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
蔣瓛是非常了解朱元璋的。
所以合上棺槨前，蔣瓛又特意下令讓麾下錦衣衛統計棺槨內的陪葬物，并且列出了清單來。
為的就是此刻。
而聽到了這！
朱元璋心底一驚，老臉上的神情也是難以平復下來。
目光再次落在了手中的冊錄上，仔細的掃視，確保沒有任何失。
持續了一陣后。
“看來。”
“整個陪葬品只有那兩塊玉不見了。”朱元璋心底暗暗想到，可是卻涌現了一種難言的喜意。
這么多年了。
朱元璋從未有過如此興奮過。
他的孫子，活著！
而且極有可能就是他心中所想的那個人。
“咱孫子的陵墓里沒有尸骨，你有什么看法？”朱元璋平復心情，看著蔣瓛問道。
在這等目光下。
蔣瓛更是清楚知道不能說錯話，在來之前，蔣瓛甚至都已經想好了如何回答了。
所以在假裝沉思了片刻后，蔣瓛恭敬回道：“臣以為。”
“皇長孫尸骨不在只有一個原因。”
“那就是皇長孫還活著。”
說出這些話時，特別是在“活著”兩個字上，蔣瓛格外加重了語氣。
果然。
在聽到這話后。
朱元璋眉宇間也是舒展開來，隨而一擺手：“繼續說。”
“吾大明皇陵守衛森嚴，有著數千計的守陵衛日夜巡視，盜墓賊絕對沒有可能混入其中，臣之所以能夠帶著錦衣衛潛入進去，根本也是在于知道孝陵的地形，更知道孝陵衛的布防，所以才能夠混進去。”
“而盜墓賊根本不可能。”
“再而。”
“就算是真的盜墓賊混入其中，他們所圖必然是財物，可棺槨內陪葬品都在，皆是價值連城之物，卻是沒有失，僅僅是皇長孫的尸骨不見了，說是盜墓賊，這絕無可能。”蔣瓛十分肯定的說道。
聽著這些。
朱元璋也是贊同的點了點頭：“當初雄英下葬時滿朝文武都是親眼看到了，而且在那時整個應天城都因天花而全城戒嚴，雄英是如何從皇陵棺槨被挖出來，又是如何被送出去的？”
聞言！
蔣瓛又面帶思索了一刻，但此刻卻是欲言又止。
“咱已經開口問你了，有話就說。”朱元璋眉頭一皺。
“皇上。”
“如果按臣的猜測來。”
“當初整個應天有能力將皇長孫從皇陵帶走并且送出應天的，只有三個人有如此權柄。”
“第一個，皇上。”
“但皇上雖然可以將皇長孫送走，但如果皇長孫還活著，皇上也斷然不會送走。”
“第二個，太子。”
“只不過。”
“臣以為也絕對不是太子殿下，殿下與皇上一樣，如果知道皇長孫還活著，斷然不會將皇長孫送走的。”
“所以，只會有最后一個可能了。”
蔣瓛低著頭，恭敬說著。
只不過在提及這最后一個人時，蔣瓛所表現的還是有著幾分忐忑。
“繼續說啊。”朱元璋沉聲道。
“請皇上恕臣無罪，臣才敢說。”蔣瓛跪下來，顫聲道。
“咱恕你無罪，說吧。”朱元璋一擺手，眼神之中盡是急切。
實則。
以朱元璋的心思，自然是想到了是誰能夠做到了，不過他還是想要聽聽蔣瓛說的與他心中所想是不是一樣的。
“當年的皇后娘娘。”
“只有娘娘能夠做到。”蔣瓛帶著萬分肯定的語氣說道。
說完。
他也不敢抬頭，只敢靜靜的跪著，不敢在出聲音。
而聽到這。
朱元璋也沉默了下來，臉上帶著一種難言的思緒。
“你說的沒錯。”
“咱也是這樣想的。”
“當初雄英是先一步下葬的，在雄英走了后，咱的妹子才走。”
“在那時間內，她能夠安排好一切，只不過，你告訴咱，為何皇后要將雄英送離應天？不讓雄英留在咱的身邊？”朱元璋眉頭一緊，凝視著蔣瓛。
這一問。
實則是帶著深意的。
以朱元璋的睿智，又怎會猜測不到原由所在，但還是那句話，他想要聽聽蔣瓛會如何說。
“皇上。”
“如果按臣之推斷，如若當初真的是娘娘將皇長孫送離了應天，不讓皇長孫留在皇上與太子的身邊，那就只有一個可能。”
