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州之上,天朗氣清。
忽得一陣疾風掠空,繼而一顆大星突兀顯化天穹高掛星海之間盡放明光。
白日星現!
一時間,炎州四方的修士生靈皆是抬頭望向天穹之上那顆朗照大星。
而相較于尋常修士的好奇,炎州的上三境們則是神情凝重無比。
白波道宮內,平玉凝視著頭頂之上那顆大星:“出大事了。”
他人不清楚,平玉身為流風真君的弟子怎么可能不知道,頭頂之上那顆大星是上三境仙真的命星。
雖說上三境的仙真全力施為時會有命星顯化,但顯化的命星絕對不是這般盡情揮發自己,就好似要把自己燃燒殆盡一般。
與此同時,墨灣道宮、崇山道宮、玉山道宮、萍河道宮、衡松道宮、黍海道宮等等整個炎州北域的各處道宮,皆在關注著天穹之上的星辰,而乾坤道宗那些上三境的風字輩、元字輩真君們則是一個比一個神情難看。
門下弟子不識得,他們還不認得么?
那是太乙洞玄隕星伏風真君的命星!
伏風真君的命星怎么在楓谷上方,而且好似即將崩滅一般?
乾坤道宗在炎州坐鎮的一位位真君望著頭頂之上那閃爍明光的大星,看著星辰輝光比肩日月,看著星辰黯淡崩解,當頭頂大星分崩離析散做流星雨時,整個炎州的乾坤道宗弟子都知道了一個駭人消息:
伏風真君,殞落了!
萬壽仙宮內,云渺御風真君、雷煞劫風真君、雪照明風真君雙眸通紅的望著天穹之上崩解的命星,一道道駭人威勢已經壓抑不住。
“伏風隕落了?!”
“伏風怎么可能會隕落在楓谷?!”
三位真君皆是與伏風真君情同手足的關系,如今摯友隕落,三位真君又豈能熟視無睹?
劫風真君當即凌空而起,撕開虛空就沖向楓谷方向。
如今誰不知道九州界被劫氣所籠罩,虛空亂流之中摻雜著什么東西都不奇怪,因此誰也不愿意輕易踏足不安穩的虛空亂流。
可此時劫風真君便顧不得這些,生生撕開虛空擠進虛空亂流橫渡兩萬萬里。
明風真君看著凝眉的御風真君說道:“御風,伏風隕落的蹊蹺,我們不能眼睜睜再看著劫風踏入陷阱!”
御風真君聞言點了點頭,與明風真君一道撕開虛空追上了劫風真君的腳步。
而當三位真君離去時,萬壽仙宮內,那頭戴紫金朝天冠,身披萬法朱紫袍的紫應萬壽仙君卻是凝眉望著天穹,似是在觀量著什么。
與那些合體道行的小輩不同,紫應萬壽仙君活了萬載有余,又是大乘道行,其眼界何其毒辣?
在萬壽仙君的眼中,伏風真君的命星崩解隕落之后,一絲伏風真君的真靈好似被什么吸引,被攝入天穹之上,消失在星海之中,旋即星海間似乎就孕育出了一顆全新的星辰 萬壽仙君雙眸之中金光燦燦,洞照罡風雷火,貫穿星海天穹,看到了那一張覆蓋了整個九州界,無邊無垠,玄金浩瀚的巨大羅網,看到了那一張明晃晃的玉金天榜。
“天地,封神榜.”
青蓮陣圖收,誅戮陷絕斂。
隨著江生收起劍陣,明羨與玄一第一時間沖上來扶住江生。
雖說明羨與玄一沒怎么聯手過,但江生可是與二人都有合作過,因此二人知曉江生的道行,也愿意信任江生。
此番與伏風真君斗法,如果說一開始是明羨獨木難支,當玄一和江生先后趕來時,便已經成了對伏風真君的圍獵,而主攻之人,便是江生。
圍殺一尊合體道行的二劫真君,是需要付出代價的,這份代價如今便體現在了江生身上。
隨著明羨和玄一齊齊上前攙扶,這才發現江生的雙臂看似完好,但內部已經碎成了渣。
看著明羨和玄一,江生笑道:“二位道兄安心,我無大礙。折兩條胳膊,送一位二劫真君歸位,值了。”
明羨眼中的神情復雜無比,有感慨有震驚還有那么一絲艷羨,如果不是他親自出手輔助江生,他都不敢相信他們三人真能陣斬一尊二劫真君:“靈淵,你當真做到了,越階迎敵,將一位二劫真君斬殺。”
江生搖了搖頭:“非我獨自之功,若不是二位道兄出手,我哪可能將其斬殺?”
