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殿上,隨著郭保坤奏畢,氣氛變的冷冽起來。
慶帝看著跪了一殿的群臣,再看看將腰挺的筆直的李承澤、郭保坤和曾文祥,感覺頭都大了。
曾文祥所奏,有些道理,抓人殺人這種事情其實都無所謂,抓誰殺誰也無所謂,問題是秦元最后將那具尸體砸在了太學門口,這就過了,有點騎在太學脖子上拉屎的味道。
誰不知道太學是國家最高的學府,也是體現大慶文教的重地,你這么騎臉輸出打的可不僅僅是太學的臉,還是大慶文教的臉面啊。
從這個角度上講,必須要罰,可要說處死秦元,這就過了。
但曾文祥把這個態度擺出來了,如果不重處,恐怕會引起朝堂震動啊!
至于郭保坤所奏,同樣也不能忽視。
喝酒逛青樓這種事情不提,暗中給北齊刺客提供方便也無所謂,可是那一句“煽動于太學之內,嘯聚于宮門之外”卻讓他心生警惕。
太學,是為國家培養人才的地方,太學學子天生便與官場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甚至未來很多人還會列身于朝堂,這樣一經人煽動就敢跑到宮門外跪闕,撒野,那還得了。
此風不可長!
目光,在殿下掃過,看到林若甫時,他的目光頓了一下,旋即離開。
林若甫是宰相不假,這殿上跪著的文官中,也有很多是他的人,但在這件事情上頭,他能做的不多,強出頭的話,也不會有什么效果。
再看看陳萍萍,嗯,算了…
目光掃過趙王李承澤時,并沒有停下,而是直接越過他,落到了李承乾的身上。
“承乾,秦元是東宮的禁衛統領,你倒是說說,對這兩人所奏之事,該如何處理?”
李承乾目光平靜,走出隊列,“臣以為,秦元無罪,曾文祥該殺。”
平靜的語氣,吐出讓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的話語。
“陛下不可啊!”
文淵閣大學士舒蕪沖了出來,跪倒在地,“曾文祥為太學祭酒,為國育才,頗有建樹,于士林之中素有威望,對陛下亦忠心耿耿,還請陛下明鑒。”
殿中很多人都覺得詫異,一些跪倒在地的文官甚至還抬起頭,偷望向舒蕪,不明白他這個位高權重的大學士為何為如此慌張,如此急的跳出來?
太子不過是說了一句話而已,而且是一句荒謬至極的話,何必如此緊張呢?
這時,趙王似乎也反應過來了,語氣堅決的開口道,“陛下,臣以為太子之言荒謬,絕不可行,請陛下三思。”
“請陛下三思!”隨著李承澤的話音落下,跪倒在地的群臣同時拜倒高呼。
“承乾,你都聽到了?”
“陛下,臣都聽到了。”李承乾道,“但臣還是覺得秦元無罪,曾文祥該殺。”
“曾文祥是集賢閣大學士,太學祭酒,一向以來兢兢業業、盡忠職守,你要殺他,總得給個理由吧?”
“此人居心險惡,陰結群臣,攪亂朝綱,該殺。”李承乾聲音驟然冷了下來,群臣嘩然。
“太子,你血口噴人。”
曾文祥猛的抬頭,駭然的望向李承乾。
“血口噴人?我說的話,都是有證據的?”
“證據何在?”曾文祥道,語氣理直氣壯。
“我問你,你彈劾秦元的目的是什么,他做錯了什么嗎?”
“我剛才彈章上已經說明了,他恃武力而凌文教,挾血腥而侮圣賢,以腥穢之氣玷污先圣…”
“他什么時候恃武力而凌文教,挾血腥而侮圣賢了?什么時候以腥穢之氣玷污先圣了?”
“當然是昨日,他…”
“他只是把一個間諜、叛賊的尸體送回太學罷了,扔的時候出手重了一點也只是表示對太學的不滿,和文教,和先圣有什么關系。”李承乾目光灼灼的看著曾文祥,“我要殺你,第一個原因就是你挾太學以自重,假托大義,綁架群臣,太學是什么地方?”
“太學…”
“太學是朝廷培養人才的衙門,也只是一個衙門,是禮部下頭的一個四品衙門,你一個太學的祭酒不過是從三品罷了,還血污圣人壁經,熏蒸明倫堂宇,太學就是太學,不是圣廟,沒有圣廟的地位,他就是一個衙門。”
“紀浩是這個衙門的人,他當了叛賊,秦元受命擒殺有什么錯?秦元忠心耿耿,看不慣這種出賣大慶的叛賊,也看不慣太學這個出了叛賊的衙門,將尸體扔到太學門口,表達一下不滿,有什么不對嗎?最多不過是行事沖動罷了,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就變成有辱圣教了?一個四品的衙門,什么時候變的這么神圣了,你擅自把一個四品的衙門提成儒教圣地,是什么居心?”
曾文祥猛的站了起來,神色激動,怒聲道,“太學中供奉著歷代先賢,至圣先師…”
“城北張二狗家還供奉著天帝呢!”李承乾怒喝一聲,打斷了他的話,眼中殺氣凜然,語氣冰冷,“衙門就是衙門,弄個明倫堂,供個至圣先師就不能動了,你把朝廷當什么,你把陛下當什么?這里是朝廷,不是你儒家的家廟,你要拜神拜仙拜圣拜鬼,回家去拜!”
李承乾目光掃過跪了一地的文臣,冷厲的氣息彌漫殿中,又將目光轉向了曾文祥,“我要殺你,第二個原因就是,你竊居太學祭酒之位,坑害大慶未來棟梁,該殺。”
“你…”
“我說錯了嗎?那些太學生為什么會這么容易被煽動,為什么一被煽動便敢嘯聚于宮門?我大慶沒有王法嗎?沒有法律嗎?這些太學生在太學學了這么久,難道不通大慶律法嗎?不知道尊重大慶律法嗎?一個兩個也就算了,十個八個也無所謂,半個時辰,二千多人,他們得了失心瘋了嗎?還是覺得我大慶的律法不管用了,你這個祭酒是怎么當的,是怎么教的?”
“還是你平常就教他們,事實無所謂,真相也無所謂,大慶的律法更無所謂,只要人多勢眾聲音大,就能扭轉朝綱,踐踏律法,就能以勢壓人,挾持民意,甚至,動搖皇權?!”
“我,我沒有…”
“你沒有?”李承乾指著跪了一地的文臣,語氣森然,“這就是我要殺你的第三個理由,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你假托儒教大義,挾群臣以自重,行亂法之舉,此例,絕不可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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