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分。
天亮后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刻時間，本來東方的天空應該泛起魚肚白，大地應該被陽光普照才對。
但是，在此時的出羽國境內，天空像是被巨大的黑云籠罩著一樣黑暗。
不僅如此，天空還下起了“雪”。
黑色的“雪”。
這是蘊含毀滅力量的“黑塵”。
從三天前開始，天上就開始陸陸續續，降下黑色的粉末。
這些黑塵短時間接觸還可以，長時期的觸及，就會使得物質發生崩壞，是一種危險性極高的東西。
與此同時，神櫻本社接到報告后，立刻派出人員進行探查。
“這應當是兇神寇坦寇羅·卡姆伊施展的力量。”
神櫻本社的代宮司芙美嘆了口氣，她伸出手掌接住飄落的灰燼。
細致得猶如新飄落的雪花的“黑塵”，其本體只是極為細小的黑色細粒。
“這就是黑塵嗎？”
她并不是赤著手去接觸，而是在掌心流動著“清凈神氣”。
這是身為神櫻本社人員都會分配到來自“鎮守之神”的微弱神力，就算是代宮司芙美這樣的巫女，也能夠施展出蘊含神氣的結界術。
事實上，芙美身處于黑塵降落的地方，能夠自由行動，也就是依靠身上的靈力和神氣進行防御。
“只是單純以‘凈眼’進行分析，也完全感受不出有何種詭異的力量，但是，這些黑塵聚集在一起，就能夠令物質生成崩壞，真是非常危險的一種力量。”
代宮司芙美有著被稱為“凈眼”的特殊力量，這是一種高階靈視，通過認知力就能夠看穿虛實，辨明物質的特性。
在歐洲大陸那邊，這種“凈眼”又被稱為“鑒定之眼”一類的高階技能。
當然，在游戲《朧月之明》里，類似于一種對各種物品、道具展開鑒定的技術。
她只是對黑塵進行了一番觀察，大致就能夠判斷出這些黑塵的秘密。
這是某種異物受到召喚時釋放出來的能量，通過與現實世界的微塵結合后形成的能量結晶。
細節方面還有一些無法理解的因素，但是，黑塵的破壞力是不容小覷的——這些東西本身是非常微小的微粒，如同沙礫，就算飄落下來，對周邊產生的侵害也有限，只是，它們數量太多了。
蟻多可以咬死大象。
黑塵的破壞力在于無窮無盡的數量，代宮司芙美的視線也看向遠處。
“真是驚人。”
前方的道路積了一層薄薄的黑灰。
黑塵所波及的區域，是霞之城外的一處駐地。
這是為了在妖翼大軍行進時進行偵察的崗哨，駐守在一個村落里，然而，這片區域已經被落下的黑灰所吞噬。
她已經檢查過了周邊，被這些黑色粉塵所掩埋的區域，大量接觸到它的物質都會漸漸陷入崩壞，最終變成粉末狀的沙塵。無論是建筑物還是草木、水、動物都無一例外。
‘其他還好說，對土地的傷害就很麻煩，特別是污染附近的水源的話，就連地下水可能也會混入黑塵…唉，這才是我比較擔心的事。’
“也不是完全無解吧…芙美。”
旁邊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聽到這個聲音后，芙美轉過頭去，看著一個打著傘的人影——那是個身材高大的男性，他是個將總發全部梳在后方，身上披著南蠻風格鎧甲的武士。
他本人并非是退魔師出身，也不是具備強大靈力的靈能力者，卻依靠手中的傘，還有身上穿著的寶鎧，能夠生成與這些黑塵對抗的力量。
“借助鎮守之神的力量，應當可以凈化受到污染的物質，水源和土地都能夠重新恢復過來吧？”
“是啊。”
芙美點了點頭。
她的臉上還是露出擔憂的神色。
