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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香火、九司太子

  伏冀將軍鑒此微誠,長饗人間香火;更望神威浩蕩,永鎮山河清明!

  區區幾行字,被陳執安的神蘊感知。

  陳執安心中不由震動。

  他在七經山下殺了褚岫白,留下檄文。

  陳執安以為這殺賊檄文,必然會被黃龍府衙門就此毀掉,無人能知。

  卻不曾想,這河上州中,有人為他立祠。

  不知他的名姓,不知他的樣貌,便供奉一把長刀、一面牌匾。

  牌匾上驚世將軍四字,以及那長篇祭文,足以證明雕刻神龕,供奉香火之人,究竟何其心誠。

  陳執安深深吸氣。

  他的神蘊此刻與那牌匾以及那一把木刀碰觸,這神龕中那奇異的金色氣息,終于與陳執安那一縷神蘊融合。

  陳執安探出一只手來,有如金色絲線一般的氣息懸浮在他的手中,閃爍著光芒,玄妙而又神秘。

  “這便是香火之力…”

  陳執安心中好奇,他想要試著用自己的神蘊、真元煉化這香火之氣,卻發現無論是他的神蘊,又或者真元運轉偉力,只能夠承載著香火之氣,卻根本無法煉化。

  “這倒是奇怪…”

  陳執安側過頭來,仔細思索。

  香火之氣確實神秘,臥凰丘上的溫梨初借助十幾萬人的香火之氣,恢復傷勢、試著脫開枷鎖,又讓那兩枚同樣神秘的銅錢,得以綻放玄奇。

  西蓬萊山上的蛟驤公,想要走蛟化龍,以此成道。

  卻礙于血祭道真的壞處,不得不在西蓬萊山下圈養數萬人,日日參拜于他,凝聚香火,以此抵消走蛟化龍生出的危害。

  而百姓祭祀所得的香火解他之厄。

  最起碼,蛟驤公成功化為蛟龍,踏足天闕境界。

  今日,陳執安也得了這一道香火之氣,卻不知該如何運用。

  陳執安心中思索。

  恰在此時,他眼神忽有變化。

  此時這一道香火之氣懸浮在他左手上,唯獨他才能看到這一道金色絲線。

  然而…當陳執安正在思索之際,陳執安左手卻生出異樣來!

  只見陳執安向來沉寂的左手,龍脈機緣仿佛被這一道金色絲線所喚醒,升騰出青綠色的龍脈靈氣。

  龍脈靈氣氤氳如霧,包裹住這一道金色的香火之氣。

  陳執安眼神微亮,他凝視著自己的左手,然后清楚的看到青綠色的龍脈靈氣徹底吞噬了那一縷香火,繼而再度歸于沉寂。

  他左手中的龍脈機緣并不曾生出什么變化,任憑陳執安神蘊掃過,也未曾感知到什么。

  “看來這龍脈機緣,似乎想要吞噬香火。

  不過…區區一縷香火之氣,對于這龍脈機緣而言,又好像杯水車薪了。”

  陳執安皺起眉頭,心中沉思龍脈機緣與香火之間的聯系。

  幾息時間過去。

  陳執安似乎聽到了什么,探目看向七經山,身形卻悄然后退,隱入陰影之中。

  半刻鐘時間過去。

  卻見有許多手持鐮刀、斧頭,身著粗布麻衣,隨身帶著干糧的山民結伴前來,路過這神龕。

  他們頗為自然的朝著神龕下拜,甚至有一位衣著稍好些的年輕人,在這神龕前點上了一炷香。

  十幾人下拜,又折返而去。

  不消多想,這些衣著樸素,看起來極為普通甚至貧弱的人,正是七經山上的山民。

  褚岫白殺良冒功,殺的乃是邊境山民。

  陳執安殺褚岫白時所寫下的檄文,也明確提及受害之人的身份。

  大約便是這些山民得見檄文,又見驚世將軍為默默無聞的山民復仇,他們才刻下這神龕,日日供奉。

  “也算是這些山民一片赤誠之心。”

  陳執安目送他們遠去,又從陰影中走出。

  “一縷金色絲線一般的香火之氣,便是被龍脈機緣吞去,我手中的龍脈機緣仍然毫無變化。”

  “若是有千百道香火之氣,卻不知能否令這龍脈機緣生出什么變化來。”

