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陽,華陽界元陽道宗當代真傳首席。
其自入道修行以來,如今歲兩千八百載,已經是煉虛極境,三聚頂,單論其修行進度,絕對是當世一流的天驕人物。
自金陽證得煉虛行走諸天拜訪圣地遍交諸友以來,誰不說一句“金陽真君,風采無雙”?
金陽生得本就是周正樣貌,修行以來養仙家清靈之氣,渡道家玄玄之機,是為氣機清正,雙眸如星,其身姿筆挺,一舉一動皆合道門真傳,契圣地高門,可謂儀態樣貌皆是上乘。
可如今的金陽又是個什么模樣?
披頭散發,衣衫凌亂,首先就失了圣地高門的儀,而其面容陰鷙,氣機紊亂,又缺了道家真修的態,饒是如今金陽道行到了合體境,可觀那虛浮的氣息,明顯實力不增反減。
此時殿內諸人望向金陽,神情或怪異或憐憫。
而同代的真傳們,煉日采月神情凝重,少陽少陰帶著些許疏離,而天元圣宗的正清更是眉頭緊皺,其看了眼身旁施施然落座的宵宮,問道:“宵宮仙子,金陽道長先前也是這副模樣么?”
宵宮望向如今的金陽,帶著明顯的厭棄之色:“之前的金陽道長,仙姿玉骨,正氣堂皇,彬彬有禮合大家氣象,儀態清和有真修風采。”
“如今的金陽”
宵宮話沒說完,可言語之中的意思,正清卻是聽得明白:如今的金陽,還是玄門圣地的真傳,還是那道家仙真么?
不僅僅是正清聽得明白,正清周遭天元圣宗、道一宮、陰陽正宗等一眾當代真傳們皆是聽得清清楚楚,因為宵宮與正清交流時壓根沒有使用傳音手段。
實際上何止是周遭這些當代真傳,放眼望去殿內除卻他們這些煉虛小輩外,哪一個不是合體道行?
宵宮的話可以說殿內各家都聽得清楚,尤其是元陽道宗的一眾真傳。
然而面對宵宮這等不屑的神態,金星、金辰、金皓、金珙幾人是忿恨無比,而觀垣真君卻是凝眉看了看金陽,旋即看向了那高居首位的萬壽仙君。
如果說之前觀垣真君對萬壽仙君只是厭惡其手段,如今就是惱怒其行徑了:金陽如今的狀態他人不清楚,萬壽仙君自己還不清楚為何么?
如果不是萬壽仙君,金陽絕對不會淪落到這般地步。
丟了道家清靈之氣,失了玄門道宗之本,這還叫什么道宗真傳?!
元陽道宗這一代的真傳首席,被乾坤道宗給毀了!
此時觀垣真君內心的怒火幾乎要透頂而出,一股深沉可怖的氣息儼然就要爆開。
然而就在觀垣真君要開口時,流宵真君卻是一把握住了觀垣真君的手臂:“觀垣師叔!”
觀垣真君看了眼流宵真君,又看了眼那矗立在大殿上,被兩側各方道友用種種懷疑厭惡的眼神注視著的金陽,那一顆心明明燒的熾熱幾乎要爆開,可觀垣真君面上卻是恢復了淡然的模樣。
其起身對著眾人微微拱手算是致歉:“宗門后輩出了些許差池,讓諸位道友見笑了。”
“貧道還有事去應對,暫且離場,諸位請便。”
說著,觀垣真君大步走到殿宇中央,一把拉起金陽的手,向外走去。
金陽有些錯愕的看向觀垣真君,他如今的情況他自己最是清楚,以他眼下這斑駁乃至污濁的氣機,已經算不上道家真修了,宗門不清理門戶都算是好的了。
可觀垣真君為何?
