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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 誰贊成,誰反對?

  沉寂籠罩著破敗的祖師堂,仿佛在漫長的沉寂中連時間都失去了概念。

  直到那璀璨而寂滅的劍光消散,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剩下的六位天使之王才如同從一場短暫的斷片中驚醒,神情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茫然逐漸回過神來。

  祂們的思維,似乎還停留在見到那常世一劍之前的那一刻。

  記憶在這里出現了一個極其微小的斷層,縱使以天使之王的位格,擁有近乎不朽的靈性和浩瀚的知識,也無法承載那一道斬滅此世唯一者,抹除因果的常世一劍記憶。

  祂們下意識地,本能地想要接著之前的話語或者思緒繼續說下去。

  可話到了嘴邊之后卻又突然頓住了,一種難以言喻的不協調感,如同卡在齒輪間的沙礫,讓祂們流暢的思維出現了凝滯。

  沉默在蔓延,一位位天使之王不再言語,而是開始隱秘地以意識交流起來,試圖弄清楚這突如其來的異樣感源自何處。

  “剛剛.是不是發生了什么?”最先開口的是戰神教會的天使之王,祂的戰斗直覺最為敏銳,遵從戰斗本能似乎覺察到了什么。

  “冥冥中似乎有一閃而逝的不安感,如同陰影掠過心頭。”大地天使之王輕聲回應,祂對生命與靈魂的波動最為敏感,但此刻卻無法定位那不安的源頭。

  “我的隱秘權柄似乎被觸動了一下,感應到了某種極高層次的力量波動,可當我仔細探查,卻又并沒有發現任何問題所在。”黑夜天使之王的聲音帶著一絲困惑,祂的權柄涉及到了隱秘與未知,但此刻所有的推演都指向一切正常。

  “這一座殘破的廟宇,絕對有問題!”永恒烈陽教會的日曜天使之王語氣凝重,祂的目光本能地看向了供臺之上,試圖搜尋著什么。

  可映入眼中的,卻只有一塊徹底殘破的牌位,沒有絲毫異常。

  就在幾位天使之王快速交流試圖找出問題根源之際,代表永恒烈陽的日曜天使之王卻注意到,一直以來都以博學和冷靜著稱的知識天使之王,此刻卻異常地頭顱低垂,陷入了沉默,完全沒有參與他們的話題之中。

  “知識,你怎么了?”日曜天使之王忍不住開口問道。

  聽到呼喚,那位籠罩在星光與符文中的知識天使之王才緩緩抬起頭。

  祂沒有直接回答,而是伸手從懷中取出了一枚造型古樸模樣精致的銀色懷表。懷表的指針并未走動,表盤上銘刻著復雜而玄奧的星軌與時間銘文。

  “我執掌駐時之鐘,這是歷史途徑的唯一性象征。”知識天使之王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它理論上可洞察整個世界的時間流淌,監視過去未來,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操縱歷史的變動與時間的變化。”

  “理論上來講,只要整個世界出現任何時間層面超出常規的變動,都絕對無法逃過駐時之鐘的眼睛。”

  “那你發現了什么問題?”蒸汽天使之王緊跟著問道,祂對這種涉及規則與根源的異常最為關注。

  然而知識天使之王卻緩緩搖了搖頭,語氣中透出一股深深的無力感:“這正是問題所在。

  哪怕作為途徑唯一性的駐時之鐘,也無法洞察到任何時間層面的異常變化。

  時間流速正常,歷史脈絡清晰,沒有任何被修改或擾動的痕跡。”

  祂頓了頓,聲音變得更加低沉:

  “這說明,要么剛才的一切真的只是我們的錯覺,要么就是那種變化的層次之高,已經遠遠超出了我們的認知范疇,甚至甚至不排除是有人以我們無法理解的方式,直接抹除了那一段相應的歷史本身,以至于讓駐時之鐘也無法洞悉其存在!”

  抹除歷史?

  這幾個字如同重錘敲擊在其余幾位天使之王的心頭。

  以祂們的位格,抹除歷史不過只是一件小事,但關鍵在于歷史本身的重要程度會受制于歷史所承載的信息。

  此刻七大正神正在蘇醒,而祂們幾位天使之王也已經降臨現世,歷史的穩固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狀態,哪怕是知識天使之王也難以做出大方向的改變。

  在這種情況下抹除一段與天使之王、七大正神相關的歷史,其手段之恐怖簡直超乎想象。

  日曜天使之王皺緊了眉頭,祂瞥了一眼姿態懶散注視著祂們的陸閻,心中那股不安感愈發強烈。

  “會不會,這一切真的只是錯覺?是這座詭異廟宇和那牌位影響了我們的感知?”祂試圖找出一個相對合理的解釋。

  “不會!”

