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缺在突破八品時,火鴉家神就已經是熔煉進了他的陰神當中,并不再單獨存在。
眼下之所以又有一只火鴉從他的頭頂冒出,其實并非是家神顯現,而是在煉度峰主的氣機呼應之下,余缺的心神沉浸在煉度講道之中。
他體內的氣機也自動有所動作,真火之種便跳出,演化成形,助他參悟著煉度峰主所講述的煉度道理。
不僅余缺一人如此,整個煉度峰上的眾人,也都是或多或少的有所感應。
譬如那三個在余缺之后入門的道宮真傳。
這三人的頭頂,同樣也是有氣機跳出,有水有火還有木,修煉法脈顯露,個個也是模仿著大殿上空的演法景象。
而那些感應極少,甚至是兩耳發懵、如聽天書的人等,要么是壓根就不知煉度為何物,要么是煉度天賦著實是太低,哪怕是有高人當面指點,也無法沉浸其中,所以身上氣機沒有變化。
山上,煉度峰主一邊演練道法,一邊也打量著殿內殿外。
他今年之所以要開這場演法大會,除去是在延續從前的慣例,傳道解惑,替道宮培養后人之外,另外一方面也是在尋找身家清白的燒火童兒,好幫襯他之后煉度一尊珍鬼。
因此比起之前,煉度峰主對于今年前來觀法的人等,更是在意。
余缺等人的氣機稍微一動彈,就被這人感應到了。
于是煉度峰主的目光,立刻就被余缺吸引了。
“這弟子身上的火焰…是真火?”
這人訝然的自語,但旋即又道:“不,并非是真火,只是顆真火之種。不過此子體內的真火之種,怎么感覺比一般的真火還要精純一些,好生稀奇!”
煉度峰主不由的將神識,落了大半在余缺的身上,越看越覺得驚奇。
他回想著余缺先前在現場的表現,只覺得爾爾,煉度天賦屬于中上而已。
但是如果結合著此子年紀輕輕,就煉化了一顆真火之種在體內,有此幫襯,對方的煉度天賦,便妥妥的屬于上等之列了。
特別是對于煉度峰主接下來所需要的燒火童子人選來說,余缺更是合適!
除此之外,煉度峰主觀摩著余缺身上的氣機,掐指一算,他的眉頭先是一緊,然后又是一松。
“竟然是個真傳弟子,不過此子的身上,意外的沒有太大的干系,身家極為清白。”
他腦中琢磨著,頓時心神跳動:“這樣一來,此子與我而言,豈不是上上好的人選!”
如果是尋常的真傳弟子,煉度峰主還會顧忌對方背后的干系太重,心機太多,除非迫不得已,萬不想要讓對方幫忙看爐觀火。
但是余缺這等曾經逃出考評峰,又惡過世家一脈的真傳弟子,其不僅資質優良,又和宮中的師徒、世家兩脈沾的不深,可以說,簡直就是他最好的傳人之選了。
想到這些,煉度峰主心間,沒由來的還生出了一陣懊悔可惜之感。
“可恨,若是此子入宮那年,我并未閉關,而是直接將此子收入門中,那該是多好!”
如此優良的子弟,特別是余缺還有過將真傳鑾駕,送給山下一介九品煉度師師父的事跡,頓時讓煉度峰主對其好感更生。
霎時間,煉度峰主就心間就已經決定了,此番看火的弟子人選,就是余缺了。
哪怕場中還有幾人所表現出的悟性、機敏,都高于此子,他也不想更改。
畢竟悟性再好,若是養不熟,對他而言也不過一時之用罷了,雙方當個老師即可。
只是可惜,余缺如今已是投入了那師徒一脈玄土的門下,雖然不受重視,但已經算作是別人的弟子了。
想到這點,煉度峰主的心間不由慍怒:
“如此優良的弟子,宮中兩派居然如此待之,簡直就是誤人子弟、貽害傳承!”
幾番思索間。
煉度峰主看著余缺頭頂的那只小小精純的火鳥,發現自己是越看越歡喜:
“能將火種養得如此活靈活現,雖然只是一鳥獸之火,但將來在煉度一技上的前景絕不會小。”
而且即便只是鳥獸之火,此子若是拜入了他的門下,他也自有法子,讓之真火愈發精純,乃至于蛻變成為“地火”。
心間思量幾番,煉度峰主覺得余缺此子著實是不容錯過,暗想:
“今日我且看看此子的成色究竟如何,若是可以,我又何妨去找找那玄土上人,討要此子!”