說著,江生苦笑道:“到底是一尊二劫真君,當真是硬的不同凡響,換做煉虛道行,一劍便斬了,這位硬生生承受了四劍,還逼得我不得不賠進去兩條胳膊。”
聽著江生的話,明羨與玄一互視一眼,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什么叫煉虛道行一劍就斬了,這位生生挨了四劍?
四劍斬殺一尊合體道行的二劫真君難道還不夠驚世駭俗?
就當二人打算說點什么時,一股股駭人威勢席卷而來,一時間無論是江生還是明羨、玄一都露出凝重神情:這些席卷而來的威勢,每一道可都不比伏風真君弱啊。
“是誰殺了伏風,給本座站出來!”
伴隨著一聲驚雷怒吼,天地變色,江生三人眼前空間崩解破碎露出虛空亂流,緊接著一道身影撕開虛空踏步而來。
隨著身影踏出,無數驚雷叱咤奔涌,如淵如獄的威勢如驚濤駭浪般撲打而來,差點將三人溺斃在這股威壓之下。
但見那身影頭戴驚雷煌神冠,身著風雷萬痕袍,手持一柄雷劫驚神劍,威儀堂皇,令人膽寒。
江生三人互視一眼,都認出了來人的身份:太乙洞玄雷煞劫風真君!
緊接著,又是兩道身影撕碎虛空而來,一道身影頭戴云繞朗星冠,身著千風御流袍,手持千風玉拂塵,身影踏出的瞬間,風起云涌,有千風浩蕩凝做蛟龍,有萬云奔涌化作瀚海。
瀚海躍蛟龍,真仙臨云空,是為:太乙洞玄云渺御風真君!
另一道身影頭戴寒雪明玉冠,身披朗照千風袍,負手而立,一條雪玉寒蛟龍圍繞這道身影,周遭萬千寒霜凝結,又有無盡北風蕭肅,那身影凝視而來,眸光清明寒徹,好似萬古不化冰。
北風蕭肅寒霜凝,雪玉寒蛟照護明,是為:太乙洞玄雪照明風真君!
劫風真君、御風真君、明風真君!
三位乾坤道宗的二劫真君齊齊到來,威勢滔天一時間好似天地變色,日月齊暗,那煌然之威似有扭轉日月覆滅乾坤之能。
同為玄門道家,雖說一些內部情報不會輕易外傳,可有些消息卻是公開的,例如:伏風真君與劫風真君、御風真君、明風真君是摯友。
那么眼下這三位真君到來的目的也就顯而易見了。
當劫風真君、御風真君、明風真君齊齊看向江生三人時,眼中除了肅殺之外還有一絲狐疑:當真是這三個山河道門的煉虛小輩害了伏風?
雖是心中有些狐疑,可看到江生三人之后,劫風真君仍是毫不遲疑的動手了。
眼下這一切都擺在面前,即便伏風的死不是江生他們造成的,也和他們脫不了干系,更何況三人下方那一座巨大的法陣儀軌太過顯眼。
意識到明羨這些天河道宗的真傳要做什么之后,劫風真君手中雷劫驚神劍凌空一點,引動萬頃劫雷對著江生三人就當頭劈來:“山河道門的小崽子,去給伏風陪葬吧!”
剎那間,無盡劫雷呼嘯而至,狂暴的雷霆好似暴雨傾瀉眨眼便覆蓋了天穹籠罩了方圓數百萬里。
以劫風真君那二劫真君的道行,念頭一動覆蓋千萬里方圓不過彈指,然而這到底是在炎州,是他們乾坤道宗自家的道場,把戰場限制在楓谷便可,沒必要波及其他地方。
因此劫風真君一出手,雷霆恰恰好好覆蓋整個楓谷道宮的轄域,無盡雷霆愣是一絲也不曾落到楓谷道宮之外。
望著那漫天傾瀉的雷霆,玄一當即扭頭看向江生:“靈淵,還有余力否,可否再斬一位合體真君?”
江生神情無奈:“玄一道兄,你覺得二劫真君是什么尋常煉虛么,還能說斬就斬?”
“斬了伏風便已經盡全力了。”
非是江生不愿意出力,而是他如今真無力面對三位二劫真君,說到底江生還不曾破境合體,能斬了伏風真君已經是拼盡全力了。
先是以觀過往之劍困住其心神,再以斷因果之劍擾其命理,最后以誅仙劍陣強行誅殺,無論哪一招哪一式都是對心神法力的極大消耗。
尤其是催動誅仙劍陣斬殺一尊二劫真君,江生一次性動用誅仙劍、戮仙劍、陷仙劍與青萍劍外加青蓮陣圖,佐以明羨與玄一這兩位青華道宗和天河道宗的當代首席相助,這才讓誅仙劍陣有了斬殺伏風真君的威能。
更何況,江生瞥了眼明羨:這位說到底才是此番行動的主角,江生不信明羨沒有后手。
明羨見江生看過來,也是不由得一笑:“靈淵,你可還記得與我共探混沌尋得的那寶貝?”
