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簿勾魂奪魄的詛咒解釋起來太費勁,說不得,一個不小心,還有本心道的自報家門。
這等難以啟齒的出身,比黃泉左使向問天更加難以啟齒,所以,向遠明知道左冷邪誤會了什么,也不予解釋。
絕不是左冷邪剛剛正氣凜然的面孔過于裝逼,把向遠刺激到了,故意找機會氣回去。
向遠腳下生風,跑得飛快,直奔圣女大殿,在地宮深處的閑亭,昧著良心欣賞了一段錦瑟的被迫賣藝,等舞曲落罷,才對懷中的禪兒道:“輪回古鏡借我,相公有大用。”
禪兒嗅著相公身上的氣味,人都迷糊成豆瓣醬了,聞言抬手一招,取了輪回古鏡放在向遠手中,故意道:“輪回古鏡可駕馭錦瑟六世身,讓她們干什么,她們就干什么,錦瑟畢竟是禪兒的師尊,相公不可為所欲為,趁禪兒不注意就做壞事。”
說著,睫毛輕顫,眸中蕩開水韻煙波。
向遠無語接過輪回古鏡,突然發現,錦瑟六世身皆是惶恐不安,一副今晚要頭破血流的悲憤和無奈,更加無語了。
戲精演得真像,真破了你又不樂意。
向遠一巴掌打在禪兒屁股上,后者老實了不少,錦瑟六世身也跟著老實下來。
說話做事都有妖女手段,自家相公都要勾引,你這樣怎么斗得過蕭令月!
向遠收了輪回古鏡,禪兒這才疑惑道:“相公,你要輪回古鏡作甚,可是有大敵當前,需要此鏡才能克制?”
“情況是這樣的,西楚老皇帝死了…全死了昭王府令月的生父一家老小生死簿輪回古鏡才能庇護。”向遠明知道不能說,但還是說了。
禪兒這么可愛,騙她于心何忍。
聽聞向遠所言,禪兒嘴角微微上揚,一臉壞笑,眼神瞬間犀利起來。
向遠懷中一空,摸一摸,輪回古鏡消失,已被禪兒取走。
“禪兒,生死事大,這時不該任性。”向遠哄著說道。
“相公看輕禪兒了,蕭家妹妹遭了不測,禪兒豈能束手旁觀,禪兒還等著妹妹獻茶呢!”
禪兒一臉憂心忡忡,趴在向遠肩膀,茶味十足道:“輪回古鏡畢竟不是相公性命雙修的法寶,若是用岔了,妹妹一家豈不遭了相公的毒手,禪兒心善,不忍相公抱憾終生,愿和相公一起去昭王府,親手搭救妹妹一家。”
說著,嘻嘻笑個不停,在向遠懷中拱來拱去,勾起的嘴角壓都壓不住。
默默給幕后黑手點了個贊!
“禪兒有所不知,正值改朝換代之際,你身為黃泉圣女,乃黃泉道信仰黃泉母樹之化身,地位非同小可。你若去了昭王府,世人定會誤解黃泉道,以為昭王府得了黃泉道鼎力相助。”
向遠目光幽幽道:“禪兒,你也不想因為自己 無心之失,導致令月的父親登頂皇位,且親手把令月捧成公主吧?”
“相公言之有理,黃泉道不該牽扯其中。”
禪兒小臉繃著點點頭,就在向遠松了口氣的時候,她話鋒一轉:“這黃泉圣女不做也罷,禪兒今天便卸任,誰愛當誰當,禪兒一定要救妹妹全家。”
向遠:[一丷一]
向遠人都方了,你那是想救人嗎,我都不好意思揭穿你。
“相公?”
“嗯,禪兒真是人美心善。”
向遠抹了把頭上不存在的冷汗,腦補了禪兒進入昭王府的畫面。
別的沒看到,只看到了雞飛狗跳。
而且…
蕭令月還得謝謝她呢!
“相公,救人要緊,趕緊上路吧!”
禪兒依偎在向遠懷中,要相公抱著進入昭王府,圣女威嚴什么的,妖女哪管這些,滿腦子都是蕭令月端茶遞水、鋪床疊被的畫面。
賤婢,屋外候著,等姐姐吃完了,你再撿些湯湯水水。
只是一想,禪兒便興奮無比,咿咿呀呀發出奇奇怪怪的笑聲。
這只妖女八成是中暑了!