接下來。
雖然對余缺是見獵心喜,但煉度峰主并沒有耽擱正事,他依舊是在大殿之上演練著煉度道法。
只不過他有意識的調整了講道的內容,從演練諸般的煉度法門,逐漸過渡到了講解操火、觀火、用火等火法道理。
余缺此時沉浸在聽道之中,他并不知道自己什么都還沒去做,就已經是進入了煉度峰主的法眼中,且對方對他的觀感極其之好。
余缺只是感覺,煉度峰主所講的內容,越發的對他胃口,讓他聽得是如癡如醉,全心全意的沉浸在了聽道之中。
如此講法,一連又是兩日兩夜。
足足三日三夜的講法中,眾人都是粒米未進、滴水未沾。
好在前來聽法的都是小有修為的仙家,絲毫不覺得疲倦饑餓。
只有那些聽不進去的,才覺得是百無聊賴、頭暈眼花,但凡是聽進去了半點的,哪怕不懂煉度,也都聽得是津津有味,面色更是神采奕奕。
第四日午時。
一陣悠揚的鐘磬聲,再度敲響,將眾人從沉浸中緩緩的喚醒。
余缺仿佛大夢初醒一般,醒來后思緒繁復,只覺有諸多的奇思妙想在腦海當中碰撞,特別是他生出了許許多多使用真火的法子竅門。
若非眼下還在煉度峰上,他都想立刻就搬出爐子,燒起真火,當眾就演練火法了。
更加令余缺驚喜的是,他發現不知為何,他祖廟中所束縛的三尊鬼精,其體內的火氣已經皆數消去了,不再虛浮,個個都是干練無比。
“聽道三日,竟然抵得過我打磨近一年之功?”
余缺心間咋舌:“難怪煉度峰主一開法會,宮中宮外,會有這多的人前來。”
不僅他所獲收益不少,殿內殿外的其余聽眾們,也都個個是臉上喜笑顏開,歡喜不已。
余缺身旁的袁文此子,同樣是眉開眼笑。
袁文歡喜得口中嘖嘖,察覺到了余缺的目光,遂一臉笑意的看向余缺,然后對方便目光驚愕的望著余缺的頭頂,頓時出聲:
“余真傳,你頭上著火了?!”
余缺聞言一愣,他的神識當即就朝著自家頭頂上卷去,發現了鴉火結成了火鴉之形,正肆意的在他頭頂上撲騰。
“這是…”他目光遲疑,沒有想到體內的真火會有如此變故。
細細一回想,余缺很快就明白過來:“難怪我體內的家神火氣,都已經沉淀了,原來是在聽道時,鴉火一物厚積薄發,順帶著淬煉了我體內的家神。”
他心間恍然,意識到煉度峰主的講法其實只是個契機,他今日之所以能有如此大的收獲,還是在于過去數年間他自己的苦修。
在余缺感悟自身時,一道道驚愕的目光,也如袁文那般,投射在了他的身上。
其中最為欣慰的,當屬于那煉度峰主的目光。
對方暗道:“聽我一次講法,此子身上的氣機竟然就能沉淀這多。
此子厚積薄發,顯然是個耐得住苦修的好孩子。
而且我與他,看來當真有點緣分。”
此外,其余人等的目光,則是不一而足了。
有人不屑一顧,認為峰主的講法都結束了,余缺還在頭頂上搬弄火焰,純屬是故弄玄虛,企圖以此來吸引煉度峰主的注意。
還有部分則是目光驚疑,認出了余缺頭頂上的真火氣息,神色變換。
特別是那三個真傳弟子,以及兩個老邁的宮中長老。
兩個宮中長老瞧見一個弟子身上,居然能有真火種子,眼睛里立刻就生出了貪婪。
要知道,他們雖然是長老,但修為其實只是凝煞罷了,再加上年老體衰,在宮中并沒什么權勢和前景。
否則他們也不會同小輩一般,前來聽那煉度峰主的講道,企圖討好對方,方便接下來找對方幫忙。
如今瞧見連六品仙家都稀罕的真火,出現在一個弟子身上,他們自然是想要據為己有。
只是兩個老家伙雖有貪欲,但知曉現在是在煉度峰主的法會上,就算要出手,也得等散會之后。
他們便都按捺住了,只是目光閃爍的盯著余缺。
而那三個真傳弟子,這三人則是心高氣傲,自恃頗有身份,且不忿于被余缺搶了風頭。
當中一人當即出聲,似褒實貶:
“好道兄,你這真火是從何處采來的,只是看上去質地不佳,究竟是不是真火?