寶蓮燈?
江生露出一絲狐疑:“明羨道兄,你那寶貝不是用來對付陰陽正宗的少陽、少陰的么?”
玄一自是聽聞明羨與江生深入混沌尋寶之事,也是以為明羨要拿著那寶貝來克制少陽、少陰好壓他一頭完成二人的賭約。
卻不料明羨笑道:“若是對付少陽、少陰,我有的是辦法,又何須費那般功夫?”
“靈淵,你我辛苦取回來的寶貝,可是有著大用的。”
說罷,明羨從懷中取出寶蓮燈來,但見一尺大小的玉盞蓮燈被明羨祭起,其上那一道燭火搖曳,氤氳葳蕤之光。
但見明羨一手托著寶蓮燈,另一只手掐訣引法:“這寶蓮燈,可不僅僅是為了對付少陽、少陰,其最大的功效,乃是作為接引儀軌的陣眼!”
陣眼?!
江生有些詫異,卻又釋然開來:的確,若是單純為了尋一個普通法寶,明羨這位天河道宗的首席又何必辛苦跑到混沌深處,差點自己都回不來?
當真不愧是在天元界歷練千載的天河首席,一舉一動皆有深意啊。
“若是只有伏風一個人來,那我們天河道宗還真浪費了這么一番籌備!”
明羨目光掃視那被凝滯的萬頃天雷和劫風真君、御風真君、明風真君三人,嘴角露出一絲冷意:“就讓這幾位,見證我天河道宗諸位真君臨凡吧。”
在江生和玄一的注視中,明羨手中的寶蓮燈被激發,但見那好似琉璃玉盞一般的蓮燈之上燭火陡然洞照四方,好似有虛無之風吹來,天地一時間好似被凝滯一般,萬事萬物皆是停下了動作。
歲月之風!
當歲月之風因為寶蓮燈而掀起時,明羨卻已經將寶蓮燈小心翼翼的安置在了儀軌之上。
旋即,明羨頭頂三花具現,其引動三花之力,點燃三株清香,當裊裊青煙縈繞而上時,明羨喝道:“天河真傳,還不歸位?!”
而在明羨身后,明洞、明真、明幽、明性等一眾真傳也是快速歸位列陣。
一時間,一眾天河真傳列陣有序,對著眼前那九層高臺,巍峨儀軌鄭重拜下:
“天河浩浩,萬星煌煌。”
“法陣森森,九霄茫茫。”
“天河蒼蒼,諸界湯湯。”
“垂象列宿,演道八方。”
隨著一眾天河真傳祭拜,玄一幽幽道:“天河道宗·周天星斗禱。”
“以這儀軌為引,禱詞為薪,其接引之光就能橫貫九州蒼穹,為天河道宗的真君們引路。”
“這一座九層祭臺和這方萬星儀軌,少說要花費一個小千世界五百年的積累。”
江生點了點頭,沒有多言,靜靜看著明羨他們催動儀軌。
歲月之風定住了楓谷道宮內的乾坤道宗一眾真君,而九層祭臺之上,天河道宗的一方方旌旗已經無風自動,金鈴脆鳴,尾羽流光,隨著那萬星璀璨的儀軌以寶蓮燈為核心開始轉動,層層星辰流轉之間,明羨他們的頌詞仍在天地間回響。
“天河泱泱,萬旒明光。”
“星斗作骨,十方法象。”
“天河巍巍,璇璣陰陽。”
“道秉三界,法震九湯。”
“縱演天機,橫列坤陽。”
“唯我天河,歲月永昌。”
在一眾天河道宗真傳的頌唱之中,一股股無形之力涌入那萬星儀軌之中,化作點點柴薪匯聚在寶蓮燈上,讓那燭火燃燒的更為旺盛。
一時間,天地之間有重重異象顯化。
有無盡星河流轉,有億萬星辰璀璨,有浩渺星海演化天地,有茫茫星輝流淌諸界.
在那星海之間,有一道身影由虛化實,其分海開天,立下道場。
在那星河之中,有一尊身影盤踞無間大星之上,引動日月,扭轉乾坤。
在那群星拱簇中,有一道氣息悠遠綿長,好似一方亙古不變之大日。
重重異象迭加間,萬星儀軌中一道煌煌之光沖天而起,洞破罡風雷火,貫穿無垠星海,沖出了九州界的世界之壁,其明亮之光,九州生靈皆可洞見。
炎州萬壽仙宮內,紫應萬壽仙君望著那一道沖天而起的煌煌玄光,卻無絲毫阻攔之意。
“算來算去,天河道宗終于是要下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