然而觀垣真君卻是低聲道:“走,回家。”
說罷,觀垣真君拉著金陽離開正殿。
隨著觀垣真君起身,元陽道宗的觀月真君、觀虛真君、觀澈真君,流宵真君、流鏡真君、流烽真君、流浴真君亦是紛紛起身,緊接著和金陽同代的金星、金辰、金皓、金珙亦是起身。
元陽道宗的一眾上三境徑直隨著觀垣真君離去,絲毫沒有給萬壽仙君一點面子。
而面對觀垣真君這般態度,陰陽正宗的琉陽真君卻是神情微妙:“琉月,看出來沒,這元陽道宗的道友們,和萬壽仙君之間有點矛盾啊。”
琉陽真君說得輕松,琉月真君亦是眼觀鼻鼻觀心:“諸家法度不同,有些不適之處也是正常。”
道一宮掌日真君先望了望離去的元陽道宗諸人,隨后看了看琉陽真君,思索片刻之后,望向萬壽仙君的神情愈發不善且警惕起來:“握月,讓化日師叔和形月師叔快些來吧,否則你我稍不留神都要成為他人的炮灰了”
握月真君微微點頭,那藏在云袖中的手早已握在了傳訊玉玦之上。
質問萬壽仙君此時已經沒了什么作用,隨著元陽道宗眾人離去,陰陽正宗的眾人也在琉陽真君琉月真君帶領下離開,掌日真君見狀連忙叫上握月真君和煉日采月一同離去。
他們道一宮如今就剩下四個人,留在這里太過危險了。
一時間,元陽道宗、陰陽正宗、道一宮先后離去,宵宮亦是起身對旁邊的正清微微點頭,旋即向萬壽仙君拜道:“請仙君放心,三界天庭無論是來摻和一腳,還是要與東天道家聯手,我真霄道宗一力阻了。”
說罷,宵宮轉身離去。
至此,原本仙家云集的萬壽宮大殿之中,空蕩了大半,只剩下乾坤道宗自家的人手和天元圣宗兩家了。
德祐真君望向萬壽仙君:“仙君,其他人的事,老夫不管,可崆洞、華云,絕不能在坐壁上觀,須得讓他們派出精兵強將來才是。”
萬壽仙君見德祐真君開口,也是松了口氣:“放心,炎州一丟,崆洞和華云便要直面山河道門,他們絕不會束手旁觀。”
見此,德祐真君重新落座,殿內氣氛似是平靜,又似古怪。
炎州中域,元陽道宗臨時駐地。
在那新修葺的元陽殿內,觀垣真君、流宵真君等元陽道宗一眾合體境真君圍坐一團,中間的正是金陽。
看著自家得意的后輩,未來宗門的扛鼎人物變成這幅仙不仙,魔不魔的模樣,觀垣真君沉聲道:“金陽,你放心。”
“乾坤道宗,決計落不著好!”
“我元陽道宗萬里迢迢從華陽界前來支援,替他們與山河道門斗法,他們卻在背地里暗算我元陽真傳!”
“乾坤道宗,元字輩、風字輩、宣字輩還有景字輩,也就別離開這炎州了!”
觀垣真君殺氣騰騰,其言語中的意思亦是再明白不過,既然乾坤道宗敢暗地里下手,那也就別怪他們元陽道宗坑人了。
流宵真君凝眉沉思:“金陽如今的情況,并不是完全沒辦法,如果祖師出手施救”
觀月真君輕聲道:“那金陽未來也就止步于此了。”
此言一出,元陽道宗的眾人再度沉默。
金陽看著周遭那一張張關切的臉,心中有諸多情緒難忍,卻還是強行止住,維持著面上的平靜:“觀垣師叔,送金星他們離開吧。”
“金字輩,不能悉數葬送在九州界里,總要給宗門保留幾分元氣。”
“我如今這模樣,雖說有那位仙君暗中謀劃,可也有我自己之過,既然選擇了這條路,我也沒法回頭了。”
“與其耗費祖師心力,不如讓我就這般去與東天道家拼了,戰死炎州也是宗門的一枚砝碼,足夠宗門和乾坤道宗他們討價還價了。”
金陽此時無比的冷靜,他已經把自己當做了一枚可交易的籌碼。
觀垣真君、流宵真君等一眾元陽道宗的合體真君望著金陽,望著自家這個得意的晚輩這般冷靜決絕的模樣,終是嘆息一聲,選擇成全晚輩的體面。
此時真霄道宗的駐地內,宵宮正無比認真的看著宵鵲、霄明、霄胥幾人:“切記,乾坤道宗的一切命令都不要聽!”
“無論是誰發號施令,無論哪家求援,都不要管!”
“我們的任務就是攔住三界天庭,除此之外,我們什么都不做。”
宵鵲擔憂道:“師姐,可若是那些合體道行的真君來了,或是萬壽仙君親自下令呢?”
宵宮冷哼一聲:“那就讓他們去找祖師好了,反正沒有祖師的命令,我們什么都不干!”
顯然,宵宮在發現這所謂的玄門聯盟還是各懷鬼胎之后,徹底放棄了最后一絲出力的打算。
而在陰陽正宗的駐地內,此時除卻陰陽正宗的三代真傳外,道一宮的掌日、握月、煉日、采月竟也在此處。
掌日真君對著琉陽真君拜道:“琉陽師叔,我等身家性命,此時就拜托師叔了。”
琉陽真君抬手示意掌日起身:“道一宮與我陰陽正宗交好,自有互相守望之理,更何況此時你我都身處他鄉,理應互助。”
“放心,在化日道友他們趕來前,你們就在我這里住下。”
聞言掌日松了口氣。
而琉陽真君卻是又看向煉日和采月:“煉日師侄、采月師侄,你們是最后見到那蓬萊靈淵出手的,他如今到底是個什么道行?”