向遠低頭看著亂拱的小腦袋,握拳輕咳一聲:
“那什么,去昭王府之前,相公我還要去師弟家里走一遭,搭救他一家老小,你這個當嫂子的,最好注重一下儀容儀表,免得被人說成妖女。”
“師弟?”
禪兒眨了眨眼,忽然歪頭:“哪家師弟,是相公本心道的師弟嗎?”
“嗯,上次和你說過,他叫劉徹,家世還行,在北齊當皇帝。”
“那個派公主勾引相公的劉徹?”禪兒不爽撇開腦袋。
“那叫離間計,不是美人…”
“禪兒乏了,今天就到這吧。”
禪兒轉身往軟榻上一趴,懶洋洋揮手,拖長音調:“來人,送向左使!”
向遠眼疾手快,一把將人撈回來,貼著耳垂哄道:“乖,相公最喜歡禪兒了。”
“禪兒不想聽這個。”
北齊,太安府。
劉徹在行宮中等了許久,也沒多少時間,半個時辰翻倍,一個時辰左右,這才黑著臉看到了向遠。
空間蕩開水幕漣漪,向遠一步踏出。
緊接著,虛空如水波蕩漾,泛起層層漣漪。
衣袂翻飛間,七道身影緊隨而出。
六名絕色女子,如眾星拱月,翩然而立。
這六名女子皆是人間絕色,眉目如畫,翩若驚鴻,可稱國色天香。氣質出塵,各有鮮明,或靜謐幽蘭,或溫婉如水,或淡雅如蓮。
用皇后姜望的話來說,這些都是禍水,明君理應遠離,切不可被美色蒙昧。
中間的白衣女子面帶月華之紗,長發如瀑及腰,看似年歲不大,純凈不染纖塵,偏偏眉宇之間又有一抹別樣媚意。
劉徹什么美人沒見過,哪怕這七位女子真的很美,且梅蘭竹菊各有千秋,立在一處,視覺沖擊力極強。
真正令他驚訝的,是七位女子若有似無的氣息。
宗師。
全員通幽期,七位宗師!
尤其是中間的白衣女子,給劉徹格外不祥的驚悚感,只是看一眼,元神便有一陣恍惚,仿佛隨時都會離體而去。
劉徹人都麻了,師兄幾個意思,你們八個加一起,都能打下太安府了!
向遠也很無奈,他只說了要禪兒保持風度,不要被自家師弟看輕,后者便捏了六個鮮活的元神,塞進錦瑟六世身,注入自身宗師氣息境界,組建了六位國色天香且宗師級別的儀仗隊。
“師兄!”劉徹黑著臉打了聲招呼。
“師弟,為兄給你介紹一下。”
向遠立在禪兒身邊:“為兄娘子,你喚一聲大嫂就行了。”
“蕭家女?”
劉徹頗為驚訝,未曾想到,蕭氏女竟有如此恐怖的修為。
“不是,那是為兄的夫人,這位是娘子。”
劉徹沉默了一下,身為皇帝,這道題并不難解,他只是好奇,師兄的娘子修為不凡,是怎么容忍師兄的夫人的?
麻煩細說這一段!
沒別的意思,他皇帝,不需要端水平衡的技巧,都是別人哄他開心,純粹好奇向遠是如何操作的。
短暫沉默片刻之后,劉徹喚了一聲大嫂,又看向余下六位宗師,眼神示意向遠介紹一下。
這六位通幽期強者又是誰,從二嫂到七嫂?
向遠擺擺手:“六個陪嫁丫鬟,不重要,姓名可有可無,不用在乎她們。”
六個宗師當陪嫁丫鬟,誰家這么大手筆?
劉徹被秀得頭皮發麻,騰一下眼眸驟縮,不可思議看著向遠。師兄,咱實話實說吧,鎖龍邪陣就是你的布置,西楚皇族一脈也是你殺的…
你和缺心眼老道一直在玩我,現在還沒玩完,對不對?
宗師級別的丫鬟,出手就是六個,還都是絕世佳人,劉徹實在想不到,世間誰能有如此富裕的家境,思來想去,只能是謀劃天下的幕后黑手。
向遠拍拍禪兒的肩膀,讓她收收味,差不多就行了,把師弟嚇壞了,以后上哪再找第二個。
這可是皇帝,真有別的師弟,坑起來也沒劉徹有意思!
禪兒微微一笑,心念一動,六個陪嫁丫鬟暈動灰色旋渦,身形隨之扭曲,直至消失不見。
劉徹松了口氣,原來是分身,這還差不多。
才怪!
