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夫·布蘭森的病還要從埃隆畢業那年說起。
這是愛士威爾空港建成的第十五年,經過錯綜復雜的交易、買賣乃至各方勢力的博弈,布蘭森家族拿下了格林德沃之眼商用航線的全部管理權,以及整座空港的運營權。
哪怕北大陸被迷霧海籠罩封鎖,西大陸深陷戰爭泥潭,愛士威爾空港也能穩定運營三十多條航線,每日飛空艇起落架次近四百艘。這是南大陸唯一的空港,也是唯一擁有跨大陸空間推進能力的始發站,在這等壟斷的背景下,光是空港每日對飛空艇們的補給、停泊以及后勤收益都是一筆足以讓任何銀行眼紅的數字。
雖然布蘭森家族也要負責空港的維護,但空港能帶來的收益可遠不止明面上那些,還有臺面下的跨大陸貿易,置換航線經營權獲得的優質股份,話語權更高的商業合作機會.
而布蘭森家族能在短短數十年間走到這一步,里夫·布蘭森功不可沒。
其以超越時代的前瞻眼光,賭徒般對彼時需要天價成本投入而運營前景不明朗的空港建設押上全部身家,而他個人優秀的社交能力也讓他在各方勢力的博弈中游刃有余。娶了羅恩王國伯爵的女兒,將兒子送到巴伐利亞留學種種示好下拿到了議會多數票的支持,最終戰勝同為本地勢力的亞歷山德家族,拿下了空港運營權。
有眼光的當然不止里夫一人,像是幾家神教操控的基金會,羅恩的卡文迪許家族,甚至是不列顛的王室都明確表示出對空港的興趣。但如此重要的資產自然不可能落在境外勢力手里,學院同意開放格林德沃之眼的大前提便是只能交給本地人運營,里夫可謂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將家族帶到了過去千年里布蘭森家所有家主都沒達到的規模。
如果說這樣的里夫有什么煩心事,那就只有子嗣后代了。
布蘭森家在過去千年里始終被亞歷山德家壓著一頭,除了在飛空艇時代前貿易不如地產賺錢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便是關于子嗣——
布蘭森家幾乎是一脈單傳到了今天,也不知是基因缺陷還真就那么倒霉。里夫的父親直到六十歲才有了他這個兒子,爺爺也差不多,要往上數四代才有兩個兒子的繼承人出現。布蘭森家的族譜雖然厚,卻很單薄,幾乎找不出能有三到四個子嗣的繼承人。
而這些子嗣們同樣如此,許多都沒有后代,或者后代是否親生嚴重存疑,比如雙方都是白人的父母生下巧克力寶寶布蘭森的血脈能傳續到今天簡直是個奇跡。南大陸貴族以多生為榮,生這么多孩子不單是為了全家福好看,更是為了充分利用教育資源,為家族龐大的生意培養靠譜的管理者。
人丁稀少在過去千年中始終是布蘭森家的劣勢,但唯獨在空港的歸屬問題上反倒成為了優勢——比起遠親近親能在南大陸各國湊一個加強連的亞歷山德家族,只有里夫一人獨挑大梁的布蘭森家顯然更好控制,這是巴伐利亞和羅恩愿意押注里夫的原因。
時間到了里夫這一代,或許真是過往千年求子不得的先祖們在陰間積滿陰德開出保底,里夫剛迎娶杰妮不過兩三年,杰妮便懷上了埃隆。
歡天喜地的里夫第一反應是感謝女神。
雖然有勇者提出過“基因”之類的概念,然而以泰繆蘭的醫學水平當然無法診斷是不是真有基因缺陷。布蘭森家的先祖們將生育問題歸咎于“詛咒”,被詛咒了就要找神教解決,而他們選擇的信仰恰好是在醫療上最負盛名的白教。
白教的愛士威爾主教為年幼的埃隆完成洗禮,并告訴里夫夫婦,他們或許不止這一個孩子。
于是又過了幾年,也許真是女神顯靈,也許是里夫夜日耕耘的收獲,杰妮懷上了一個女孩,并在十月懷胎后平安健康的出生。
里夫夫婦的兒子埃隆一歲會走,兩歲識字,別家孩童還在抱著積木玩鬧時他已經捧著《勇者梅林如是說》開始思考,小小年紀便一把年紀的,青少年時期神童屬性徹底爆發,薩勒姆貴族公學上一個這么牛逼的學生還是第三勇者。