“關鍵是這么做對于麻帆良大人而言，是需要消耗過多的神性氣息，霞之城受到的這方面影響，基本上是依靠它的力量被強行消除，可是…”
芙美小聲說：“然而，大哥，這很有可能就是敵人的策略。”
她稱這個男人為大哥。
對方也確實就是她有血緣關系的兄長。
男人的姓氏是天童，名為和勝，是“最上八楯”中天童家的家主。
“楯”通常是指木版作的盾，除此外，也表示小規模的城館。
八楯即是防衛出羽國安危的八面堅盾，取自“以人為城，以人為盾”之意。
他們是武家后裔，芙美在成為神櫻本社的代宮司前，就是天童家的女兒。
最上八楯，也就是天童氏、盾岡氏、飯田氏、尾花澤氏、長靜氏、成生氏、延澤氏、六田氏這八族，在漫長的歷史上，一直效忠于霞之城，虔誠的供奉鎮守之神。
在得到霞之城的請求，以天童家的天童和勝為主的八楯武家，都派出了自家的私兵，加入到了對抗兇神寇坦寇羅·卡姆伊的防線之中。
“是嗎。”
天童和勝任由發絲隨著輕撫臉頰的微風飄揚，伸手抵著下巴，露出沉思的表情。
“通過持續性的消耗鎮守之神而采取的攻法嗎？”
“之前，也有人傳來消息，說親眼見到了兇神所化身的純白之女的身影。”
芙美嘆了口氣。
“朝廷方面，遲遲沒有下達支援的命令…還有九州島方面聽說隱切支丹發起了暴動，現在的真是多事之秋啊！”
“京都那邊的情況，我們也很難干涉…可是，不管怎么說。”
天童和勝態度不變。
“我們的任務也不會改變，那就是堅守戰陣，維護霞之城和麻帆良大人，這是歷代祖先們的決定，我們天童家是不會改變這個初衷，至于八楯的另外七家同志，相信他們也會做出同樣的判斷。”
“也對。”
芙美對于這點倒沒有懷疑。
“不過…”
突然，半空中響起了類似鈴鐺的聲響。
芙美愣了一下，就發現兄長天童和勝的肩膀上，出現了一只白色的狐貍，約莫巴掌大小，有著長長的尾巴。
“管狐？”
她這才意識到，這是傳訊用的式神，管狐。
“天童大人，還有芙美大人。”
管狐發出人類的聲音。
不過，這種小妖并不會說話，是由人借助式神傳達信息。
“天童家分家的東根城館遭受敵襲，是妖翼大軍派出的大妖魔，請速速派人前來支援，遲則生變！！”
芙美和天童和勝聞聽此言，臉色都是一陣變化。
“妖翼軍團什么時候跑到那里去了？”
“那是霞之城防線的右翼，要是被突破就不好了…”
他們二人都知道局勢不妙，只是誰也沒有想到變化發生的這么快。
“芙美，我要立刻回去了。”
天童和勝剛準備說話，他就注意自家妹子的臉色一變再變。
“…是念話？難不成你又接到了什么消息？”
“沒錯。”
芙美緩緩點頭。
“左翼的寒河江城館幾乎被突破，妖翼大軍的一位大將‘狩王丸’親自出手，防衛的力量慘遭妖魔蹂躪…”
“不好，這很有可能是妖翼大軍要發動總攻了。”
天童和勝眉頭緊皺，知道這是山雨欲來的危局。
黑塵如同雪花般飄落。
地面上本來是早已迎來了晨光，但是天際卻仍是一片漆黑。
雖說也并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情況，但不遠的前方也是被些許的昏暗所籠罩，即便是凝神目視，也難以看清。
有見識過日蝕的老人，聲稱這是太陽被遮住造成的結果，然而，城中充當防衛力量的退魔師們，很清楚這是兇神寇坦寇羅·卡姆伊帶來的威脅。
值得慶幸的是，位城館的庭院深處，有一株虛幻的綠色大樹升騰而起，它形成了光穹般的結界，產生了某種凈化的力量，那些黑塵只要靠近結界，就會消失去無蹤。
“黑塵真是個麻煩，這樣一來，外出進行偵察都是一件難事。”
“好在有從神櫻本社那里獲得的鎮社之神的分身。”
