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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冷戰

  “狗娘養的,一個人就敢來鬧事——”

  “刀!把刀丟給我!咳,呃啊”

  “一起上,點子扎手!!”

  圍觀的客人們表情從津津有味的看樂子變成手足無措的驚駭,很快他們三兩起身,桌上的酒肉和懷中的女人都不要了,爭先恐后逃跑,生怕被那瘋子波及。

  黑幫斗毆可沒有不傷行人這種規矩,你圍觀就說明你認識他,那你認識他你就要挨打。

  短短一會,偌大的凱撒浴場內就只剩女人們與奎恩,還有倒在地上的幾名白匪混混。

  女人們嚇得大氣不敢出,這些在風月場討飯吃的人與黑道接觸頗多,雖不清楚什么是超凡者,但也知道這種一巴掌能把人拍飛的兇神不是尋常人,放黑幫里都是被敬酒點點頭就行的狠角色。那老鴇是主事的,看清奎恩的臉后認出他是悉薩帶來的人,才鼓起勇氣出來——

  “客人,您這是鬧哪出啊.”她站得遠遠的,臉上堆滿討好的笑,生怕惹得奎恩不快。

  躺地上的顯然死了一個,腦漿子都被一巴掌扇出來了,剩下幾人能撿回條命也是半殘,先前一幕太過驚悚,這其貌不揚的男人自始至終沒挪動過位置,揮揮手肘便將這些大漢全廢了。

  “說了砸場子啊。”他奎恩活動著腕部關節說。

  老鴇臉上的笑容更為僵硬,黃金之風砸白匪的場子?過往西威爾的黑幫將勢力范圍劃分的清晰,這與人種和地域有關,這家店的姑娘大多是白人,老板也是本地人,與西大陸人為主的黃金之風八竿子打不著干系,這是兩個幫派間要全面開戰了?

  奎恩沒有理會地上幾人的求饒之聲,而是審視著內心。

  嗯.就算見義勇為,幫這對被打得半死的母女出了惡氣,也毫無滿足或成就感,像是做了一件多余的事。

  但開心的情緒確實有一點,這和見義勇為無關,主要是剛剛打爽了,下午因壞女人被影響的心情得到了些許紓解。

  他看了那被打的滿臉是血的小女孩一眼,走過去蹲到她身邊,小姑娘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縮回去,淚珠子在眼眶里打轉。

  奎恩的大手按在她身上,不太禮貌的摸按一陣,看來運氣挺好,只是脫臼。他雖沒多專業的醫學技能,但憑借刺客對人體的了解,隨手一按便將斷掉的手臂接了回去。

  奎恩收回手,目光平靜,依然無任何滿足感。

  可明明在深淵中,把雨宮寧寧救出來自己會覺得開心.

  是因為她和自己認識么,無關正義,只是人類自私的本能,陌生人的遭遇事不關己,朋友的事才會放在心上。

  小女孩感受到麻木的手能夠動彈了,雖然依舊劇痛難忍,但也明白過來這名兇惡的大叔是在幫她。她咬著牙止住眼淚,這一過程對于一名孩子而言很需要一番努力,最后小小聲和奎恩說了一句“謝謝。”

  奎恩一愣,隨后微笑著點頭。

  他愣住并不是因為孩子對他說謝謝,而是自己竟然因為這句話涌現了一些淡淡的喜悅。

  不是因為幫助了人,而是因為他喜歡堅強的小孩,人總是更鐘意自己的同類。這會讓他想到他的小時候。

  正義的缺失對人格的影響或許有,但沒那么大么.奎恩這么內省著,離開的小女孩又跑了回來,懷中抱著一本用報紙封皮的筆記本。

  她將筆記本打開,里面夾著幾枚像攢了許久才攢下來的便士,她用剛剛接好、還不斷顫抖的手將筆記本與錢捧給奎恩,怯生生的問:“.先生,能把我媽媽一起治好么?”

