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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奮五世之余烈,九州凝一(中)

  九州局勢,幾乎頃刻而動。

  隨著大宋的起兵。

  四方云動,但卻又與之前的交戰氛圍完全不同。

  ——那種緊張的氛圍消失殆盡。

  幾乎所有百姓都已經做好了迎接大宋王師的準備。

  這就是順勢而為!

  在經歷顧氏五代人的經營之后,整個天下的局勢已然是與當初截然不同。

  無論是西夏也好,亦或是遼國也罷。

  這兩國都已然是失去了民心。

  就算他們的皇帝親自出征反抗,終究也無法阻擋這宛若海浪一般的民意。

  ——天下百姓心向大宋!

  這其實也是必然的。

  當西夏與遼國的那些貴族們,將屠刀對準了麾下的百姓之時,他們的結局其實便已經注定了。

  有顧氏在。

  幾乎整個九州的百姓都會偏向于大宋。

  這一點在以往還有活路的時候或許還不會展現出來,但如今的狀況就是必然的!

  寰極元年,六月。

  戰事的推進,快得超乎世人想象。

  縱使兩國的防范已經做的十分迅速,但在這滾滾大勢之下,外圍的防御幾乎沒有起到任何的作用,頃刻之間便被宋軍碾過。

  賀蘭山。

  西夏少年天子李乾順御駕親征,確在石州前線激起了黨項將士最后一波決死之心。

  然而,在絕對的實力差距面前,悲壯并無法轉化為勝勢。

  宋軍主帥王韶穩扎穩打,以重步兵結迭陣抵御西夏鐵鷂子沖擊,神臂弓營則以前所未有的密集箭雨覆蓋戰場,西夏最引以為傲的鐵騎在如此立體而殘酷的打擊下損失慘重,沖鋒之勢屢屢受挫。

  與此同時,劉昌祚所率的三萬輕騎,繞過所有堅固據點,憑借超卓的機動性,奇跡般地穿越荒漠,突然出現在興慶府城下。

  ——這就是民心的關鍵。

  當西夏所有精銳幾乎都在抵抗和石洲之時,劉昌就壓根沒有任何的阻礙。

  甚至就連百姓都在幫助宋軍快速過境。

  都城被圍,消息傳至石州前線,西夏軍心瞬間崩潰。

  更致命的是,早已被宋廷密使聯絡、許以重利的河西甘州回鶻與部分吐蕃部落,見大勢已去,紛紛倒戈,宣布歸附大宋,并出兵截斷了西夏西逃的退路。

  聲聲喊殺之音震耳欲聾。

  石州城下,血浸黃土。

  李乾順站在殘破的城樓上,看著城外如林的宋軍旗幟。

  這個十七歲的少年天子第一次真正理解了絕望二字的重量。

  連日血戰,西夏最精銳的“鐵鷂子“已折損過半,城內存糧僅夠維持十日,且還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如今都城被圍,更是直接斷絕了他所有的出路。

  他想不到有什么辦法能夠繼續撐下去。

  甚至如今就連維持住軍心都已經無比的困難了,能夠堅持到今日都還是因為他天子的身份。

  相比于遼國那廣袤的疆域。

  西夏如今所面對的處境,確實太過于困難了一些。

  西域的兵馬.大宋的兵馬.國內的反叛軍。

  這一切都是那般的不可阻擋。

  別忘了——

  西夏的核心勢力,羌人本就與顧氏的關系極為特殊。

  以往的他們礙于利益可以不與顧氏親近,但是如今則是完全不同,只要顧氏愿意給他們一次機會,又有誰會放棄這條生路呢?

