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樹與人類時間觀念不同,對待事情也就完全不一樣。
譬如張學舟在記憶中見過太多在古樹軀干上忙忙碌碌的修士,這些修士一輩子勞作到老死,從而怨念重重。
但對古樹而言,修士們一輩子的時間或許只是一個短暫的瞬間。
只要構建了協議,修士們就需要遵守這道協議,甚至會被深深捆綁在這種協議上,哪怕死后也會被拘束來到古樹的身邊。
“我也要需要構建契約嗎?”
“你借用本體殘存的力量穿梭,這必然需要構建契約,否則你們不僅無法繼續互換穿梭,還會將神魂滯留放逐在這片虛空中!”
“呱,我只是一只鴨子,鴨子也被排斥嗎?以前怎么就沒這種事呀?”
張學舟和綠頭鴨如往常一樣交錯互換,但他們這一次并沒有成功,而是雙雙出現在古樹軀干上,也與古樹的神魂面對面。
張學舟疑了一聲,搞不清楚情況的綠頭鴨則是大叫,提及自己只是一只倒霉混入其中的鴨子。
即便有古樹的拉扯,綠頭鴨的神魂依舊難于適應環境,有種種拉扯感和眩暈感。
但聽到古樹自身意識清醒后必然會產生的排斥與放逐,又有張學舟依舊需要維持的穿梭,這讓綠頭鴨沉默了下來,又不斷靠近張學舟,顯然是想看張學舟是否簽什么契約,這種契約又有什么危害,又是否能避免。
“契約的內容是什么?”張學舟問道。
“沖出黑暗!”
古樹神魂搖晃著樹葉,重復表達了自己的觀點。
“什么是沖出黑暗,就這種要求?”綠頭鴨忍不住叫道。
“就這個要求”古樹神魂應答道:“這是本體所留下的執念,我無力去更改,你們也只需要遵循這個條件!”
“違反要求會產生什么后果”綠頭鴨問道。
“神魂被放逐在虛空”古樹道。
“那不是和我們當下的情況一個樣嗎?”
綠頭鴨驚呼了一聲,神魂驚嚇得來來回回不斷搖擺。
如果脫離這片廣袤的區域,四周的幽暗就是虛空。
不論是做出選擇還是不做選擇,他們的結果都只有一個。
張學舟似乎有些明白東華的心如死灰與逃離時的驚喜萬分了。
他也沒供出東華至今依舊存活的信息,如果這種契約非簽不可,他將來必然模仿東華的行為,從而獲得解脫神魂的自由。
模仿東華的行徑并不算難,只需要末日碎片爆炸,又迭加眾人分頭逃逸,又或選擇新的肉身,這其中肯定存在機會。
成功的案例幾乎擺在了眼前,這種契約的約束性就沒那么強了。
“怎么簽訂契約?”
張學舟在觀念上說服了古樹,但他沒改變巨樹遺留下來的規則。
事情最終似乎沒什么改變,任由口才萬千,該來的這一刀依舊免不了。
張學舟唯一慶幸的是是可以照搬東華的經驗,只要按著東華的案例行進,他有較大概率獲取所需后擺脫一切。
心中尋思明白可能產生的疏漏,張學舟也不介意簽契約。
他詢問了一聲,這片區域綠光開始升騰,無數絲絲縷縷的綠光開始纏繞他的神魂。
“我也簽我也簽!”
看過張學舟選擇,綠頭鴨頭腦昏昏時不免鼓噪大叫,也引得一片綠光升騰纏繞。
“李少君好歹還撿了‘白’死而復生的能耐,我似乎什么用都沒有,這種綠光完全是用于拉扯我神魂!”
張學舟只覺綠光如同植物的根莖不斷扎入他神魂中。
若他逆反契約,這種綠光就會拉扯他神魂到這兒,從而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依附,直到徹底消亡的那一天。
“東方大爺,什么是沖出黑暗啊?”