然而夏黛兒和哥哥不同,小丫頭遠不如哥哥那般聰慧——雖然也不笨,但只有著凡人的資質,學東西不算快,看待事物也很幼稚.完完全全就是一個普通小孩。
但夏黛兒大小姐有一特別之處。
那就她特別好看。
誠然,生出好看后代的前提是父母不能丑,南大陸所有歷史悠久的家族子弟樣貌都不差,畢竟有著種馬先祖們的基因改良。然而并不是每個樣貌出眾的人都能有同樣好看的后代,例如肥頭大耳的亞歷山德家主母親曾是愛士威爾第一花旦。
里夫能追到伯爵的女兒,除了政治聯姻的因素外,他本人長得也是比較能拿得出手,埃隆那樣子才理應是正常繼承父母外貌的后代,帥,但帥得不算夸張,更多來自于氣質與體格,和安庫亞那種還差點距離,只能說是普通的帥哥。
然而夏黛兒不一樣,她繼承了父母所有的優點,繼承了里夫高挺的鼻梁,浪漫的眼眸,繼承了母親小巧的臉型,優雅的五官隨著少女愈發長大,“愛士威爾明珠”這個稱號雖是好事媒體的炒作,但見過夏黛兒的都覺得這并非虛名。
兒子聰明,女兒漂亮,事業圓滿,繼承人、視野、家族的前景當這些一律不缺時,里夫很自然的擁有了南大陸成功權貴的通用煩惱——我該怎么多生幾個?
除了上流社會的風俗外,白教提倡生育也是令他想再要孩子的原因。圣靈與秩序女神,‘秩序’的一面體現在法律、仲裁與商業貿易上,而‘圣靈’的一面則是白教的普世價值觀,神教將‘仁慈’、‘醫治’、‘順應天性’、‘親近自然’等行為解釋為圣靈的體現。
這就是為什么白教的教義并不過多約束信徒,享樂與追求財富都是‘順應天性’的體現。
生育自然也是如此。
促進生育的教義在神教中很常見,畢竟信徒越多越好,來自家庭的信仰才是最穩固牢靠的。里夫作為一名虔誠的信徒,理所當然的決定響應教會號召,多生多育。
然而,自從夏黛兒之后,又過了十幾年,杰妮的肚子始終不見動靜。
“唔嗯.”伴隨著陣陣酥軟的喘息聲,她斷斷續續地說:“那時候.我才十二歲.”
“父親和母親似乎吵,吵架了.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啊.”
聽到關鍵處,奎恩放緩了節奏,俯下身子壓在白皙光滑的背上,等待她說下去。
里夫·布蘭森的發家史并不算秘密,作為能代表“愛士威爾夢”的傳奇人物,每一家書店里都能買到首富的傳奇前半生故事。雖然書籍里大多進行了藝術加工,也刪去了各大王國勢力和學院在背后的博弈,但與事實已經很接近了。
唯獨夏黛兒此時講的,才是不為人知的辛秘。
“那個時候.”她的臉埋在柔軟的枕頭里,悶悶地說:“父親總說要給我生個弟弟妹妹.但.一直沒成功”
“我當時不理解他們為什么吵架。但現在奎恩,我要說的事你別笑.”
“當然。”他說。
“我母親是很有事業心的女人.她一直想證明給我外公,和舅舅姨姨們看嫁給商人可不會比嫁給貴族過得差,甚至可以過得更好”
奎恩在光潔的背上畫著圈圈,細膩的肌膚因為癢而微顫,這份顫抖又通過指尖觸感回饋給他,仿佛欣賞小羊掙扎的大灰狼,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氣,好色哦。
“杰妮啊的確阿夸說過她就算繼承爵位.沒啥問題”
在里夫因病休養的這兩年,不顯山不露水的杰妮成為布蘭森家掌舵人,從一開始的質疑到合作伙伴與商業對手的認可,她證明了自己的能力和手腕,夏黛兒的外公也不止一次在公開場合表達過對沒將這名女兒留在身邊的惋惜。
“那個時候.唔,輕點不,重點父親總是將母親留在身邊.我問哥哥他們關著門干嘛.哥哥就笑”
“現在理解了嗎?”奎恩壞笑著問。
“好喜歡親我”
舌吻一陣,她才接著說下去:“但是.母親一直沒有懷孕.她想要工作,我能感覺出來嗯,她呆在家里很不開心.”