幾個半妖出身的退魔師小聲討論著。
最上八楯都是武家出身，他們的祖先來歷不凡，據說是半人半神的存在，先祖可能是某位神靈降生于世后，誕生的后裔。
八楯家對于靈能力者和退魔師鉆研的術法不感興趣，并且蔑視那種倚仗外力的手段，斥其為妖法或是外道。雖說家族成員中偶爾也會誕生幾個具備靈力的后裔，但是并沒有特別培養這種血統。
嚴格來說，他們不是仇視退魔師，而是蔑視使用靈術和異能，覺得過度操縱那種方法，是武家后裔墮落的行為。
不過，八楯武家的后裔從小就會經行殘酷的武術、刀劍和騎射的訓練，并且以大明國傳來的氣功乃至天竺流傳的瑜伽術為主，創造了錘煉肉體的呼吸法。
這就造就了八楯武家一族，具備超人水準的身體能力，似乎是半人半神的祖先血統，漸漸強化了肉體機能，使得他們能夠發揮出超出常規的戰力。
可以說八楯武家與西國的十條地一族不同，他們采取了另一種發展方向，專注于開發肉體的戰力。
只是，八楯武家也會雇傭靈能力者和民間退魔師，幫助他們處理一些事務。
之前也提到過，出羽國對于半妖族群并不會太歧視，境內存在不少半妖，這些人多半受到了八楯武家的雇傭，成為麾下執行工作的退魔師。
這些時日持續發生戰爭，眾人都很慶幸寒河江城館還保持著平穩。
麻帆良大神賜予的分身，只是一株從神櫻樹上采摘下來的樹枝，只是插入庭院里，就生成了這位神靈的一株靈櫻分身。
樹枝產生了綠色的櫻花樹虛影，防范黑塵對于這座城館的影響，眾人都以為這種局面能夠維持下去，然而，這只是一個幻覺罷了。
爆炸聲突然傳來。
駐守的士兵，還有退魔師很快發現了敵襲。
街道被大火包圍，是在一瞬間的事。
“發生了什么？”
一位半妖退魔師沖出了屋舍外，所見之處盡是爆炎和煙柱。
熟悉的街道被大火包圍。
突如其來的襲擊，來自某個大妖魔的突襲。
那是渾身布滿紅色鱗片，長有四條短肢，長有血紅色的一對翅膀，頭部像是牛的怪物。
這是妖翼大軍中的一位大妖，名為狩王丸，它那頂著一雙牛角的臉上，生長出了觸角，銳利向前突出的獠牙則是并排生長在下顎之上。
狩王丸受到了兇神的直屬命令，突襲了此地，它毀掉了城館外側高墻一半左右的面積，龐大的軀體向內部進軍，貪婪地蠶食著那邊所處的人類們。
同一時間，神出鬼沒的半人半梟的妖禽們，如同伏兵一樣突然出現，向著地上無差別地進行攻擊。
它們的攻擊手段是噴吐火焰彈，以及展開的羽翼上射出如同箭矢的鐵羽。
嘹望塔和城館內駐守的士兵，許多人中伏，被箭矢貫穿身體，或是被妖火燒成一團焦碳。
“敵襲！敵襲！”
警鐘被敲響。
因為是在這樣昏暗的局面，留守的人們為了確認狀況而借助燈火來始行照明，然而這樣凄慘的光景卻被盡收眼底。
在城館的各個地方也響起了通知緊急事態的敲鑼擊鼓聲，也叫醒了還處于熟睡狀態之中的人們。
城市里有從各處趕過來避難的民眾，他們被安排在城館臨時搭建的屋舍內，人們一邊揉著惺忪的睡眼，一邊慌亂的離開藏身之處，卻在這一剎那，發現了破損高墻附近，在熊脂粉火光的照射之下出現了不曾見過的巨大怪物。
頓時，驚愕與混亂以十分猛烈的速度正在傳播著，在黑暗之中所響起的眾多悲鳴聲更是增添了幾分恐懼。
許多的人都發起了無法言語的喊叫聲，如同是無頭蒼蠅一般四處亂竄。相互推搡，擠壓，有的人被撞飛，有的人因為倒地而被踐踏，他們只不過想要遠離怪物而一心地在路上四面逃竄。
“該死！早知道就應該把這些人都撤到大后方去。”
一位來自神櫻本社鎮咒院的女性藥師，也穿著巫女的裝扮，她正逆著人群方向奔走著。