出手就是六個宗師級別的分身,師兄你在哪找的老前輩,大嫂怕不是有些歷史了。
劉徹傳音詢問,得知禪兒為黃泉圣女,當即標注一處險境,準備回頭立個規矩,以后劉氏子弟游歷天下的時候,禁止踏足本心道所在明州的同時,也別到南疆瞎晃悠。
副本等級太高,不是小輩可以摻和的。
向遠會三陰生死簿,禪兒有輪回古鏡,滿足破解生死簿的要求,他不再廢話,讓劉徹老老實實坐好,當即以無相印法模擬,將體內無相真元轉化為三陰真元。
按照紙條上的破解步驟,禪兒先取輪回古鏡,映照劉徹,將其身影照在鏡中。
接下來才是向遠對鏡中劉徹施法,以陰氣書寫生死輪回咒,趕在生死簿的詛咒之前,先詛咒劉徹一次。
只要我先把人質殺了,綁匪就沒得殺。
雖然哪里不對,但大抵意思就是如此。
劉徹身影落入輪回古鏡,當即有種身不由己,生死皆在禪兒一念之間的恐懼感襲上心頭,驚得他臉色蒼白,對黃泉道的詭異邪法有了一個更為直觀的認知。
難怪西楚官方認定,黃泉道為名門正派,并非邪魔歪道,這么大的道理,不是正道中人還能是什么!
劉徹身不由己的感覺并非錯覺,輪回古鏡近乎無解,曾有域外天魔被輪回古鏡硬控,從頭控到尾,被打得毫無脾氣,天魔尚且如此,何況尚未成仙的凡人。
和輪回相關的天地法理太過霸道,禪兒化神期的時候,便可持輪回古鏡秒殺通幽期,現在她宗師了,鏡中又有劉徹身影,但凡有些想法,劉徹的元神當場便會被拖出體外。
若無向遠,以禪兒自幼糟糕的生存環境,狠辣無情的性格,她只會在妖女的路上一去無回,成為通幽期都談之色變的存在。
現在嘛…
雖然不爽劉徹派公主勾引自家相公,但相公說了這么多甜言蜜語,她委屈一下,就當哄相公開心好了。
生死輪回咒為三陰生死簿秘法,以陰氣書寫咒文,咒出之時,可操控生死輪回。中咒者魂魄被強行剝離,墮入輪回,或永世不得超生,或淪為施術者的傀儡。
向遠以此法對照鏡中劉徹,趕在生死簿之前,先一步將其詛咒,提前搶占名額,讓生死簿無元神魂魄可抹消。
施術并不困難,甚至稱得上輕松,但要沒有缺心老道指路,向遠一輩子也猜不到三陰生死簿還有這種以毒攻毒的使用方法。
再有便是,三陰生死簿和真正的生死簿效果重疊太多了,有沒有一種可能,練著練著,真能煉出 一本生死簿?
幕后黑手那邊的生死簿,是不是就是這么煉出來的?
施法結束,禪兒收起輪回古鏡,瞇著笑眼看向劉徹:“陛下,你曾派遣一位公主引誘本座相公,可有此事?”
“咳咳!”
見劉徹額頭落汗,向遠握拳輕咳,然并卵,禪兒眼中笑意更盛,和顏悅色道:“本座言盡于此,望陛下好好珍惜,莫要一時糊涂,生出一些不該有的念頭。”
“大嫂所言極是,師弟受教了。”
劉徹有點繃不住,更加好奇,師兄的娘子如此強勢,是怎么忍受師兄的夫人的?
難不成,夫人的實力不在娘子之下?
向遠若是知道劉徹的想法,指定會以橘外人的身份吐槽,在他之前,夫人和娘子已經雙修過了,她倆打起來也分不出勝負。
詛咒結束,禪兒急等著去昭王府顯擺,拽了拽向遠的衣袖,說著救人如救火,一切從速。
一切從速也得一個個來,向遠挪移空間,帶著禪兒直奔神都冰宮。
宮殿內,蕭峰眉毛結霜,和一旁的蕭翎大眼瞪小眼。
向遠讓他倆在此地不要走動,他倆真就一動不動,哪也沒去。
察覺空間波動,蕭峰抖落身上冰霜,大喜上前,見向遠身旁的黃泉圣女,立馬樂不出來了。
大哥,你已經有了兩位蕭氏公主的婚約,怎么還和黃泉妖女拉拉扯扯,小弟不想說你,但這件事你確實過分了!