“當初皇長孫的天花是被人所害，娘娘在最后時刻發現了，而且在那時或許也發現了皇長孫還有救，挺過來了，但娘娘想到了自己已經在彌留之際，而且也不清楚究竟是誰害了皇長孫，如果將皇長孫繼續留在應天，那肯定還會遭遇到危險。”
“畢竟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雖說將皇長孫送走會讓他失去的身份，失去權勢，但至少能夠活下來。”
“皇長孫是娘娘一手帶大的，娘娘是絕對想要看著自己孫兒活下去的，這也是根本。”蔣瓛帶著源于心底的猜測，緩緩開口說道。
聽到這些。
朱元璋沉默了，似乎是在細細體會蔣瓛的話。
不過。
不得不說。
蔣瓛也的確是說到了朱元璋的心坎里了，似乎，當年就是這一個解釋，才會讓馬皇后將朱雄英給送走，除此外，別無其他可能了。
在沉默了好一陣后。
“你說得對。”
“或許，這就是根本原因。”
“唯有如此，皇后才會將雄英給送走。”
“當年的天花也的確是太過蹊蹺了些。”朱元璋緩緩開口道，老臉上則是帶著一種復雜。
“臣斗膽有一個問題敢問皇上。”蔣瓛抬起頭，試探著道。
“說。”
朱元璋沉聲道。
“皇上是為何猜測冠軍侯會是昔日的皇長孫？難道單單是因為口音？”蔣瓛試探著問道。
他自然想得到，如今已經查到了這一個地步了，下一步搜尋證據，真正確定身份，一切還是在于錦衣衛，在于他，所以這些事情蔣瓛自然是要問清楚的。
“這或許也是冥冥中的緣分吧。”
“當日朱應凱旋歸來的那一日，咱設宴在文淵閣為他慶賀，除了他以外，還有太子。”
“在那酒醉之際，朱應擼起了他的袖子，在上面有著一個牙印，昔日雄英小時候那個位置也有一個牙印，咱記得很清楚。”
“再而，便是朱應的眼睛與雄英小時候簡直一模一樣，還有文熙，那完全就是與雄英小時候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朱元璋緩緩開口道。
聽到這。
蔣瓛也是面帶恍然大悟之色。
“難怪皇上如此肯定，更是讓臣去孝陵一查了。”
“如若單單只是一個兩個的巧合，那或許真的是巧合，可這么多巧合在一起，那就不是巧合了。”
“皇上圣明。”
“臣恭賀皇上重新找到了皇長孫，此乃皇上之福，太子之福，更是大明之福。”
“昔日皇長孫幼年時期就是無比出色，如今更是自民間而出，為大明建立無數戰功，封狼居胥，更是得到了名震天下的威望，大明有皇長孫，大明之幸。”
此刻。
蔣瓛也是立刻拍起了馬屁來，此刻的蔣瓛心底自然也是無比慶幸的，幸虧在來之前心里就已經做好了諸多的準備了，要不然面對朱元璋的詢問還真的無法招架。
面對蔣瓛的馬屁，朱元璋并沒有任何波瀾。
從無到有，成就了現在的九五之尊。
朱元璋的心早就冷到了極點，很難起波瀾了，除非是關乎親人。
“當年之事。”
“咱，必須查清楚。”
“皇后為何會將雄英送走，還有送走雄英的人是誰，當年天花的真相，皇后在防備著誰。”
“這些必須都給咱查清楚。”朱元璋沉聲道，目光死死凝視著蔣瓛，帶著一種毋容置疑。
聽到這。
蔣瓛臉色一變，急忙抬起頭，有些忐忑道：“皇上，這些事情過去了太多年了，或許…或許難以全部查清。”
“咱不管。”
“錦衣衛遍布天下。”
“咱授于你絕對的權柄，必須給咱查清楚。”
“特別是…”
朱元璋沉思了一刻后，立刻回想起朱應在北平府長大，身邊有一個祖母，當即道：“朱應的祖母。”
“咱推測。”
“他這一個祖母必然是皇后身邊的宮女和嬤嬤。”
“當初皇后病重時，將身邊的宮女和太監，還有太醫都直接遣散了，逃至了天南地北，甚至咱也不清楚他們究竟逃到了何處。”
“朱應的祖母必然是這些人之中的一個，你要開始查，便先從當年皇后身邊的這些侍從入手。”
話到了這。
蔣瓛很清楚，他已經沒有選擇了，這一件事他就不想接也必須接。
