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鳴聲,在銅爐的底部嘶鳴。
雖然余缺已經盡可能的避著點了,不讓劍器影響到銅爐本身,但是一股顫栗,依舊是沿著銅爐攀附而上,傳遞到了煉度大殿當中。
煉度峰主此刻正沉浸在爐火之中,哪怕是銅爐上細微的異樣,都能都被他察覺到。
因此余缺突如其來的小動作,自然也是進入了他的感知當中。
“這孩子,一直以來都老老實實的,如今是在底下搞什么鬼?”
煉度峰主眼皮微抬,眉頭皺起。
他立刻就放大神識,想要看一看爐子底下發生了什么。
結果在重重的毒煙、火光中,他只能瞥見一縷縷鋒銳驚人的劍氣,其細密如牛毛、又濃密如鉛汞,給人一種精純厚重的感覺。
煉度峰主頓時心驚:
“此子的真氣竟然如此渾厚,他已經是七品修完,要晉升六品了?!”
這下子,饒是以煉度峰主的見識,一時間也是咋舌。
在短短十年之內,便修行至七品圓滿,這速度放在道宮真傳中,也已經算是少有的事情了。
特別是余缺此子,和部分的真傳弟子可不同。
許多真傳除有道宮的資糧之外,背后還大有勢力,背后師長們會想方設法的提供幫襯。而余缺除去道宮的真傳供養之外,幾乎就再無其他的給養。
在如此情況下,雖說余缺的前途并不會大打折扣,但是修煉速度,應當是不至于太快的。
而對于這種比世家子弟、師承嫡傳慢點的修煉情況,道宮前人們其實早就有所考量,畢竟有時候,快有快的好處,慢也有慢點的優點。
如果宮中的真傳弟子,當真想要快些修行的話,那倒也不是沒有法子,真傳弟子們多多花費功夫去拼搏便是。
要知道黃山道宮中可是并不禁止斗戰之事,在特定條件下,就連真傳洞府、功法、道侶、身份種種,都可能被輸掉或贏得。
只是余缺此子,他進入道宮多少年,就閉關修行了多少年。
如今在煉度峰中閉關,其在修煉打磨的同時,還得分心操持底部的爐火。
思量著如此種種,煉度峰主的心間,頓時就慨嘆再三:
“本道收你在此,主要是想要讓你沉淀一番。
哪知你心性竟然這般不俗,身處煉獄,猶能勤修不輟。”
一并的,煉度峰主的目光也是閃爍不定,暗忖著:
“原打算繼續再觀察觀察這孩子數年,然后再去找那玄土上人提及這孩子的事情…現在看來,若是再不出手,恐怕他就能直接凝煞筑基了。
到那時,我還有何臉面,去收他為徒。”
想到這點,煉度峰主霍然起身,甚至連爐中正在煉度的鬼神都暫時有點顧不著。
糾結了幾息,這人的心思立刻就定下了:
“事不容遲,我須得現在就向玄土那廝提出此事。”
煉度峰主當即就取出一張傳音符。
他斟酌著,在上面書寫了一番言語客氣的話,并烙上自家的法力,將之送到了殿外護法的力士手中,讓力士們打著儀仗,前往玄土觀中送信。
這般處理之外,他方才微吐一口氣,緩緩的盤膝坐在了銅爐之前。
只是接下來。
讓煉度峰主面色不定的是,他派遣力士送出去的信,又被原封原的遣送回來了。
原來力士們在玄土觀報上名號后,觀中雖然招待妥當,無甚失禮,但是玄土上人一直都沒有露面,觀中人稱其正在閉關靜修中,恕不見外客。
力士們逗留了三日,最后是一個名叫宮冬雪的女弟子,替玄土上人賠禮道歉了一番,并且將煉度峰的力士們,一直禮送到了玄土觀山門之外。
“這老匹夫!”
煉度峰主看著自家那連開都沒有被打開的信箋,面上不由動怒。
據他所知,玄土這廝在半月前,還曾上過蓮花峰,且近期并未對外透露要閉死關。
只要不是閉死關,對方不可能連翻看一封書信的時間都沒有。
琢磨了一番,煉度峰主心間頓時恍然:
“看來這玄土老匹夫,應該是早就清楚余缺這幾年都待在我的山中,我突然發出書信,這廝多半就猜到了,我想要找他討要余缺。”
想清楚這點,煉度峰主的眉頭舒展。
只見他輕瞇眼睛,自語道:
“既然知道真傳弟子的可貴,舍不得放人,那你又何必這么多年來,對著孩子不聞不問,連份拜師禮都沒有給出。
本道我啊,好歹還幫他補送了幾只鬼精,連煉心殿的傳承,也幫他直接索要而來,讓他能夠安心修煉。”
雖說煉度峰主的此舉,其主要用意也是想讓余缺好好做工,不必為雜事所擔憂。
但是煉度峰主自認為,他比起那玄土上人那個不稱職的“師長”,稱得上是用心了。
一絲冷笑,隨之流露在煉度峰主的嘴角。
“真以為不想放人,便能不放人么。
此事可由不得你。”
冷笑間,他的目光下移,落在了銅爐的底下。
煉度峰主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陣法、毒煙、火光,瞧見了那道苦修不輟的年輕身影,他的目中愈發滿意和期待,急不可耐的就想要將余缺收為門人弟子。
但是他并沒有急著去打擾余缺。
余缺眼下煉氣剛剛功成,正是好好熟悉法力的時候,而他也要再等幾天,等爐中的火候收攏,東西煉好,那時再去提點余缺也不遲。
與此同時。
余缺待在爐底下,他熟悉著大成后的劍胚、劍氣,一連熟悉了十來日,演練了劍訣中的諸多劍術,心神也是越發的沉穩篤定。
相比于剛剛煉氣大成時的雀躍昂揚,余缺心間那股急切就想要破關而出的心情,現在反而消失不見了。
等到他的心神定下后,他也逐漸發現身前的銅爐,在變得越發平穩,爐中溫度也緩慢下降,四周毒煙開始變得稀薄。
余缺確認并非是自己的錯覺,心間一動,立刻明了:
“是峰主在收爐。煉度成功了?”
他仰頭看去,目光仿佛穿透了銅爐,落在了煉度峰主那有條不紊的身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