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者,金也,所謂金風肅物,天清地寧。”
“六爻有言,其從乾道變化,正性明命,是為藏鋒守正,斂刃待機。”
“靈淵道長以為否?”
望著面前侃侃而談的綾羅公主,江生當真沒想到這位會主動投入這九州界來。
不得不說,這位羅剎界的公主消息是一等一的靈通,先前在天元界時這位就是趨吉避兇的好手,句容界時這位也是預先察覺不妙溜之大吉。
江生本以為下次再見到這位時應當是在三界大千,再不濟也是在其他大千界,卻沒料到這位能跑來九州界助他一臂之力,而且時間選得這么恰巧,炎州北域的戰事剛一結束,這位就到了 時值正秋,朱州亦是秋雨連綿,整個九頭山籠罩在一片寒瑟秋雨之中。
所謂春夏秋冬,乃時之正朔,合乎天地自然,是為法統。
這場秋雨對朱州生靈來說,極其重要,東天道家自不會因一己之念斷方圓數千萬里生靈之本,修行之人,修玄修道,修得便是這天地自然。
江生以法力兜了一捧秋水來,烹煮茶水,化作兩盞秋茶。
“細雨連綿風蕭瑟,青燈燭蘊半盞春。”
“這秋水性寒,雖無春水之柔,用來烹茶卻亦有一番滋味,公主請。”
江生把茶盞送至綾羅面前,隨后靜等綾羅下文。
江生知曉自己不善交際,也沒有林凡那般能言善辯,所以在綾羅來意不明的情況下,江生不愿多言,更愿意讓綾羅多講幾句。
此乃以守為攻,無論綾羅說什么,最后主動權都在江生手里。
綾羅拿起茶盞輕呷一口,旋即眉頭微蹙:“這秋水烹茶,多了一絲時節之金性,兵戈之肅殺,太寒了些。”
說著,綾羅看向江生:“靈淵道長,你們要動兵了?”
聽到這話,江生眉頭一挑,旋即舒展開來:來到九頭山,但凡不是個眼瞎耳聾的,看著那大批道兵調動,聽到那各種攻山法器組建,就知道東天道家要動兵戈。
于是江生神色不顯,從容淡然:“秋蘊,指的便是這三分寒意。”
“說來綾羅公主到我這,莫不是來打探消息的?”
綾羅搖了搖頭:“非也非也,也不怕靈淵道長知曉,如今九州界的局勢,牽連著諸天萬界,雖說是玄門內戰,但波及大千何止玄門九界?”
“這一場玄門劫數,大得著實讓人揪心啊,羅剎界那些老頭子坐不住,又不敢輕易牽扯進來,我只好自告奮勇,來這九州界看一看情況。”
“順帶么,在這圖個安全。”
圖個安全?
聽到綾羅要在九州界圖一個安全,江生啞然失笑,誰不知如今諸天萬界就屬九州界最不安全?
這些時日天河道宗和乾坤道宗仍在炎州斗法不斷,尋常時節幾百上千年都不一定會死傷一位的上三境仙真,在這九州界幾乎每天都會隕落一尊。
這位綾羅公主竟然要在這九州界圖個安全,難不成羅剎界的局勢已經混亂到連綾羅這樣的王族都需得外逃了?
可看綾羅這好整以暇的模樣,也不像是狼狽逃命的模樣。
一時間江生還真搞不懂綾羅的想法。
似是看出了江生在揣測,綾羅解釋道:“靈淵道長莫要胡思亂想,若說之前我羅剎界還有些動蕩,可隨著你們玄門內戰一開,劫氣籠罩宙宇,我羅剎界內部早已互相妥協。”
“畢竟和這一場波及諸天的劫數比起來,我羅剎界內部那點小矛盾又算得了什么?”
“至于說來九州界圖個安全,也并非我胡言亂語;我也不瞞道長,這些年我行走諸天,結交了不少閨蜜好友,卻也招惹了不少仇家,這劫氣一起,諸天萬界的天機不顯,星象難明,正是了結因果仇怨的好時候。”
“無論是待在羅剎界,還是跑到其他地方,都不安全。思來想去,唯有這九州界算是個安生地方,所以妾身跑來靈淵道長身邊,為靈淵道長添些助力,而道長也庇護庇護妾身,如何?”
看著笑瞇瞇的綾羅,江生總算是弄明白了她的想法,合著是想躲在東天道家的大軍里,安然渡過這一場劫數,順帶蹭一蹭這一場大劫氣運。
只是這位知不知曉,東天道家的勢,可不是那么好借的啊.
綾羅見江生不說話,于是說道:“道長放心,我絕不讓道長吃虧,此番我來,可是特意帶著禮物來的。”
禮物?
江生來了興趣:“貧道的道場南海小蓬萊,雖只有千二百萬里大小,確也算是一處福地洞天,比不得各處純陽道場,但較之諸天萬界,也算是上乘了。”
“日月流華、星辰之輝,天材地寶、奇珍異藏可謂應有盡有.每逢年節,天庭亦是賞賜不斷,東天天闕亦是不曾斷了貧道的那份俸祿。”
“這諸天萬界的珍藏仙品,貧道見得也不算少了,敢問公主殿下能給貧道帶來什么禮物?”
