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表冀州一城中驛館之中,左良在此與王守交談醫術之說。
左良對于王守的學習,算是滿意,他沉吟許久,忽是說道:“王守,你跟隨我,有多久了?”
王守聽言,拜禮說道:“先生,我跟隨先生行走,救治百姓,已有二十多載三十來載,但數不清,數不清。”
左良捋須笑道:“你跟隨我這般時日,可曾想念家中,可有動回家之心?”
王守搖頭說道:“不瞞先生,有時有些心思,但每每見著各處百姓貧苦之相,便是全無,只有習全醫術,救治生民之心。”
左良說道:“你有些慈悲之心。你今跟隨我許多光陰,我有意收你為徒,你可愿得?”
王守聞聽,心神一蕩,即是拜禮,遂跪伏叩首,說道:“愿意,愿意!弟子愿意拜先生為師!早在許多年前,便是愿意,但深知先生本事,故無顏言說拜師之事。”
左良微微一笑,說道:“既是愿意,那自然你可稱我為師,拜師之禮,暫是不急,待是日后回歸山府之中,在我師前,再是去正式行禮不遲。”
王守問道:“師父,不知山府所在何處?”
左良說道:“你早前見我書寫文書,其中自有寫明去處,如何能不知?”
王守說道:“師父,可是那西牛賀洲靈臺方寸山?”
左良點頭笑道:“正是,正是。”
王守抓耳撓腮,心有不解,問道:“師父,這西牛賀洲,是在何處,我卻未曾聽聞,只知天圓地方,中華上國乃天下之主,非中華者,皆蠻夷也。”
左良搖頭說道:“此言差矣,此言差矣。”
王守拜禮說道:“望請師父為弟子解惑。”
左良捋須說道:“天下之大,非李唐一家也。天下者,乃下界,即為四大部洲,李唐所在,乃南瞻部洲,為四大部洲之一。”
王守聞言,大為驚嘆,說道:“天下竟如此之大?”
左良點頭說道:“自是如此,自是如此。”
王守拜禮說道:“不知除南瞻部洲外,馀者為何,望請師父能告知,弟子感激不盡。”
左良說道:“除南瞻部洲外,尚有西牛賀洲,北俱蘆洲,東勝神洲,每一處皆不輸南瞻部洲。尚有微者,為四海之中,諸多仙島,數不勝數。”
王守心中困惑盡去,拜禮說道:“師父今此言,教弟子困惑盡去,弟子多謝師父言說,若無師父言說,弟子乃井底之蛙也。”
左良笑道:“昔年我亦不知,乃一城中老叟罷,怎知天地之廣?比你如今尚有不如,幸得我師渡我,方才有今日,不然我如今早為黃土。”
王守聞聽其言,對左良昔年,有些好奇,問道:“師父昔年亦是如我這般凡夫?”
左良點頭說道:“那是自然。”
王守說道:“師父可能與弟子言說昔年往事?”
左良笑著說道:“若你想聽,我自可與你言說。”
王守翹首以盼,洗耳恭聽。
左良見此,笑著將他昔年往事,與王守一五一十說來。
王守聽得左良昔年乃一邊郡家族之人,自幼浪蕩,碌碌無為,至花甲之年方才醒悟,幸得真人相渡,才有今時模樣。
王守在聽完后,不斷驚呼,許久之后,說道:“師父昔年竟是那邊郡左家之人。”
左良問道:“你識得我昔年之家不成?”
王守說道:“曾有聽聞,邊郡只得一左家,當是不會錯得,此左家曾在昔年出過一位高官,以至于名聲大震,但后來沒落了,便再也不曾聽聞,我家中有幸販鹽時,途徑走過一遭邊郡,故而有所聽聞。”
左良說道:“我離去左家,與左家再無瓜葛,不曾想左家竟有此機遇,卻是了得。”
王守笑道:“師父何不歸家一探?”
