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觀三千年,后演三千年!
綾羅的評價不可謂不高,顯然這位羅剎族的公主非常看好江生。
女仙面帶笑意聽著綺羅的描述,神情帶著些許不明意味:“哦?縱觀前后六千年么,他就當真這么獨一無二?”
綺羅聞言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問道:“若不是個絕頂人物,姐姐又怎么會這般費盡周折要和他見一面呢?。”
女仙輕笑著,撫摸著懷中的渾沌獸神情有些漫不經心:“說到底,一開始想見他,還真不是因為他這個人,只是想看看那一株罕有的混沌靈根而已。”
“可眼下聽妹妹這么一說,這人還真值得看一看。”
混沌靈根!
綾羅心中一震:江生身上有一株混沌靈根?!
她只知道眼前這位女仙想見江生一面,卻不知道這位女仙是因為混沌靈根才想見江生。
一時間綾羅心境有些慌亂,她突然有些后悔把江生的情況告知這位了,如今江生在東天道家,在蓬萊道宗是個什么地位綾羅是清楚的,若是江生真出了什么差池,蓬萊道宗會放過羅剎界?
一想到羅剎界有可能面臨東天蓬萊天境里那位天尊的怒火,綾羅就有些頭皮發麻。
而女仙似是也察覺到了綾羅那復雜的心境,面上笑意不減,卻是略帶嗔怪的點了點綾羅的額心:“莫要胡思亂想。”
“混沌靈根這東西,不是只有他一個人有,只是我從別處得知他身上那一株混沌靈根比較特殊,所以才想見一見他,順便給他提個醒,這諸天萬界里,還有人盯著他呢。”
有人盯著江生?
綾羅有些錯愕:能讓女仙這般鄭重說出來的,必然不是一般人物,其在諸天萬界里必然是赫赫有名的存在,少說也是大乘道行,而一般的大乘道行也不敢盯上江生.
想到這,綾羅瞳孔猛然一縮:難不成,是某位純陽存在?!
見綾羅似是猜測到了什么,女仙神情卻是一凜:“不要張口!”
女仙嚴厲的神情將綾羅到了嘴邊的話又給逼了回去,而女仙卻依舊神情肅然:“你叫我一聲姐姐,我便認你這個妹妹。妹妹你且記著,在姐姐這,你隨便想,隨便猜都可以,姐姐可以替你遮掩;但有些事、有些人,能猜能想卻不能說。”
“而一旦離了姐姐這,便不能想、不能猜更不能說。”
“對待大能修士,須得勤懷敬畏之心,不可猜不可言不可視不可想,否則前一刻的念頭,便是你下一刻的因果。”
聽著女仙這般嚴厲的說辭,綾羅也是意識到了那盯上江生的存在到底有著多高的道行。
雖然女仙有著何等修為綾羅并不清楚,可尋常的大乘存在也好,那些純陽也罷,女仙都是不放在眼里的,而能讓女仙這般嚴肅的說教綾羅一下子便不敢再想下去了 而女仙卻是恢復了一貫的柔和神情:“你若是擔心他,卻也不必。”
“且不提他本身自有緣法,待我與他相見時,也會提醒他此事。”
綾羅聞言心有不解:“那姐姐為何不.”
女仙笑道:“為何不讓你去說和,或是直接去見他,反而要用這手段把他引來,對么?”
輕嘆一聲,女仙搖了搖頭:“不可說,不可說,有些事非是簡簡單單能說得清的,他若不來見我,我不能去見他。”
“且看吧,若有緣法,自會相見。”
說著,女仙抬手一探,半只手沒入虛無之中,隨后攝出一條纖細的幾近透明的線來。
綾羅出神的望著女仙手中那根纖細無比的細絲,她認得這線。
此線名曰:因果。
江生此時尚不知曉有人想要見他。
跟在明羨身后,江生跟著明羨沿著那不斷折射的玄光前出不知多少萬里,越往前行愈發覺得前路遙遠。
明明二人的速度一點也不慢一息就跨出數百萬里之遙,可沿著那折射的玄光路引,江生卻有種一切都被放緩放慢的感覺,似乎他們離目的地越近,光陰流速越慢,連帶周遭一切事物都開始放緩,就連江生自己的思維都出現了些許停滯之感。
明羨看了眼江生,笑道:“可是覺得光陰流速不對?”
江生點了點頭,正要開口忽的眉頭一皺:光陰流逝之力已然籠罩這片虛空無處不在,那光陰流逝變緩所產生的歲月之風已經無聲無息間侵蝕入他的神魂了!