  一個清冷而堅定的聲音響起,給出答案的并非知識天使之王,而是代表著黑夜女神的黑夜天使之王。

  作為天使之王中唯一的女性,黑夜天使之王身穿一襲仿佛由純粹夜色編織而成的夜幕長袍,面容完全隱藏在兜帽投下的深邃黑夜之中。

  縱使以天使之王的視力直視,也只能看到精致金絲眼鏡反射出的幽光,根本無法記憶祂兜帽下的具體容貌,仿佛祂的存在本身就與遺忘和隱秘相連。

  只見黑夜天使之王優雅地抬手,輕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鏡,那雙隱藏在黑暗中的眼眸似乎掃過了在場的所有人。

  祂輕柔的聲音中,此刻卻帶上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各位,難道還未發現真正的問題所在嗎?”

  黑夜天使之王的視線緩緩掃過包括祂自己在內的六位天使之王,然后用一種近乎陳述事實的語氣,沉聲說道:

  “各位可曾記得,我們天使之王,究竟有幾位?”

  這個問題如同平地驚雷,讓原本就心神不寧的天使之王們都是一怔。

  “這還用問?”蒸汽天使之王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做出了回答,“自神話時代以來,一直只有六位天使之王,這難道不是常識嗎?”

  其余幾位天使之王,包括日曜天使之王、知識天使之王等,也都下意識地紛紛點頭表示認同。

  在祂們根深蒂固的認知和記憶中,天使之王確實一直就是六位。

  然而,黑夜天使之王并沒有就此停下,祂繼續用那平靜而冰冷的聲音問道:

  “那么,七大正神創立七神教會,在正神沉睡之時,便是由天使之王代為執掌教會權柄。

  可為何明明有七位正神,卻只有六位天使之王?”

  此話一出,所有天使之王都愣住了!

  對啊七位正神,七大教會皆是因正神而存,可為什么天使之王卻只有六位?

  這個邏輯上的巨大矛盾,在黑夜天使之王點破之前,竟然沒有任何一位天使之王意識到,仿佛這個念頭本身就被某種力量屏蔽了一般。

  祂們的大腦急速運轉,想要立刻做出解釋,比如下意識地編造出“有一位天使之王早已隕落”、“對應的真神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或容器”這樣的說辭。

  可是當祂們搜遍自己那跨越了漫長神話時代的記憶之后,祂們卻震驚地發現.

  沒有任何信息!

  完全沒有任何與第七位天使之王相關的任何信息!

  無論是關于其名號、其執掌的教會、其隕落的原因,甚至連曾經存在過第七位天使之王這個概念本身,都在祂們的記憶里一片空白。

  仿佛從神話時代以來,天使之王就只有六位,風暴之神陛下根本沒有想過創造出一位天使之王。

  這怎么可能?

  一股冰寒刺骨的恐懼,如同潮水般瞬間淹沒了這六位站在凡塵之巔的存在。

  祂們環顧四周試圖搜尋線索,卻發現在這殘破的祖師堂內,還有一個蒲團整齊擺在原地,仿佛正在暗示著什么。

  六大天使之王驟然抬頭,看向那個依舊坐在蒲團上臉上掛著玩味笑容的陸閻,一個令祂們靈魂戰栗的猜測,無可抑制地浮現在心頭。

  “就在剛才那無法被記憶的瞬間,真的有一位天使之王被徹底抹殺。

  連同關于祂存在的一切歷史和記憶,都被徹底抹去了?”