聽到江生這樣一番話,綾羅卻是笑的愈發神秘了:“道長,尋常的天材地寶又有什么用,送到道長面前也不能給我增光添彩。”
“我給道長帶來的禮物,是一個人。”
一個人?
總不能是她那位好弟弟多焱吧?
抿了口茶水,江生說道:“綾羅公主,你帶給貧道的那個人,該不會是貧道見過的那位八臂修羅吧?”
綾羅聞言撇了撇嘴:“多焱,空有蠻力,無腦且愚蠢,帶他來作甚,只能丟人現眼。”
說罷,綾羅神情認真無比:“靈淵道長,我帶來的這位可非同一般,那是九州界昔年的氣運之子,其雖被天道遺棄,可其有大用,足以給道長帶來影響九州的大用。”
九州界昔年的氣運之子?
聽到這個熟悉的稱呼,江生腦中轉動,一個人名在江生腦中一閃而逝:莫問心。
莫問心此人,江生第一次聽到是少光界的凈蓮圣女白荷提起的。
白荷當時便說,江生若是來了九州界,可以尋一尋莫問心。
而白荷對莫問心的稱呼,便是氣運之子,應劫之人。
江生之前也的確有過這個念頭,但如今天河道宗已經入場,青華和蓬萊雖還不曾入場,可亦有不少人手投入九州界,眼下東天道家并不缺少什么,江生也忙于斗法,就暫且將此事壓后。
說到底,一個昔年的氣運之子,一個被利用完的應劫之人,便是還有些手段,又能省下什么?
九州界之戰,拼的不是一些奇謀險招,拼的是雙方的人力物力,拼的是一眾純陽道君與那數不清的上三境仙真。
是要看東天道家與乾坤道宗及他那些盟友究竟誰更能撐,一個人的力量放在這場波及玄門九界的大戰中太過渺小。
除非,他是一尊純陽。
可莫問心顯然不可能是純陽。
如今綾羅說她也給自己帶來一個人,也是九州界的氣運之子,這就讓江生有些好奇了,綾羅要帶給自己的那人,總不會和白荷介紹的是同一人吧?
綾羅不知道江生所想,其自顧自說道:“此人之前是九州界的氣運之子,應劫而來,行事無往而不利,其任務完成之后,九州界天道收回其天命,他一下就被打落凡塵,又有過往仇家不斷尋仇,不得不遠遁九州之外,可謂看遍了世態炎涼。”
“不過這人到底是曾經的氣運之子,手段還是有的,眼下雖說銷聲匿跡,可其知曉的不少東西,非天命之子根本不可能知曉。”
“而那些東西,和九州界的不少辛密都有關聯。”
說著,綾羅故作神秘:“就拿這朱州來說,道長,你們東天道家雖說已經把朱州變成大本營,可對這朱州之地就真的了解么?”
“換句話說,這朱州本地的生靈,就真的對朱州了如指掌么?”
“道長,你可知曉,這朱州之中,藏著一處小天地,其藏于朱州內,又遠在九州外?”
聞言,江生雖神情不變,但心中卻是為之一震:這些時日來,他雖說忙于與乾坤道宗的斗法,但閑暇之余卻也沒忘了搜尋黃眉的蹤跡。
說到底黃眉乃是他讓蘭心圣女請來的,如今黃眉在朱州了無蹤跡,連去何處尋找都沒個痕跡,江生如何能不心急?
如今綾羅說,在朱州內藏著一處不一般的小天地,江生定是要去看看的,無論那小天地是不是和黃眉的失蹤有關,總歸要去確認一番。
思量著,江生說道:“若是真有這樣一處小天地,貧道還真有些興趣。”
“公主不妨帶貧道去親眼看看,再考慮見不見那位。”
綾羅點了點頭:“也好,眼見為實,那就請靈淵道長與我走一遭?”
江生自無不可,與林凡傳訊幾句,旋即和綾羅離開九頭山直奔北方而去。
朱州雖是蠻荒之地,可仍是九州界的九州之一,其廣袤無垠,天地之大非中千世界可比。
綾羅帶著江生一路穿行億萬里,來到了一片荒山之前。
望著眼前的荒山,綾羅松了口氣:“這處地方,說來還是那位與我說的。”
“他告訴我,九州界里從不缺這種怪異之處,不僅僅朱州有,陽州、炎州也有,其之來歷,可謂玄妙無窮,其非虛非假,亦真亦空”
說著,綾羅一頭撞進荒山之中,讓江生驚異的是,明明眼前天地毫無異常,既無傳送波動,亦無靈力漣漪,綾羅的氣機就這么消失無蹤了,好似有什么東西將綾羅的存在吞噬了一般。
信手虛握,青萍劍現于掌中,江生學著綾羅模樣一頭撞去,下一瞬江生眼前天地陡然一變。
剎那間,但見天地豁然開朗,有茫茫混沌之氣同虛無之息流轉不休。
此處江河逆流,山峰倒懸;此處水燃火流,日月倒轉。
顛倒不同,光怪陸離,有光陰之河顯化天穹之上,有星辰羅列密布大地之下,當真是奇異之域,非凡之界。
而在江生前方,綾羅轉身面對江生說道:
“道長,此處謂之曰:非真之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