明羨見江生突然閉上眼,氣息也變得起伏不定,也是意識到了什么當即停下腳步給江生護法。
此時,在江生識海之中,在那一片青蓮墨蓮交加的寬闊蓮海之內,一株株青蓮墨蓮靜靜綻放,一顆顆青金之色的道痕道篆懸于蓮海之上,與那一株株青蓮墨蓮氣機相連。
江生的真靈盤坐在蓮海正中的青玄蓮臺之上,四方有風雷水火演化,頭頂有皂黑仙劍倒懸。
此處是江生的識海,是江生真靈寄托所在,亦是江生一身道行道法之依托,是江生一身功果之體現。
這蓮海之中的每一株蓮花,是江生遍觀蓬萊道藏閣與諸多典籍而衍生的功法,而那蓮花之上衍生的青金道痕道篆,則是江生所掌握的術法神通。
而隨著那股放緩了一切光陰的歲月流風吹入江生識海,蓮海之中的蓮花好似一瞬間就經歷了生死榮枯一般,肉眼可見的朵朵蓮花開始凋謝,那一片片或青或墨的蓮瓣隨之凋謝。
每一次歲月之風的吹拂,都導致江生識海之中一株蓮花枯萎,而每一株蓮花枯萎,與之相連的道痕、道篆亦是隨之崩解,連帶著江生那原本五顏六色的識海都開始失去色彩。
一時間在歲月之風的律動之下江生識海之中株株蓮花接連枯萎,無數蓮瓣脫離了蓮臺隨著歲月風流不斷凌空飄舞,而一枚枚青金色的道痕道篆則是隨之崩解破碎化作點點青金熒光充斥江生識海。
光陰,歲月。
二者本就同屬,光陰流逝不同之地,便會有歲月之風來平衡陰陽混沌,而歲月之風吹拂之處,青年一瞬變作老朽,將死之人亦能重返幼時。
這等光陰偉力,便是上三境的存在都難逃其桎梏,也唯有超脫修行九境之上的純陽存在方能無視歲月之風的摧折。
江生眼下不過煉虛道行,自然難以抵御這歲月之風。
肉眼可見的,隨著江生識海蓮池之中的株株蓮花枯萎,整座蓮海的識海之水也隨之開始干涸。
幾乎是幾個呼吸間,江生的整片識海開始化作不斷化作斑駁之色,隨著越來越多的蓮花枯萎,隨著大片道痕、道篆崩解,連帶著江生的識海也被漸漸剝離色彩化作灰白。
當歲月之風吹過江生的整個識海時,只見識海四方涌動的風雷水火凝滯不動,真靈頭頂高懸的皂黑長劍化作石雕,整座識海在不斷的衰敗、龜裂,繼而開始破碎。
而那盤坐青玄蓮臺之上的江生真靈,亦是隨著片片斑駁色彩的剝離化作石像。
漸漸的,隨著歲月之風縈繞,江生的真靈已經徹底化作石雕,識海更是已經衰敗近半,小半個識海龜裂破碎成了無數碎片似要游離虛空之外,而四方被凝滯的風雷水火也開始消亡破滅.
至此,江生的氣息已經細微到了極致,可以說已經處在隕落的邊緣,而那無處不在的流風開始圍繞著江生的真靈盤旋、縈繞,最后漸漸凝實,化作人形。
流風凝聚,化作一道妙曼身影。
身影初生,不帶寸縷,赤裸的懸在江生識海之中,懸在那一片被剝離色彩的青色與墨色交加的蓮海之上。
初生的身影似是從混沌之中蘇醒,其伸手一招,那一瓣瓣隨風飄舞的蓮瓣便纏繞上來化作衣裳,而身影眉頭微蹙仍有些不滿,望了望周遭,隨即再度抬手招引,把江生識海中破碎道痕所化的點點青金熒光攝來,化作衣裳上的色彩。
至此,衣衫有了色彩,而身影也滿意的點了點頭。
但見其赤著雙腳輕輕飄落至蓮海中央碩大的青玄蓮臺跟前,好奇的盯著蓮臺之上那化作石雕的青冠玄袍的江生真靈。
此時雖說江生的真靈已經化作石雕,可難掩那出塵的氣質,即便是石雕亦能看出那冠玉一般的面龐和那雙波瀾不驚的眸子。
身影對江生的真靈石雕顯然很好奇,其伸出一根手指試探性的想要道人。
然而就在這一瞬,一聲極其細微的破碎聲響起。
那原本已經化作石雕的真靈猛然抬眼,頭頂之上那高懸的皂黑仙劍也落入真靈掌中。
青萍劍本就是江生本命真寶,其懸在江生識海之中無時無刻不在接受江生的神魂溫養,同時也是在鎮壓江生的識海,以其特性,外邪難侵,雜塵難染。
只要青萍劍還懸在江生識海之中,江生的識海就不懼天魔外邪,江生的道心亦是不會染上塵埃。
歲月之風來的蹊蹺,江生自然不是毫無準備,先前種種引而不發,等得便是這一刻!