  而顧霖當然會給他們這次機會。

  顧氏就從沒想過去造成大規模的殺戮,而這就是顧氏給予西夏的最后一擊。

  當整個西夏核心勢力都開始從內部出現叛亂之時。

  這一切,便已然再也無法阻擋。

  石頭城。

  李乾順獨自立在垛口邊,任由帶著焦糊味的熱風吹動他染血的戰袍。

  城下宋軍的營火連綿如星河,一直延伸到視野盡頭。

  這個十七歲的少年天子緩緩撫摸著城墻上的箭痕,指尖傳來的粗糲觸感讓他想起太廟里那些斑駁的青銅禮器,一時間,讓他本就復雜的面容更顯復雜。

  “陛下,該用膳了。”內侍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帶著難以掩飾的顫抖。

  李乾順沒有回頭,只是望著南方興慶府的方向。

  他記得離京那日,母親悄悄塞給他一包賀蘭山下的泥土,說若是想家了就聞一聞,現在那包泥土還在懷中,可家鄉卻已遙不可及。

  其實他與梁太后的關系一直都不好。

  雙方其實一直都是在爭權的狀態之下。

  可如今,面對這滾滾而來的大勢,當初這些無論怎么想都忘不掉的仇恨似乎也不值一提了。

  “你們聽。”少年忽然開口,聲音輕得仿佛怕驚擾了什么。

  城墻上幸存的守軍都豎起耳朵,風中隱約傳來興慶府方向的號角聲——那是宋軍發動總攻的信號。

  幾個老兵忍不住別過臉去,用破損的衣袖擦拭眼角。

  陣陣微風吹過,帶著無盡的硝煙與血腥氣。

  這一刻,李乾順忽然想起小時候先生們給他講起那些中原的故事。

  想起了那一代代的千古名君。

  想起了那一代代帶著無盡傳說的顧氏子弟。

  最后——

  他又想起了那一個個同樣被青史記下的亡國之君。

  他想起了商紂王,那個在鹿臺積粟、堆滿珍寶,最終卻只能身著寶玉衣,投身烈火,與他的王朝一同化為灰燼的暴君。

  在他看來。

  自焚,看似壯烈。

  實則是一種徹底的絕望與逃避。

  他還想起了南陳后主陳叔寶,國破之時,帶著寵妃藏于井中,最終被一根繩索拉出,成為了天下笑柄,那是何等的狼狽與不堪。

  這些身影在他腦中一一閃過,或悲壯,或屈辱,或可笑。

  他們都是亡國之君,都以自己的方式,為各自的王朝畫上了句點。

  但——

  那些都不是他想要的結局。

  一股莫名的力量,混合著少年人特有的不甘與嵬名家族血脈中最后的驕傲,猛地從他心底涌起。

  他不要像紂王那樣在火焰中無聲地消亡,那太寂寞;他更不要像陳叔寶那樣,卑躬屈膝地活在敵人的憐憫之下,那比死亡更令人難以忍受!

  他是李元昊的子孫!

  他的身體里流淌著黨項人鷹與狼的血液!

  李乾順猛地站直了身體,原本縈繞在他眉宇間的迷茫與絕望,被一種近乎燃燒的決絕所取代。

  他一把抓起斜倚在垛口的長槍。

  那槍桿上滿是刀劈斧鑿的痕跡,沉甸甸的,卻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實。

  這是嵬名家族一脈相承的武器。

  并非是指一槍傳承數代,而是幾乎每一代的嵬名家族子弟都會去用槍法,而這其中的根源同樣也是因為顧氏,簡單來說,是因為顧琛。

  自顧琛之后。

  槍這把兵器在整個九州便已經有了不同的意義。

  顧氏子弟同樣也是用槍。

  而一眾或是追隨過顧琛,或是被顧琛所征服的存在同樣也選擇使用槍來表達自己的敬仰。

  李乾順同樣也是如此。

  或是少年義氣,或是心中懷有壯志。

  李乾順對于顧琛的敬仰同樣也遠超常人,而這同樣便已經注定了他的結局。

  唯有死戰!

  這注定是一條不歸路。

  無關于對錯。

  哪怕是到了如今的這個地步,李乾順同樣對于歷代先人沒有絲毫的怨言。

  西夏立國——此事放在大宋放在遼國皆是造反。

  但唯獨對他們嵬名家族而言。

  此乃創業。

  先人篳路藍縷開拓基業,存亡于宋遼夾縫之中謀得一線生機,這才造就了后來的一番基業。

  如今雖然是要傾覆。

  可這又能如何?

  作為嵬名后人,李乾順不后悔,也不會去丟先人的臉。

  “嵬名氏的兒郎們——!”

  “隨朕——殺——!”

  他沒有選擇在宮殿或城樓自盡,以保留所謂君王的體面。

  而是像一名最普通的黨項戰士,像他的祖先們曾經做過無數次的那樣,手持兵刃,義無反顧地迎接死亡,迎接屬于一代帝王的落幕。

  縱使,他從未掌權。

  縱使,他從未真正的成為一個帝王。

  顧易同樣也在默默注意著這一幕,心中對此也是莫名有些悵然。

  豪杰的落幕縱使會引起旁人的心緒。

  如今便是這般。

  就連他都不得不承認,這李乾順是有著一代明君的風采。

  不僅僅是他。

  包括西夏內部的不少人,包括遼國內部的不少人同樣都是如此。

  若給他們時間恢復,這場亂世恐怕遠遠不會輕易結束。

  可天下大業,向來沒有回頭路可走。

  歷史的洪流滾滾向前,從不為個人的才華或悲情而停留片刻。

  項羽如何?

  力能扛鼎,英雄蓋世,終究垓下悲歌,烏江自刎。

  曹操如何?

  一世奸雄,睥睨天下,終究未能親眼看見天下一統。

  還有那無論是原本歷史長河中,亦或是如今這個被顧氏改變的時空里,那一個個曾在亂世中叱咤風云、意圖問鼎的英雄豪杰。

  他們誰不曾有過鯨吞四海之志?