  陳執安在心中暗暗思索,可他旋即又搖了搖頭。

  他在臥凰丘與溫梨初飲酒之時,溫梨初曾經與他說過,香火之氣也并非正道,為道上所不容。

  常年吞食大量香火之氣,對于修行一道有害無利。

  而且…

  “香火之氣,得自生靈祭祀、朝拜。

  今日在這七經山下,之所以有人祭拜于我,是因為我曾斬妖鬼,身有功績,山民自發為我建造神龕,供奉于我。

  這等香火之氣可遇而不可求。

  我若是沉迷香火之道,勢必會誤入歧途,也如同那蛟驤公,又或者許多大虞六姓的人物一般,圈養生靈,蒙蔽他們的心思,以此收集香火之氣。”

  陳執安思緒及此,明白香火之氣絕不可強求。

  他搖了搖頭,將腦海中紛亂的思緒盡數驅逐,這才登上七經山山頂盤膝而坐。

  他閉目養神,身上真元竟然同時流轉兩種天功。

  一種正是陳執安修行多時的紫清玄微闡真。

  而另外一種,則名為黃府玄微闡真。

  這一道法門,陳執安得自道玄宗真傳鐘嶼。

  陳執安殺了兩位意圖奪走龍變圖的道玄宗真傳,所得頗豐。

  比如那顧湄所收藏的參真丹丹方。

  而這黃府玄微闡真,正是鐘嶼所修行的天功。

  這門功法,與紫清玄微闡真同為四品天功,稱得上極為珍貴。

  然而這法門真正難得之處,還在他處。

  “紫氣、黃庭流轉,紫清玄微闡真與這黃府玄微闡真看似是兩道天功,實則彼此交匯交融,若有悟性天賦能夠同修兩門天功,便等同于修行一道三品天功。”

  陳執安眼神閃爍…

  “而這紫清黃府玄微天功,交融為一,卻也并非是這天功的終點。”

  他臉上露出些許笑容。

  “按照這天功玄奧,按照這功法流轉之下的諸多隱晦,這一門道玄宗的天功,乃是四種功法融合為一。

  紫清、黃府便是其中之二。

  若還能得到其余兩本闡真之法,又有天賦悟性能夠融會貫通,便能得到一門一品天功。”

  陳執安想到這里,臉上笑意越發濃郁。

  “而這一品天功仍然并非終點,道玄宗底蘊深厚,秘密便藏在那龍變圖中!

  若能完整得到龍變圖中的機緣,就能夠獲知那極為玄妙的道玄龍變經。”

  陳執安便如此高坐在山巔上,仔細修行兩種天功。

  兩種天功彼此融合,又逐漸演化為一門嶄新的三品天功。

  陳執安原本紫色的真元中,也逐漸帶出一些如同大地一般厚重的黃色來。

  紫、黃交疊,陳執安的修行速度越發快了,真元也越發凝厚。

  “如今,我尚且未曾完整參透這紫黃玄微天功,未曾將自身真元徹底練作紫黃真元。

  等到我自身真元徹底化作紫黃,應當就能夠擴充天門,建造玄樓,踏入天闕玄境,成為玄樓修士。

  有此功法,我修行速度確實快了許多。”

  陳執安就此盤坐在山中,神蘊與風波融合,細碎的流轉于周遭十里之地。

  而他則認真修行,熬煉真元。

  兩日時間一晃而過。

  大治二十三年即將過去,距離除夕夜也已不過二三日。

  是夜。

  陳執安忽然睜開眼睛,看向遠處。

  卻見那云霧遮掩的遠方,不知何時多了一道虛影。

  那虛影龐大,只怕有十丈大小。

  巨大的身軀蹲伏在云霧上,兩只眼睛便如同燃燒著鬼火,低頭注視著陳執安。

  陳執安站起身來,向這可怕的虛影行禮。

  而那虛影卻默不作聲,仍然一動不動的凝視陳執安。

  陳執安眼神中多出些詫異,搖頭說道:“我原以為我在這七經山上等候。

  前輩見我,必然會先是驚訝,然后悍然向我出手。

  卻不曾想前輩眼中卻毫無殺機。”

  那神秘虛影長吸一口氣,繼而吹出。

  籠罩于虛空的霧氣驟然間被他吹散了,露出他的真身來。

  這是一只黑色的狐貍,毛色漆黑,身高十丈,唯獨兩只眼睛燃燒著火焰,就好像是黑夜中的星辰。

  他未曾開口,聲音卻轟然而動,如同江河拍案,如同山川崩塌,炸響于陳執安耳畔。

  “我幼年時前來大虞,五十個年頭疏忽而過。”

  “我曾游過龍溪,闖入謝家洗龍堂,見九曲回廊中的青玉竹,也見十二根雷遮木。

  那時謝明赫還未曾出生,謝作梁卻已經入了四千臺,成為了一件望天士。”

  “陳執安…謝家并非易與,在那心經閣中,在那溪山院中,不知有幾位天端、幾位玄綱。

  五十個年頭過去,我未曾看穿龍溪謝家,至多看穿了謝明赫,看穿了那不堪其用的謝茂行。。”

  “謝作梁邀我入京,你今日在此攔路,應當是想要殺我?”