蕭峰虎軀一震,再震,看向蕭翎,讓其站出來主持公道。
蕭翎瘋了才會站出來,看到禪兒的第一眼,他的元神就拼命示警,若不想肉身和元神分居,從此天人兩隔,說話最好客氣點。
最好別說話!
“相公,這些空殼是什么?”禪兒一臉天真,明知故問,在場都姓蕭,很難讓她生出好感。
“那位是皇帝,邊上幾個是皇子…”
向遠簡單引見了一下,見無人說話,讓禪兒取出輪回古鏡照一下,看看他們的元神是否還有搶救的可能。
若能招魂,皇帝還是原配比較好。
禪兒取出輪回古鏡挨個照了過去,抬手捂嘴,眸中流露不忍:“這個死了,這個也死了…真可憐,全都死了呢!”
“大哥,我知道這句話不該說,但我還是要說,你是真餓了。”蕭峰忍無可忍,傳音道。
“閉嘴,不然讓你也死了!”
向遠沒好氣瞪了蕭峰一眼,禪兒縱有再多不好,也是他的心肝寶貝,不許其他人說妖女的壞話。
禪兒驗尸的時候,向遠講明生死簿的情況:“幕后黑手持有死亡筆…我是說生死簿,咒誰誰 死,代價為何暫不清楚,但根據我的推測,你們這些蕭氏宗師還活著,且蕭氏只死了皇族宗室,可見代價不菲”
六道輪回,以血為引。
神奇的紙條提及一條關鍵線索,讓向遠對生死簿有些猜測,但又很奇怪生死簿的操作機制究竟是什么。
如果真是以血為引,為什么死掉的只有皇子,公主們屁事沒有?
全員男丁是幾個意思,針對性太強了,都修仙了,憑什么認為西楚不能有女帝?
再有,與其詛咒皇帝,不如直接弄死蕭氏宗師,他們才是蕭氏的基本盤,沒了這些頂梁柱,西楚不亂也得亂。
疑惑太多,向遠只能認為,生死簿詛咒代價太大,被咒殺者能省則省,且生死簿無法咒殺通幽期宗師。
向遠拋出疑惑,讓蕭峰和蕭翎回去慢慢想,爭取給出幾個靠譜的答案。
他只說高人指點生死簿,具體是誰,無可奉告。
而后道:“向某和北齊皇帝劉徹見了一面,我武力威脅,他通情達理,未來三個月不會在邊境大動干戈。”
你的面子可真大!
蕭峰和蕭翎齊齊嘆氣,這是近來唯一的好消息,疑惑看著向遠,好奇他和劉徹究竟是什么關系?
劉徹放著開疆拓土的功勛都不要,被向遠硬控 了三個月,恕他兄弟二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有理由懷疑向遠其實是齊人,且和劉徹關系非同小可。
昭王蕭衍支持者最多,目前最接近皇位,蕭衍成了皇帝,向遠便可在幕后操控,然后向遠又是齊人,等同于劉徹在操控西楚的傀儡皇帝。
兩國一帝了屬于是!
聰明人因為想太多,幾乎都有被迫害妄想癥,不能怪蕭峰、蕭翎胡思亂想,畢竟向遠真有劉氏宗親的身份,且他含糊其辭,不愿解釋自己和劉徹之間的關系。
“我知道你二人不想聽,但南晉那邊,我肯定要走一趟,保證那邊的皇帝不會一夜之間暴斃。”向遠說道。
事不宜遲,去完昭王府就直奔南晉。
乍聞此言,蕭翎比死了自家皇帝還難受,蕭峰更是悲痛失聲:“兄長,不能就我蕭氏皇帝殞命,太不公平了,再死一個皇帝吧,一個就行。”
向遠翻翻白眼,懶得搭理這群蟲豸,接著道:“還有一個叫寧王的,呸,景王蕭寧,已經拜帖勾搭黃泉道了,這孫子有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建議嚴查。”
蕭峰點點頭,蕭寧是蕭氏在外皇商,過手錢財無數,采買專員先拿,然后共同進步,故而在宗族頗有好評,是皇位的有力競爭者之一。
“相公。”
禪兒收了輪回古鏡,一臉遺憾笑道:“元神全部被抹除,死得干干凈凈,一個也救不回來了呢!”
了呢!
麻煩收收味,這里是太平間,你這樣一直笑,很容易引起死者情緒不滿。
禪兒在笑什么,向遠心里清楚得很,深吸一口氣道:“走,去昭王府。”
禪兒當即瞇起笑眼:“太好了,妹妹看到禪兒來搭救她一家老小,一定很開心。”
算了,遲早有這么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