煉日和采月聽到江生的名字,神情都有些難看。
雖說之前被江生震懾的那股麻木畏懼感已經消散,可二人此時聽到江生的名字依舊有些心里發顫。
良久,煉日才說道:“那蓬萊靈淵,太過妖孽,如今是實打實的合體道行,甚至不止是初入合體那么簡單。”
“飲風師叔他們,與靈淵斗法,到隕落,加起來不過幾息!”
“幾息的功夫,飲風師叔他們就悉數隕落了,而靈淵丟下我二人,直奔南方去了。”
聽到四位一劫真君幾息功夫就被江生斬殺,隨后江生直奔炎州南域,琉陽真君終是閉上了眼睛:“原來如此.”
“蓬萊靈淵.蓬萊靈淵”
“此子,早年便是大患,如今有了合體道行,便更是難治了”
“山河道門如今有這么個妖孽在,絕對會讓靈淵當先鋒沖陣。而對付靈淵,我們如果派小輩上去,就是送死,而讓高一輩的合體道行去打,還不一定斗得過”
掌日真君聞言卻是笑道:“元陽道宗的金陽不是承下了這件事么,那么到時候就讓金陽去應對。”
“如果金陽應對不了,正好讓乾坤道宗上。”
“我們各家在這炎州替他們打生打死,他們總不能一直看著吧。”
琉陽真君點了點頭,看向掌日分外的滿意:“嗯,掌日師侄的話不錯。”
“等化日道友來了,本座會與他好生聊聊,在這九州界,我們人生地不熟的,陰陽正宗和道一宮結幫互助,方可長遠啊。”
炎州中域原本是同盟的各家如今各抱著什么心思且不提,在炎州北域,如今東天道家的大營之中,大軍厲兵秣馬,各類戰爭法舟與戰爭法器源源不斷從朱州運來,整個炎州北域如今的戰爭法器堆積如山,而法舟更是遮天蔽日,一眼望不到盡頭。
此番隨著蓬萊、青華的主力悉數到場,赤霄道宗當代赤霄七子中的丹鏡子和朱御子帶著道兵趕來助陣,就連素琴仙子都表示瑤池圣地的援軍也在路上,很快就會有大批道兵來援。
此時的東天道家,正是兵強馬壯的時候,而九州同盟眼下人心離散,明明正是最好的進攻時刻,然而此時元儀真君、弘益真君、照禎真君卻是依舊沒有輕舉妄動。
因為如今的東天道家,還缺一位真正的主帥,一位能壓服各家真傳的存在。
一面面震卦雷鼓被錘動,伴隨著陣陣悶雷轟鳴,東天道家的各方大軍開始集結。
蓬萊、青華、天河、赤霄等一面面旌旗豎起,同時各家仙真云集大營校場之上,一位位合體境、煉虛境的仙真靜靜矗立,放眼望去盡是仙氣流轉,玄機昂然,那一面面澄澈道輪,一顆顆璀璨天星無不表明此時的東天道家在九州界有著怎樣的力量。
然而此番各家仙真匯集,道兵成陣,卻是為了迎接一人。
須臾間,天光照下,但見霞光萬丈瑞彩千條,在那霞光瑞靄之間,天虹做橋祥云為階,一位垂垂老矣的老道緩緩現身。
老道雖然看著衰朽,可氣機卻是格外強橫,遠比元儀真君、弘益真君、照禎真君等一眾五劫真君還要強橫。
其頭戴鎮海天旒冠,身披覆浪星海袍,腰系金蛟龍鱗帶,腳踩天馬踏云靴,鶴發童顏,精神抖擻,肩上一只七彩琉璃葫蘆懸著,腰間挎著一根玄金鞭,兩件寶貝毫不掩飾的釋放著大乘仙寶威儀,昭示著這位老者的身份。
正是:
翻江倒海傾天地,金遍鎮世玉葫仙;
九境號得宙宇壽,平天靖海大乘尊。
天河道宗,宣字輩碩果僅存的存在,平海宣靖仙君到了!
隨著這位老仙君現身,元儀真君、弘益真君、照禎真君各帶著各家真傳行禮拜道:“見過宣靖仙君!”
江生亦是在蓬萊道宗的隊列內,望著那位老仙君,神情平靜,內心淡然:江生知道,這位老仙君到來,就意味著炎州最后的大戰要開始了。
宣靖仙君,可是沖著乾坤道宗在炎州的柱石,那位紫應萬壽仙君來得。
果不其然,宣靖仙君一落地,便中氣十足的說道:“既然大軍已經整備完畢,那么直接向炎州中域進發。”
“此番我東天道家合眾家之力,勢破萬壽仙宮!”(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