須臾間,道人拔劍而身影色變!
“觀過往!”
剎那,萬物凝滯而光陰停歇,一絲極其細微卻又極度鋒銳的斑駁劍痕憑空顯化,剛剛化作人形的身影當即崩解化作虛無。
而隨著這一劍斬出,道人周遭原本那被凝固消亡的風雷水火重煥生機開始激蕩不休。
風雷動,水火起,陰陽造化自是生生不息。
當風雷水火重現輪轉不息后,但見一株株枯萎的青蓮墨蓮重新生長出來,但見那原本破碎成毫光的道痕、道篆再度凝聚,而被剝離了色彩的識海也一點一點恢復往日模樣。
一劍,前一刻還在衰敗破碎的識海便恢復了原本模樣。
觀過往,不僅僅是縱觀過往回憶種種,更是有扭轉光陰回到過去之能。
以如今江生的道行,自是做不到逆轉光陰,但修復一些錯誤卻還是能做到的。
此處光陰流逝出現了差池才會有歲月之風這等異象更甚至誕生出了那等怪異生靈,這一切皆是光陰扭曲之結果。
江生這一劍,便是引動光陰之力,短暫使其恢復正常,當光陰恢復了正常,那種種影響自然消散無蹤。
識海已然恢復如常,飄渺蓮海之中株株青蓮墨蓮搖曳不休,片片蓮瓣圍繞著江生真靈上下翻舞,而江生的真靈此時立在青玄蓮臺之上,手持青萍劍,凝眉看著面前那身影破碎之后留下的東西。
那歲月之風所凝聚的身影本就是怪異無比,而那身影被江生一劍斬碎之后,留下的東西更是玄奇。
只見在那身影破碎之處,在那一道光陰劍痕凝而不散之地,一絲及其細微的燭火正在燃燒著。
燭火很是脆弱,其細微到了極致,好似輕輕哈一口氣就會被熄滅。
可就是這絲細微脆弱的燭火,竟然給江生一種威脅感,好似這絲燭火看似微弱,但一旦沾染上就會被瞬間焚盡壽元一般。
“歲月之風,萬物榮枯,遲緩光陰.”
“按理說歲月之風中不應當存在生靈,歲月之風本身更不會誕生任何靈性,可那歲月之風凝聚的東西,到底是什么?”
江生望著那一絲燭火,不由得陷入沉思。
眾所周知,光陰長河之中不存在任何生靈,而因為光陰長河才誕生的歲月之風更是無形無質,無性無靈的跡象。
可偏偏那一道身影做不得假,這一絲好似能燃燒壽元的燭火也做不得假。
思量著,江生試探性的渡過去一絲法力,那絲法力沒入燭火之中,只是讓燭火搖曳了瞬息,而燭火本身沒有任何變化,沒有熄滅,也沒有燃燒的更為熾烈。
而正當江生皺眉時,腳下的青玄蓮臺忽然又傳來一絲悸動。
這絲悸動同樣細微,卻是讓江生瞬間警覺起來:這青玄蓮臺可是源自山海界的七妙墨蓮。
雖說七妙墨蓮已經被江生抹除了靈性,七妙墨蓮的本體也被江生拿去填了山海界世界壁壘的缺漏,可七妙墨蓮的靈性卻是原原本本的被江生繼承并種植在了識海之中。
隨著江生明悟陰陽之力,理解何謂混沌,何謂清濁,心境變化之下,這才有了這片青蓮與墨蓮交加的識海蓮池,有了這一座青玄蓮臺。
按理說青玄蓮臺不應當和外物產生任何聯系才是。
之前七妙墨蓮對那虛空深處產生悸動已經足夠讓江生警覺了,而眼下七妙墨蓮又對這燭火產生了悸動,這如何能讓江生不狐疑?
“要!”
一絲細微卻清晰無比的意念聯系上了江生真靈。
是腳下的青玄蓮臺,亦或者說,是七妙墨蓮。
“什么?”
江生眉頭微蹙,一時有些沒能理解。
“要!”
七妙墨蓮的意念再度傳來。
江生看著那絲燭火,似有所悟,旋即江生試探性的將那絲燭火接引,放置在蓮臺之上。
瞬間,但見燭火安然落在了青玄蓮臺正中,并放出明凈玄光來。
這明凈玄光并不灼熱,反而給人以溫暖感,讓人可以靜心凝神,忘卻雜事,似是萬事萬物都不過云煙,似是種種劫難亦不過虛妄,一時間江生豁然頓悟,陷入寧靜自然,如我如一之心境。
而在這心境之下,江生也終于明悟了這燭火是何物,其是歲月之風的風引,亦是萬物榮枯之余燼,其為:
“寶蓮心盞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