歪向一邊。

  等張須陀與他又說幾句告辭離開后,才蹲到他身旁,小聲抱怨道:“你干嘛逞能,我幫你不好嗎?”

  “你一動手,她準要跑。”

  周奕輕咳一聲:“莎芳在南陽可囂張得很,我非得給她一個教訓,她這次吃了大虧,傷得比我重。”

  “可惜.”

  周奕問:“可惜什么?”

  少女聲音溫柔:“可惜依娜表妹不在,你幫她出氣,她沒見著。”

  周奕沉吟一聲:“其實,我是想研究一下善母的拆氣,瞧瞧能否反推這一法門。”

  少女忽然問:“那你現在知不知道是誰給你送信?”

  “知道。”

  周奕答了一聲:“就是那個.”

  他話說到一半,手捂著胸口連咳幾聲,虛弱道:“小鳳,我傷的好重。”

  獨孤鳳曉得他是故意的,腦海中不禁想到他在水殿面對楊廣,在成象殿面對諸多高手,是那般霸氣絕倫,氣沖霄漢。

  此時反差好大,明知是在哄人,卻不禁被逗得一笑。

  趕緊抿唇收斂笑意,卻又收不住,只在他胳膊上輕拍一下:“你下次不要這般與人拼命。”

  周奕緩緩抬手,壓下一口真氣。

  帶著認真之色:“我說要研究善母的拆氣,并非騙你。大尊已感受到中土的變化,他正在用智經指點教中高手,我很想一窺這部法門,可是見不到經籍,只能用這個笨辦法。”

  獨孤鳳不解:“你的武學只比她強。”

  “但是,我卻想一觀。”

  周奕望著夜空:“我要加快速度完善天師隨想,否則.”

  周奕的目光又看向她,話音悠悠:

  “萬一我哪一天功力超脫掌控,一不小心破碎虛空而去,沒有完整的隨想錄,你只修煉一個殘缺功法,那么,也許我們會隔著虛空,許久沒法相見。”

  小鳳凰順著他的話一想,不由將皇城內外的一切都淡忘了。

  無垠的夜空那樣空洞深邃,讓人產生無盡的傷感。

  一盞孤燈伴殘卷,浮生何處寄同心?

  念及此處,少女語調中首次帶著堅定與倔強:“不要。”

  她一擺衣袖,將臨近幾處火把全都拂滅,叫他們身處黑暗。

  少女身影一閃,已藏入周奕懷中,將他摟緊,用只有他才能聽見的聲音無限溫柔道:

  “周小天師,我要與你待在同一星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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