朝著這個方向奔來的人群實在太多，感覺要是稍微有點差錯，就會被這群怒濤般的人群給一下子吞沒了，現在簡直就是舉步維艱的程度了。
‘京子。’
念話傳遞了鎮咒院上司的聲音。
‘狩王丸出現了，還破壞了外圍的第一道防線，你人在什么地方？’
‘我正往本陣方向趕，但外面人太多了，等下再說話吧。’
女藥師發現街角一位被人群撞到邊上、險些被踩踏女性，她連忙趕過去抱住對方。
在她把這個抽搐個不停的女子帶到安全處，同時用治愈法術進行治療。
‘內臟可能受損，需要進一步治療。’
女藥師正想把女性帶到本陣的避難所里面，抬起頭來時，卻被眼前的光景驚呆了。
街上死傷無數，而遮天蔽日般的妖翼大軍的妖禽們仍在空中繼續攻擊。
半人半梟的妖禽也注意到了女藥師，妖氣噴涌而出，濃烈的妖炎噴射了過來。
轟轟轟！
妖炎擴散了開來，化成幾發火焰彈落了下來。
無可奈何的女藥師，只能絕望地仰望著火光的降臨。
一道光芒閃過，妖火還沒有靠近，就被切裂了開來，炸成了無數火星。
“真是過分啊！”
一個帶著憤慨的少女聲音響起。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能想天還沒亮就出現了這樣的騷動。”
回應這個聲音的是一個低沉的男聲。
京子睜大雙眼，發現自己的面前出現了兩道人影。
其中一個是男性，身材不高不瘦，擁有著身為戰士久經鍛煉的肉體。
他的衣裝打扮也像是經常奔赴戰場的人，內著灰色衣料，上頭披著暗紅色的上衣，再用黑革系帶綁住。
兩側肩頭縫著與手甲同款的黑革裝甲，膝蓋以下也不例外，套著材質像是鋼制的足甲。
這是頗具受雇于退魔師名門的忍眾獨有的裝扮，只是，男子給的感覺也充滿了干練，絕不是什么泛泛之輩。
‘這張臉…有些熟悉。’
京子驚訝地看向這個男人，她略微對這張臉有些意見，一時半會卻想不起來。
“明明是個不錯的地方，大伙還來不及避難就襲擊了過來。”
說話的少女，身材并不高，她有著天生的美貌，隨意垂下的長長黑發中，有著既白皙又惹人憐愛的臉蛋。相貌美麗，看上去很典雅、玲瓏細致。
她的衣服搭有薄綠及紅彩，那是一般人也買不起的料子，這身打扮非顯即貴，應該不是普通人出身，而像是某個有身份的貴女——只是，她的雙手各按著兩柄長短不一的連鞘的武士刀。
“敵人正是察覺到了防守薄弱之處才會攻擊過來。”
男人平靜地說明。
“不能放著不管。”
月伽羅夜明用著心痛的視線，看著此時正處于騷亂之中的街道后，她淡淡地說：“既然如此，就讓我來打倒這個狩王丸。”
大妖魔狩王丸的嘶吼聲中，地盤鳴動一般的咆哮正在響徹四方，妖翼大軍的攻擊更積極了。與此同時，從周邊傳來的悲鳴聲也正在大幅度地增強著。同時也越發地變得混亂起來。
“說的沒錯。”
百介點了點頭。
“夜明，先解決上面的那些東西吧。”
“了解。”
黑發的少女將手將手放在了別在腰際左側的寶刀之上，緩緩地將其抽出刀鞘——那閃爍著青藍光芒的鐵質刀身，通過火焰的亮光反射正在閃閃發光。
“一刃百殺！”
她的一雙美眸，瞳孔里浮現出紋章般的異紋，接著一剎那間，單手揮出一劍。
嗡…！
她的劍只是輕輕一掃，斬擊就已經抵達了遠處，看似一劍，卻在一瞬間連接到了數百只半人半梟的妖物身上。
噗滋！噗滋！
大量的血水從空中噴涌，落下，就如同下了一場血雨，數百只襲擊的妖物全部被斬殺，這是“天覺之眼”配合上月伽羅夜明現在的劍技所能夠抵達的境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