若不是,還是別在煉度峰主的面前顯擺了,免得班門弄斧。”
還有一人皺眉出聲:
“這位兄臺,我觀你這真火,怎么和山下某坊的真火極其相似。莫非你將那山下的真火盜來了?”
兩人出聲后,現場頓時生出一片嘩然。
“真火!?”
“此物竟然是真火,傳聞中的天地奇物?”
許多人原本還看不清楚,但是被兩個真傳弟子一點撥,立刻就目眩神迷,艷羨、嫉妒的看著余缺。
余缺從感悟中回過神來,他望著四周的人等,頓時眉頭皺起。
“不好,今日聽法,不由自主的就暴露了我之鴉火。”
他心間暗道不妙。
鴉火暴露,一不小心就會令他惹來妒恨,甚至是殺身之禍。
哪怕沒有這般嚴重,旁人若是來求他借出鴉火,他不給,便會惡了關系;若是有人來求他用鴉火幫忙煉度,他幫就會耽擱自家的修煉,不幫也會惡了關系,顯得倨傲。
忽然,一道輕笑聲又在場中響起:
“二位道友,這位乃是宮中的余真傳,并非外人,也并非尋常弟子。
白某相信,以余真傳的身份,必然不是那等賣弄之人,也不可能偷盜山下的真火。二位想必是誤會了。”
說話之人的聲音清朗,落落大方,正是三個真傳當中的唯一天廟——白江流。
余缺聽見有人為自己說法,不由自主的也看了過去。
對方當即對他微微頷首,表露著善意。
但有過先前三人的窺視,以及袁文的介紹,余缺可不會以為對方真個友善,相反還懷疑,這三個家伙是不是一唱一和,故意在唬他。
余缺心間略思,沒有出聲解釋,而是朝著眾人一拱手后,便嗖的將頭頂鴉火收入了祖廟中。
他攏著手,低頭盤坐在位置上,閉口不言。
眾人見他既沒有承認也沒反駁,更是議論嗡嗡。
那白江流臉上的笑容,則頓時有些掛不住了。
這人目光微動,忽然就沖著身旁的兩個真傳道:
“二位,今日不是在其他地方,而是就在煉度峰上。
你們既然質疑余真傳的真火,不如就讓峰主幫忙看看。看看這火的成色和歷如何,以證明余真傳的清白?”
這人的提議著,還笑吟吟的沖著余缺道:“余真傳今日在山上放出了這火,相必也是心間存著想法,想要讓峰主幫忙評鑒一二吧。”
對于這話,四周看熱鬧的人等,自然是一萬個贊同。
他們都想知道余缺頭頂的,究竟是不是傳言中的真火,且成色如何,價值如何,又是從哪里獲得的。
另外那兩個真傳弟子,他們本就和白江流是一伙的,自然也是紛紛贊同:
“可。”。
“此言不錯,若是此火來歷清白,某愿意向余道友賠禮道歉。”
眾人起哄間。
雖然余缺依舊是大出風頭,但是他也是被架了起來,須得將自己手中真火的來歷種種,暴露得更加徹底。
場中只有余缺身旁的袁文,這人站著余缺這邊,他顯得有些措手不及,不知該如何是好。
就連眾人口中的煉度峰主,對方的神識也因為眾人的議論,隨之大半落到了余缺的身上,顯得有些好奇。
這時,余缺不得不眼睛睜開,臉上露出了啞然笑容。
下一刻,他并沒有再將真火放出,也沒有介紹此火的來歷,而是望著那白江流三人,坦然清楚的道:
“我乃道宮真傳,磨盤峰之主,
閣下三位是個什么東西,也配讓余某自證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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