  見到六大天使之王臉上那無法掩飾的震驚與恐懼,陸閻心中已然明了,祂們此刻恐怕已經通過種種蛛絲馬跡和那無法解釋的記憶空白,意識到了風暴天使之王的結局了。

  盡管祂們可能連風暴天使之王是誰都不知道,但這已經不再重要了。

  常世一劍,其誕生的目的就不是為了對付序列一的天使之王。

  它是為了滅殺一位真正屹立于此世頂點,近乎不朽不滅的此世唯一者所創造出的神通手段。

  此世唯一者之所以難以被徹底殺死,便是因為只要其在過去、現在、未來的時間長河之中,留存下一絲一毫的信息、一個概念、一段因果,便有可能憑借那一點痕跡,從漫長的時光中再度歸來。

  當初的陸閻被太易仙視作因果,所以常世一劍才需要跨越七百年后將其斬殺。常世一劍的核心,便是斬斷抹除目標存在本身所關聯的一切因果與概念,從根源上將其徹底湮滅。

  縱使風暴天使之王僅僅是被那復現記憶中常世一劍的一絲微不足道的余波所波及,那其中蘊含的抹除特性,也足以將祂這位序列一天使之王,從現實到歷史,從認知到因果,徹底抹去不留分毫。

  陸閻甚至可以肯定,哪怕是那七位竊取了舊日位格高高在上的七大正神,在察覺到異常后,最多也只能通過某些間接的痕跡,推斷出曾經存在過一位風暴天使之王這個事實,卻絕對無法直接保留或回憶起任何與之相關的具體記憶。

  常世一劍的位格,幾乎超過了此世唯一的概念,這也是陸閻所知曉唯一能夠斬殺此世唯一者的手段。

  感受著那六道投向自己的目光中,從最初的審視試探,轉變為如今的忌憚驚懼,甚至帶上了一絲難以置信的敬畏,陸閻已然明了,自己的目的已經基本達成了。

  地府與根基深厚信徒遍布大陸的七大正神教會相比,目前確實只是一個聽起來唬人內里卻相對虛浮的空架子,缺少了漫長時間沉淀下來的真實根基與底蘊。

  在這種情況下,想要讓七大正神教會承認地府的存在,甚至主動退讓允許地府傳播信仰,單靠談判和展示肌肉是遠遠不夠的,只能另辟蹊徑施加足夠的威懾。

  可單純的力量展示,或是普通的威脅手段,顯然無法真正嚇唬到這七位站在神祇之下頂點,活了不知多少歲月的天使之王。

  祂們見過的風浪太多,擁有的底牌也足夠多。

  于是陸閻只能兵行險著,求助于超越常規甚至超越此世理解范疇的力量。

  從自己的記憶深處,截取出那段在太易宗祖師堂內,親眼目睹姜之維斬殺太易仙的驚天記憶,并借助斡旋造化之力將其短暫復現,其最終目的就是借弒仙之威,借那斬滅唯一者的威勢來強行殺死一位天使之王。

  以此作為最直接的威懾,讓剩下的天使之王,乃至祂們背后的七大正神教會,徹底掂量清楚地府不可揣度的力量底蘊。

  不過,這一舉動并非沒有風險。

  要知道,他所截取的這段記憶,可是同時涉及了太易仙和姜之維這兩位貨真價實的此世唯一者。

  其間蘊含的力量層次和因果糾纏,遠超陸閻自身的掌控能力,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被那記憶中的力量反噬。

  無論是導致太易仙意外復活,還是引來姜之維的敵意都有徹底翻車的風險。

  不過好在,從剛才那過去記憶之中發生的變化,那一聲帶著幾分玩味和戲謔的輕笑來看,姜之維顯然是意識到了陸閻借用祂記憶的目的,并且對此抱著一種默許,甚至是看熱鬧的態度。

  所以那復現的常世一劍,才會精準地只針對踏出安全區域的風暴天使之王,而沒有波及陸閻自身。

  若非如此,恐怕剛才那一道常世一劍劈開的,就不是記憶中太易仙的牌位,而是陸閻自己了。

  既然姜之維這位大佬無形中賣了自己一個人情,等同于默許了這次借勢,陸閻便也不再有任何顧忌。

  他依舊安穩地坐在那首位的蒲團之上,身形未動但整個人的氣勢卻仿佛拔高了無數倍。

  他抬起眼簾,目光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以一種近乎俯視的姿態,緩緩掃過下方那六位神情各異,皆已然失去從容的天使之王。

  “地府欲在此界設下一殿,乃是十殿閻羅第五殿,其名為閻羅殿。

  吾當開辟陰司,立閻君,掌蕓蕓眾生生前死后之因果,司職賞善罰惡。”

  話語微頓,祖師堂之外黃泉奔涌已然掀起萬丈狂瀾,仿若整片天地都在地府威嚴之中搖搖欲墜。

  “誰贊成,誰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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