  奎恩的目光在筆記本上停留許久,才挪到一旁的女人那。

  這老鴇也挺沒人情味,都被打成這樣了也不照顧一下么。

  這傷得可比小女孩重多了。簡單判斷了一下傷勢,奎恩收回目光,搖頭道:“我不是醫生。她死不了,你去拜托她的同事吧。”

  小女孩聽奎恩這么說,緩緩低下了頭。難以想象妓女的孩子教養這么好,被拒絕后也不胡攪蠻纏,只是低著頭,眼淚快要掉出來的模樣,回到母親身邊才小聲抽泣。

  在哭聲、哀嚎聲、抽氣聲中,奎恩忽然聽到了一抹奇詭的聲調,像是隔著海洋傳遞而出的鯨魚心跳,帶著冰冷而古老的法則,頻率低至人類無法解析的邊緣,在一片狼藉的屋檐下擴散回蕩。

  悉薩捧著《黃金戒條》慢悠悠走了出來。這名神父一邊照本宣讀,一邊裝模作樣地往倒地之人身上灑著水珠,像是祛除疫病的長發天使。

  “天父說,最寶貴的是生命。健康至上、生命至上,全國全教會必須牢牢樹立健康至上、生命至上理念,堅持把信徒群眾生命安全和身體健康放在第一位.”

  伴隨著他娓娓道來的言語,那些奇妙的水珠落在身上,無論是被圍毆的女人,還是被奎恩打至倒地的幾名男人都睜開了眼睛,他們不再流血,能顫巍巍的站起來了。

  雖然傷沒有痊愈,但已足以他們支撐到去醫院。

  至于那名罪魁禍首,被奎恩一巴掌打出腦漿的男人就沒那么好運了。雖然他的尸體也不再流血,但看起來沒有復活的風險。

  見從河里隨手撈一把的污水甩的差不多了,悉薩合上典籍,平和的對那幾人說:“都走吧。”

  他又轉頭,看向老鴇:“帶波莉娜和小萊莎去包扎一下,今晚不會再有人來鬧事。對嗎?”

  最后這句‘對嗎’,是問那幾個白匪幫成員的。

  他們急忙點頭,看都不敢再多看奎恩一眼,互相攙扶著跑掉了。

  那妓女帶著女兒從地上爬起來,看向悉薩的目光十分復雜,她要說些什么,但最終只是低下頭——

  “.贊美天父。”

  悉薩將奎恩送出門。經過剛剛這么一檔子事,這長發神父竟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一般,只是淡笑著問奎恩:“學院竟然有這么有正義感的奧術師?”

  奎恩瞄了他一眼,“那小姑娘是你女兒?”

  “為什么這么說?”

  “她的筆記本是你買的吧。上面抄了不少課文,宗教學校不教這些,一個妓女可沒那送女兒讀書的本事。”

  “當然不是。”悉薩嚴肅的說:“干我們這一行的,最忌諱愛上客人,更別提撫養小孩”

  “你特么到底是哪一行的”奎恩無語的問。

  “目前在當神父。”他意思就好像以后還有跳槽打算。

  奎恩想到他給老鴇的那筆錢,以及食物和文具。隨后注視著悉薩幽深又漫不經心的雙眼,頗有些意外的問:“你之前是在出錢供妓院的孩子讀書?”

  悉薩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說:“我感化的再多,街道上也會源源不斷出現新妓女。天父說知識改變命運。若不讀書,妓女的女兒就還是妓女。但讀了書,她們長大以后也會幫一把別人。”

  “那你為什么不救她們?”

  “這是兩碼事。”悉薩仿佛絲毫不覺得自己行為有什么矛盾,“就算她的母親今天被人打死,這也是她的人生。這樣的事在西威爾每天晚上都會發生,強行改變它只會招來更大的苦果。”

  “你救了她,實際上只是讓她晚死一會,白匪幫會吞下這口氣?就算他們畏懼超凡者,畏懼黃金之風,這筆賬最終也會算在這家妓院老板的頭上。而層層傳遞,終究是由妓女們嘗下苦果,她們要更用力的賣肉才能彌補損失.”

  “剛剛若什么都不做,等那幾人出了氣,說不定還有機會活命,后續也不會有麻煩.”

  “可你明明能救?”

  “救了這一個,我就會想要不要再救一個,再救一群,直到力所不能及還要一直想。”悉薩微笑著說:“我是秘使,想太多可是會死的。就好比過往的勇者一樣,梅林最終不也沒能徹底取締奴隸制么?所以從力所能及的事做起就可以了。”

  “聰明。”

  對怪人留下這句評價,奎恩獨自離去。

  悉薩凝視著他的背影,又點了一根煙,直到奎恩消失在街道盡頭,才獨自嘆氣道:“哎,今晚又要加班了”

  一旁遞來大列巴面包,那小女孩眼睛閃閃的看著他。

  悉薩急忙掐滅了煙,因為很有素質不想在地板上留下煙頭印,他選擇把煙頭按在《黃金戒條》的世界樹封皮上,不愧是神教圣典,按滅煙后連條疤都沒留下。

  “還痛嗎?”他溫和的問。

  小女孩搖頭,“剛剛那個大叔叔是主教先生的朋友嗎?”