左良笑罵道:“你這廝,怎個說這等話,既是修行,怎能動輒歸家?若是歸家,必動心念,此卻是修行之不該。”
王守若有所思。
此間之事,暫是不說。
卻說西牛賀洲靈臺方寸山斜月三星洞中。
三十馀載光陰于此仙府而言,不過等閑,未能教仙府有何變化之處,仙府中人,多為清修,鮮少有變。
姜緣于府中靜修,未覺光陰而去,似他這等真人,此三十馀載,不過等閑。須知他曾未成道前,便常常在府中一靜坐便是數十載。
故此等于他,乃常事也。
一日,真人一如往常,在府中清修靜坐,除修習旁門之外,他不忘修心。
他正是修行之時,忽是心有所感,朝室外張望,輕嘆一聲,拂袖一招。
自有清風徐來,將室門打開。
室門外,牛魔王正是站立,手足無措,見著室門打開,有些錯愕。
姜緣說道:“牛王,既是有事來尋我,怎個不入內,而在室外站著,若我心神不曾回轉,你豈非在外苦站多時?”
牛王說道:“但不知如何開口,故只得在那處站立,而不知怎辦。”
姜緣指定室中蒲團,說道:“且過來與我分說。”
牛魔王聞令,即是上前,落座蒲團,他說道:“謝老爺賜座。”
姜緣笑了笑,說道:“不消多禮。今來尋我,所為何事?”
牛魔王聽著真人這般相問,沉吟少許,有心開口,但終是不知該怎樣說出,欲言又止。
姜緣說道:“可是為下山之事,來尋我辭行?”
牛魔王驚道:“老爺知得?”
姜緣笑道:“不難猜,不難猜。你于凡間有塵緣未斷,故我自是知得你所來何事,若你無有塵緣,便不會來尋我。”
牛魔王叩首說道:“老爺慧眼,瞞不過老爺,望請老爺允準我前往人間,了斷塵緣。”
姜緣定定望著牛王,說道:“但你此去,若有不慎,將會深陷苦海,如此你亦愿得前往?”
牛魔王答道:“老爺,此避不得,故我當是前往。”
姜緣擺手說道:“既你有此說,我攔不得你,你且前往,下山去罷。”
牛魔王點頭說道:“是,老爺。老爺但我此去,不知多少時候方能歸來,望請老爺好生珍重,若須護法時,可使我那賢弟代勞,賢弟法力武藝皆在我之上,若有賢弟護持,多勝我矣。”
姜緣聞聽,點頭不言,許牛王離去。
牛王再三叩首之后,方才離去府中。
姜緣見著牛王離去,心中沉思,正要將室門關上,忽是瞧著遠處有個探頭探腦的猴頭出現。
姜緣沒好氣說道:“悟空,你怎個在那處,若要尋我,便是近前來,何必似個掏摸的般。”
孫悟空從那處探出頭來,見著真人盤坐室中,即是上前來,說道:“大師兄法眼,老孫這點微末本領,果真瞞不過大師兄。”
姜緣笑罵道:“你這猢猻,何般神通都不曾使之,怎個來言說瞞我?卻是借此夸贊于我,此法兒,甚是無理。”
孫悟空說道:“大師兄有所不知,我卻知得,便是老孫使個法門,亦難逃大師兄法眼,倒不如不使法門,走來便是。”
姜緣說道:“猴兒卻會說話,但不知你此行說來,為之何事?你兄長方才而來,要下山去,你總不能亦要下山去,你若下山,不該來尋我才是。”
孫悟空說道:“非是老孫下山去哩。但卻不知,兄長竟來尋大師兄,兄長要下山去?所為何事,大師兄可是知得?”
姜緣說道:“乃塵緣未了,故此下山去。”
孫悟空說道:“原來如此,但老孫此來,非是要下山去哩。”
姜緣問道:“既非是你下山去,所來何事,與我言說,總不能是悟空你尋我切磋。”
孫悟空擺手道:“自不敢尋大師兄切磋,老孫這微末法力,如何能與大師兄動手。”
姜緣說道:“既非來與我切磋,悟空尋我作甚?”
孫悟空坐在蒲團上,說道:“大師兄,此來有些煩心事,不知該如何是好,故老孫前來相問大師兄。”
姜緣問道:“你且說來與我聽,乃何事教你這齊天大圣,斗戰勝佛這般煩擾。”
孫悟空說道:“大師兄,你有所不知,但教我所煩擾之事,乃是沉香也。”
姜緣說道:“沉香又鬧出甚事了?早些年兒,我與之相見,其心初定,今時又如何了?”