  誰不曾在那個時代閃耀過屬于自己的光芒?

  然而,踏錯一步,便是滿盤皆輸。

  機遇、時運、內部整合、外部環境.缺一不可。

  個人的勇武與謀略,在浩蕩的時代大勢面前,有時顯得如此渺小。

  縱使就是顧氏同樣也都是如此。

  沒有依賴某一位天縱奇才的橫空出世,而是選擇了最笨,卻也最堅實的一條路——五代人的苦心經營,代代相傳的堅定意志。

從顧瑾的開拓奠基,到顧峻的隱忍蓄力,再到顧睿的銳意革新乃至不惜自污名望以掃清障礙的決斷  每一代人都在自己的時代里。

  竭盡全力地推動著那艘名為“統一”的巨艦,哪怕只能前進一寸。

  修補制度的漏洞,積累龐大的財富,革新軍事的技術,更重要的是,千年的積累,在這次的亂世全然展現出來,包括拓海,包括這數百年來的深耕。

  大勢如此,又有誰人可逆?

  當然——

  其實若是可以的話,顧易還是愿意給李乾順這種算是豪杰之人一次機會的。

  作為一個現代人。

  尤其是在經歷了如今的千載歲月之后,顧易的視野已經不再是單純的注重九州內部了,他想要通過顧氏聯合一個個梟雄來打造出一個前所未有的盛世來。

  縱使這個盛世可能會湮滅,但也絕對要在這滾滾歷史長河之中留下耀眼的風采。

  但可惜的就是——

  這一類的人杰,是不可能郁郁久居人下的。

  他沒有辦法去干涉,也沒有辦法去阻攔。

  大戰不斷。

  隨著宋軍的不斷進攻,整個石頭城內的守軍也是愈發崩潰了起來。

  李乾順確實已經下定了決心。

  他不斷的嘶吼著。

  想要憑借著自己的身份來鼓舞守軍的決心。

  可在生死面前,他這個年紀輕輕,且剛剛才有了一點點聲望的皇帝又能做些什么呢?

  而也正如顧易的預料。

  當身邊最后的死士懇求護他突圍時,李乾順沒有絲毫猶豫,再度提槍殺入敵陣。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擁有赴死的勇氣。

  而對李乾順來說。

  一旦邁出這一步,就再沒有回頭路。

  若當真只為了求一條生路。

  不等走到這一步,他其實便早就已經投降了,無非就是活在屈辱之中罷了。

  可,這終究不是他所愿!

  ——刀劍無眼!

  盡管他身份特殊,令部分宋軍有所顧忌,可隨著他愈戰愈深、愈陷愈圍,結局早已注定。

  也不知是哪來的弓箭率先穿透了這位少年天子的甲胄,而隨之而來的力竭更是加劇了身軀的沉重。

  終于,最后的最后這位少年天子終是倒了下去。

  就這樣被圍在了宋軍與叛軍之中,再也沒有了半分聲息。

  寰極元年,六月壬子。

  歷史四月攻伐——

  宋軍終是踏破西夏,天子李乾順亡于陣前。

  西夏,亡國。.

  “寰極元年,六月壬子,西師克石州。

  夏主李乾順率殘部巷戰,力竭而歿,年十有七。

  初,乾順嬰城固守,王韶以神臂弓破其鐵鷂子,劉昌祚奇兵襲興慶府。

  會河西諸部皆叛,羌酋獻圖,黨項勢孤。

  太傅顧霖聞捷,焚香告太廟曰:“自文正公瑾復燕云,忠肅公峻理漕運,五代經營,今得償焉。”

  是夜,星隕如雨,賀蘭山鳴。

  當是時也,顧氏承五代余烈:

  文正公瑾,提孤軍復十六州,立社稷之基;

  忠肅公峻,廣屯田通漕運,實府庫之積;

  武襄公睿,革軍制肅朝綱,鑄雷霆之鋒;

  及至太傅霖,承累世之資,合四海之力。

  昔司馬遷云:“奮六世余烈,振長策而御宇內。”

  今顧氏五代,亦若是也。

  自燕云至玉門,自幽都至賀蘭,王師所至,民爭簞食。

  此非獨兵甲之利,實百年文教浸潤之功。

  觀西夏之亡,非亡于石州烽火,實亡于民心向背。

  當嵬名氏據險自守時,顧氏學堂已布仁化于河西;當其苛斂部族時,海上商路已輸仁義于宇內,五代人百載耕耘,終使“天下一統”復為華夏正朔。

  昔孔子作《春秋》而亂臣賊子懼,今顧氏立家乘而分裂割據終,其志一也。”

  ——《宋史.顧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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