  “嗯不好說呢。”

  悉薩想了想,問道:“你覺得,魔族是壞蛋嗎?”

  “肯定是呀!”小女孩毫不猶豫的回答:“就和剛剛那些人一樣壞!”

  說著說著,眼眶又要紅了。

  “那剛剛那個叔叔是壞蛋嗎?”

  小女孩嘴巴微動,最后使勁搖頭。

  “他是好人!”

  “是吧.我也希望他是好人。”他拍拍小女孩的頭,“只有好人才能做朋友嘛。”

星光,魔王,令咒,悉薩,深淵超凡者,見義勇為  雖然這一天發生了很多事,但好在接下來的幾天都是平淡如水的日常,奎恩呆在學院里的日子基本都如這般風平浪靜。

  若說唯一的非日常,那恐怕就是和雨宮寧寧開始冷戰了。

  周一,上午有一節一年級的占卜大課,和兩節四五年級的占卜選修課。奎恩一如既往的為雨宮寧寧準備好了課件,跑到教導處申領上課材料,但當他忙里忙外準備妥當后,卻發現雨宮寧寧已經獨自去上課了。

  這女人完全沒用奎恩準備的東西,哪怕奎恩是按照她的要求進行的準備。上課自顧自的隨性講,講完也不留需要助教協助檢查的作業,就好像沒助教這個人一樣。

  而下課后也不回辦公室,居然跑教導處開始力所能及的為學院大項目幫忙,見到雨宮寧寧在實驗室忙活的院長福福馬克還以為太陽從地上出來了。

  而奎恩只得像被冷落的小媳婦一樣,在辦公室給旺財喂飯。

  旺財完成蛻皮后變化很大,但若說最大的變化就是不再在辦公室為它準備的沙盆里拉屎了,像是龍突然覺醒了領地意識,學會把糞便藏起來一樣,這倒給奎恩省了不少事。

  察覺到被雨宮寧寧刻意無視的他也不明白這女人好端端生什么氣,奎恩也不是吃啞巴虧的性子,特意在辦公室等了一天,心想你下班回家總要帶上旺財吧?

  于是乎,在放學鈴響后,旺財對他冷笑一聲——天知道這么可愛的一張龍臉是怎么做出這么沒人性的表情,隨后水靈靈的在奎恩眼前消失不見了。

  淦,空間魔法?

  但學院就那么大,想要堵還是能堵到的。

  周二清晨,在學院的列車站臺上奎恩成功見到了牽龍上班的小魔女。貴婦一樣,高腰裙,小皮靴,脖頸上系著一圈黑絲脖環,讓肌膚看起來更加雪白。

  雨宮寧寧看到了奎恩,但似乎想刻意無視他,直勾勾從一旁走過去。

  奎恩一大早等在這里也不為別的,只為了冷笑著說一句:“喂,onna——”

  “那天你是不是發現我碰巧在旁邊,才裝模作樣跟人逛街的?”

  不愧是魔王嚴選的勇者,一句話就讓小魔女停止無視。她平靜的反問道:“什么叫‘碰巧’跟在后面,不是你先跟蹤我的么?”

  “哦?”奎恩抬頭想了想,點頭道:“是了,是我先跟蹤你的。你不說我還以為是見到同事去小女友家心里癢癢想看兩眼特意跑出來裝作自己也有人愛想耀武揚威哎我操雨宮——”

  事實證明,人不能太刻薄。

  不然就會被古龍一尾巴從數千米高空上的火車站掃下,體驗到自由落體和觸發禁制傳送回學院是什么樣的經歷。

  從那之后,兩人便開始了冷戰,在學院看見當看不見,奎恩只覺得完全莫名其妙。

  但眼下,小魔女做什么妖他都沒心思細想。

  周四,在上完鋼琴課,聽完茜莉雅越練越熟、進步飛速的《秒速五厘米》后,多請了一天假的奎恩帶上準備好的道具,獨自踏上前往城市的列車。

  明天,就要舉行城議會對埃隆召開的聽證會。

  而他依照系統給出的解決方案,在聽證會現場,布蘭森家中進行魔族禱告。

  請求魔王殺死勇者。

  他走出火車站,抬頭望天,雨季的陰云倒映在黑眸中,將陽光遮蔽,亦如尚不明朗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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