也是。
杰妮和里夫的婚姻是政治聯姻,在里夫還沒掌握空港前,這位貴族妻子的家庭地位甚至比他還高。無論如何,他沒法像其他富豪,例如卡夫·亞歷山德那樣貫徹大男子主義,對妻子像使喚仆人一樣控制.
所以七年之癢,就算能通過藥物維持功能,老夫老妻了還強扭不開花的瓜,這能甜嗎。
“后來.他們吵了一架.我也不知道.在吵什么,但應該和有關”
“老哥去勸嗯,我第一次見父親對老哥發火”
“老哥說什么.等等,我想想”
滑了出來,少女仰起頭學哥哥的神態,裝腔作勢:“抱歉,父親,我不應該在你沒有道理又意氣用事時,有理有據思路清晰并用你無法反駁的話來頂撞你.”
“他說父親是‘典型的什么式家長’.”
奎恩眼眸微瞇,什么式家長?
他下意識想起的名詞只有一個。
“原來是個大孝子。”
“反正.就那之后父親對母親.冷淡了很多.”
奎恩思考片刻,便斷定里夫不可能找小三。
杰妮再怎么樣也是伯爵的女兒,嫁給一個商人本就是下嫁,管你什么首富不首富,敢再往家里帶一個就是打岳父的臉,到時候離婚鬧翻是鐵定的,布蘭森家也會失去羅恩這一背地里的重要盟友 在外面的私生子不具有繼承權,杰妮也不可能讓私生子沾染家族生意,生了也是白生。
“你父親不打算生了?”
夏黛兒輕輕搖頭。
“我不知道.但他好像找了一個特別的療法”
“我不清楚具體內容.但他在哥哥留學那幾年每天晚睡早起,節食,也不怎么吃肉變得也不愛笑了.我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他生病了胃病,腎病,都是生活習慣導致的.”
“他找了個醫生.西大陸人”
奎恩知道重點來了。
“是不是叫杰克?”
“你怎么知——”
約莫二十分鐘后。
被奎恩從浴室中抱出來的夏黛兒撲在床上,肌膚冒著熱氣,任憑他拿浴巾擦呀擦,滿足感充斥著心靈,但累到手指頭都不想動了。她慵懶的哼哼兩聲:“變態.”
“那是為了方便快點說正事。”
奎恩神清氣爽的看著夕陽。
或許嗜好法是對的,通過愛做的事來壓抑失控.他現在頭腦清明,沒有絲毫恍惚感,靈魂中的超凡特性也格外穩定。
“哼那你也不能.哼.用腳好奇怪.”
“快接著說啦。”奎恩干咳兩聲。
“你好關心本小姐父親哦.剛剛說到哪了”
“杰克?”
少女露出好奇的表情:“你怎么知道那個醫生的名字?”
“因為偷偷打聽你的家庭情況。”奎恩一本正經的說:“很好奇。”
“為什么為什么?”她搖著奎恩手問。
“因為我喜歡你。”
“嘿嘿.”
憨憨的笑了,“我也不太清楚那個醫生啦,但他的治療確實有效果.父親和母親的關系又好起來了,但.”
夏黛兒頓了頓:“可是,嗯.就在一年多前,杰克醫生忽然消失了,誰也聯系不上他.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父親再也沒有出現過,一直在偏房里養病.”
“母親和哥哥都不讓我對外提他的事告訴你沒事.”夏黛兒在心里補了一句。
你不是外人。
“你有見過杰克是怎么治療你父親的嗎?”
夏黛兒思考許久。
“我不知道算不算我有一次被母親訓了,當時不理她又很傷心,就偷偷去找父親然后推開門看到杰克先生在給他打針,醫生見到我馬上就把針管藏起來,父親也很慌張,讓我出去.”
“那個針管.是藍色的,我看見了。”
“藍色的,亮晶晶的,像會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