見到張學舟沒有任何掙扎,綠頭鴨看了看忽然消失不見的古樹,感觸著開始適應這兒環境的神魂,又昏頭昏腦朝著四周觀看了數次才開始詢問。
“可能是維度的躍遷”張學舟道。
“這契約要我們去躍遷維度?”
綠頭鴨拿翅膀指了指自己胸口,等到張學舟確定,它免不了發出好一陣叫罵。
“我們就是兩個月薪三千塊的苦哈哈,這讓我們去實現掙一個小目標的任務?”綠頭鴨叫道:“這種契約有沒有搞錯?我們活得好好的憑什么要躍遷維度?它這么能它咋不自己去升維!”
“不躍遷又沒什么大不了”張學舟擺手道:“最多是死后神魂被抓過來住牢,我們活著的時候壓根就沒影響!”
“雖然是這個道理,但我怎么感覺有點不爽?”綠頭鴨道。
“生前不管死后事!”
張學舟擺擺手。
他話是如此說,但心中也有幾分沉悶感。
這種契約并不像等到某時某刻忽然爆發,又或是在死后拘束他游離的三魂七魄前來,張學舟隱約覺察出這些綠光似乎在改變自己。
張學舟接觸過虛爐等諸多火流星生靈,他也接觸過三界的諸多大修士,看得多了聽得多了,張學舟對跨維并沒有什么興趣。
而在當下,他只覺自己心中似乎有萌芽在生長,心中誕生了莫名的興趣。
這不該是屬于他的思想,但又確實存在于他的思維中,甚至如同抓了一根鞭子一樣追著他趕。
綠頭鴨的不爽感或許也是源于此。
沒有人會喜歡這催促感和緊迫感,這就像老師在課堂上看著學生,又像員工面對老板,亦或是父母催婚子女。
明明什么都沒說,什么都沒做,但只要進入那種場景中,這種心情就會油然而生。
“東華沒到死的年齡,但他跨維失敗似乎違逆了契約,難怪他終日惶惶沉悶難解活得像一具行尸走肉,也就是說不跨維必然會被抓,跨維失敗也是如此…”
張學舟保持著冷靜,并不像綠頭鴨那樣聒噪,他不斷推敲著相關內容,也判斷著以后需要面對解決問題的方案。
“真是遺憾,我確實想送給你們一些力量,但實在做不到,哪怕贈予你們神魂須臾片刻的壽命也難以為繼,等到我消亡后就散了!”
張學舟和綠頭鴨各有所念。
直到古樹再次浮現蹤影,兩人才停止了屬于自身的行為。
相較于古樹此前的綠意盎然,此刻的古樹仿若走到了秋天,樹體的樹葉只剩下寥寥數片,震蕩發出的精神波動也微弱了起來。
“須臾片刻的壽命是多少?”張學舟疑道。
“按你所說的計數方式,契約延續了你們六千日神魂壽命”古樹道:“可惜我能力有限,無法做到此前對待其他生靈的方式,難于讓你們擁有足夠的時間去完成契約。”
“六千日啊!”
張學舟當下一個穿梭周期正式進入一個月,他此前計算清楚這種時間是五百年。
他此前有幾分嫌契約晦氣,當下只覺事情似乎也沒那么糟糕。
當然,古樹贈送的是維持神魂的壽命,并沒有提及能維持肉身。
張學舟多詢問了一聲進行確認,頓時就清楚了這種延續壽命的缺陷,也清楚了為何一年又一年沒有誰成功過,又為何記憶中有那么多怨念重重的苦工奴隸。
諸多失敗者一輩子存活的時間或許不算太長久,但神魂則是實打實長壽,被束縛后有著極為漫長的坐牢時間,又難于自殘死亡,怨念重重也就不例外了。
他甚至理解了東華為何擁有枯木寶座這種維護肉身的寶貝,又為何能以神魂方式一直存活,更是清楚了東華占據帝君身體后對延續肉身必然的追求。
在涉及自身性命大事的面前,東華當下大概率沒時間來找張學舟算賬,這也免得他每日提心吊膽需要謹防襲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