“請皇上給臣時間，臣一定會將當年之事調查清楚。”蔣瓛恭敬的回道。
“還有。”
“這件事在查清楚之前，不要外泄，與你一起去孝陵的人，你自己看著辦，如果可以信，那就可留，如果不可信，那就全部除掉。”
“咱，不想咱的孫子再置身于危險之中。”朱元璋眼中閃過了一抹厲色，凝視著蔣瓛。
在此話一落。
整個慈寧宮都籠罩了一股無形的壓抑來。
“請皇上放心，臣明白。”
“隨臣去孝陵的兄弟都是對皇上忠心耿耿的，臣也已經叮囑了，如若他們敢外泄一分一毫，臣一定會親自解決。”蔣瓛立刻跪下一拜。
“如此。”
“今日就先這樣吧。”
“退下吧。”
“盡快給咱查清楚，咱想快一些知道當年事情的答案。”
“這些，只要找到皇后當年身邊的侍從，一切都會真相大白。”朱元璋緩緩說道，隨而抬起手一擺，顯然是不想再多說什么了。
見此。
蔣瓛叩首一拜：“臣明白了，臣會抓緊時間。”
說完。
蔣瓛也不敢在此多留，緩緩退了下去。
慈寧宮內，又再次只剩下了朱元璋一人了。
不過。
此刻朱元璋也是坐不住了，緩緩走到了入殿前的靈位前。
看著眼前的靈位，臉上卻是忽然浮起了一抹溫和的笑容來。
“妹子。”
“這就是你托夢給咱的原因嗎？”
“讓咱知道我們的孫子沒有死，讓咱知道我們的孫子就在身邊。”
“現在。”
“咱是真的明白了。”
“謝謝你，妹子。”
朱元璋凝視著自己妻子的靈位，喃喃自語著。
此刻已經是深夜時分，但朱元璋卻完全睡不著，整個人也都陷入了一種無言的喜悅之中。
他的孫子，活著。
不僅活著，而且還十分的出色，名震天下的出色。
“老天有眼啊。”
“朱應，他竟然就是咱的雄英。”
“封狼居胥，千古奇功。”
“原本還羨慕民間竟然會出現這等人杰，可如今看來，他竟然是咱的孫子，是咱的雄英。”
“難怪當初標兒第一次聽到他的名字就為之動容，甚至于都未曾見過就完全信任于他。”
“這或許就是父子之間的一種心有靈犀，血脈牽引吧。”
“哈哈哈。”
“蒼天有眼…”
此刻。
朱元璋也是忍不住的大笑起來。
夜幕之下。
這種笑聲也是格外的響亮。
在慈寧宮外候著的禁衛軍還有侍從全部都驚愕的看向了慈寧宮，充滿了不解。
這時！
“云公公。”
“你要不要進去看看？”
值守的郭鎮帶著幾分忐忑的對著云奇道。
聽到這。
云奇老臉上也是面帶擔憂之色，在思慮了一刻后，云奇點了點頭，緩步向著院子里走去。
當到了宮外。
“皇爺。”
“您無事吧？”云奇十分關切的問道。
聽到殿外云奇的聲音，朱元璋的大笑聲逐漸平息，隨后傳來了一個溫和的聲音：“進來吧！”
云奇帶著一種忐忑，緩步走入了宮殿內。
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了靈位前的朱元璋。
“皇爺。”
“如今已經過了子時了，您還是保重龍體，先行去休息吧。”云奇十分關心的說道。
“今晚上，咱睡不著啊。”
“你知道嗎？”
“咱得到了一個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朱元璋看著跟在自己身邊多年的云奇，忍不住的吐露了幾分心聲。
“能夠讓皇爺如此高興的好消息，必然是影響天下的。”
“老奴可不敢聽。”
“皇爺還是先行去休息吧。”云奇則是恭敬的說道，看得出，能夠侍奉在朱元璋身邊這么多年還得信任，足可見他的厲害。
“得了。”
“等以后再說吧。”
“咱該睡了，明日一早，你去傳冠軍侯入宮見咱。”朱元璋立刻交代道，眼中透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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