  陳執安有些驚訝的看著這頭狐貍。

  這狐貍的聲音如同山河鳴響,可他的眼神卻分外平靜,一條尾巴刺入云端,攪動風雨。

  可不遠處的黃龍府中,卻好像無人能夠看到他。

  陳執安站起身來,想了想,坦然點頭:“謝作梁心有謀算,我不愿細究。

  但我如今卻缺一道天闕元神!

  這元神對我至關重要,前輩久居謝明赫麾下,也算我的大敵。

  所以我才會親自來此,等候前輩。”

  蹲坐在云上的黑色狐貍終于點頭。

  “謝明赫已然化龍,他嗅到了我的血脈,所以謝作梁寫信于他,他便應允下來,遣我來此。

  我若死了,正合他意。”

  “至于謝作梁…他曾被謝家族長稱之為謝家的遮云人,心機深沉,輕易不顯山露水,又久居司天臺,想來自那些星辰上,看到了些什么。”

  這位名為徐風去的狐貍語氣越發平靜,就連神蘊流轉的聲音,也逐漸自山河澎湃變作了清風徐來!

  陳執安皺著眉頭聽著狐貍說話,卻又覺得晦澀難懂,不知這狐貍究竟是何來歷,也不知這狐貍究竟與謝明赫、謝作梁有何瓜葛。

  恰在此時…

  徐風去眼中本就燃燒的火焰燒的更旺了,他照出兩道清幽光芒,落在陳執安身上。

  “陳將軍!我曾入謝家元祖墓,被謝家族老謝垚光釘入一方因果錨。

  謝作梁、謝明赫以為我不知此事。

  可他們卻不知我血脈特殊,早已探尋到些許蛛絲馬跡。

  今日,他們想要引你殺我,將因果錨釘入你的元神因果中,毀了機緣,破你血脈,成就謝家的果。

  我今日將此事告知于你,陳將軍,你可還敢殺我?”

  徐風去眼中火光跳動,注視著陳執安。

  陳執安越發驚訝了,他上下看了一眼徐風去,只覺得這頭狐貍同樣頗為神秘。

  “無論這狐貍所言是真是假,可他明知我要殺他,卻仍然這般平靜,恰有如雷霆落而心不驚…”

  陳執安眼珠一轉,忽然拂袖,他面前頓時多出一張桌案,一壺美酒來。

  “前輩何不化作人形,與我共飲一杯?”

  陳執安邀請。

  徐風去卻搖了搖頭。

  只見他直直仰頭,張口一吐。

  一時之間,他口中爆射出一道金光。

  金光騰飛!恰如同一顆星辰懸空。

  陳執安定睛望去,只見那一道金光升至高空,又散落下來,完全籠罩陳執安之所在。

  下一瞬間,徐風去身后那條黑色的尾巴忽然散開,散做七條,七條尾巴上各自飛出一點精血。

  七點精血在天空中融合為一,繼而化作一把刀。

  這一把刀刀身漆黑,閃爍光輝,粗略看去,刀上還有鮮血流淌!

  而那黑色的狐貍化作人形,化作一位看起來頗為尋常的中年人。

  這中年人踏步走下虛空,忽而拂袖。

  懸在天空中的長刀驟然化作一道光芒,直射而來,又懸浮在陳執安眼前。

  陳執安面不改色,甚至眼睛都不眨一下,只是自顧自的喝下一杯酒。

  “前輩這是?”陳執安詢問。

  徐風去忽而向陳執安下拜,道:“我要請陳將軍手執此刀,殺去我的肉身,殺去我的元神,受我天闕中的因果錨!”

  陳執安揉了揉眉心,顯得有些傷神。

  司天臺的謝作梁…

  化龍的謝明赫…

  再加上這頭說話云里霧里的老狐貍,陳執安一時之間有些反應不過來了。

  而此時此刻,懸天京司天臺上。

  謝作梁白衣飄然,氣魄洶涌。

  隔著千里萬里,這位尚且未曾登臨造化的靈臺官卻好像聽到了徐風去與陳執安的對話。

  可他似乎并不在乎。

  “暗扣交鋒,星軌明朗!

  九司太子!陳執安!皆為我龍溪妖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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