孫悟空說道:“正是其心初定,老孫見其乃是個可造之材,故開始教導,然其今來尋老孫,言說將要外出下山去,老孫本該應答,但卻有些不舍,今不知該如何是好,大師兄,你說老孫該怎樣才是。”
姜緣笑道:“悟空,你亦有著相之時,教我深感驚訝。”
孫悟空說道:“大師兄,實在不舍,故而有此番。”
姜緣搖了搖頭,說道:“悟空,須知道在腳下,其若要走,不可相攔,其若不走,誰趕無用。今沉香既是決心要離去,我等說不得甚,你可明白?”
孫悟空聞聽,即是拜禮說道:“大師兄之意,我已明得,但我卻勸不得甚,只可許其離去。然許其一番胡鬧,許其二番胡鬧,不可許其胡鬧三番,此有些無禮,是故此番離去,其再無回山之機。”
姜緣說道:“聞道者,自會前來,其要離去,不可相攔。悟空你之意,我已明白,但果真不可阻攔,這般,你且喚其前來,教我與之談說,我方見他乃心中不定,亦或者果真要離山而去。”
孫悟空聽言,大喜過望,說道:“是,大師兄,老孫這便教沉香過來走上一遭。”
說罷。
孫悟空轉身便朝外而去。
姜緣望著孫悟空離去,搖頭不語,比之往前,如今的悟空,心中慈悲許多,半點妖魔相不見,足以見其修行有成。
真人在室中等待不久,便是見著沉香走來,行在室前,拜得大禮,其面對真人,萬萬不敢無禮。
真人見之,暗自點頭,沉香較之從前,沉穩許多,此乃心性有定之相。
姜緣說道:“不須多禮,你且近前來,與我相見。”
沉香聞聽,即是上前,說道:“師侄拜見師伯,但禮不可廢,師侄見師伯,必是要行禮。”
姜緣笑著點頭,再是說道:“沉香,且起身來,但我聞悟空言說,你欲要離山而去,可有此事?”
沉香說道:“卻有此事,師伯,我與山中苦修,為救父,亦為救母,今時修行終有小成,故師伯,我不忍再教父母受害,此行出山,乃為救父母。”
姜緣說道:“你且與我言說,你出山之后,欲要如何所為,若你能說服于我,我便準許悟空,放你下山去。”
沉香行禮說道:“師伯,弟子于山中苦讀書籍,深研兵道,故知其兵道之利,弟子若是下山,當是尋援手相助,以多而勝少,廣招能人異士,以期救得父母,是故得道者多助也。”
姜緣問道:“援手何在?”
沉香說道:“同道者,即援手也。”
姜緣說道:“若是二郎顯圣真君攔你,你則該如何是好?”
沉香說道:“敵不過則躲,以待天時,養勢而成,若大勢所在,能敵之處,再與二郎神爭鋒,若無有所敵之處,則避其鋒芒,輕易不與之爭斗。”
姜緣聞聽,點頭說道:“我本意勸你留下,好生修行,馀者之事,他日再說,但聞你今時所言,便知對此思量已久,若是教你強行留下,有損你之心氣。罷,罷,罷。既如此,你且下山而去,但須知,你此行若是下山,再無山中之人相救,是否下山,全在你心,當好生思量。”
沉香叩首說道:“若弟子下山,不敢以三星仙府中人自居,唯恐污其名聲,故弟子若此行出事,不敢祈求師門長輩搭救,若身死則乃命數也。”
姜緣點頭說道:“如此你且去。但你須知,二郎真君之本事,遠不止你所想。”
沉香聽得其言,便是要離去。
但在其即將離去之時,真人忽是出聲,又將去其攔住。
沉香回身,有所不解。
真人指定不遠處一水盆,笑道:“沉香,你看那盆中,乃是何物。”
沉香走近前,說道:“乃一盆水。”
真人說道:“你且伸手一碰。”
沉香依言,伸手一碰,怎知水盆忽變,那盆地乃是一些木炭,水不知去往何處。
真人說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有時候你所知者,并非為真,你所不知者,亦非為假。”
沉香恍惚,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