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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無題

  油壁香車碾過滿地的殘磚碎瓦,微微晃動著行駛在朱雀大街上。蘇小小素手輕挑紗簾,與呂苦桃、蕭玉嬛一臉震驚地望向窗外——昔日宏偉的朱雀門城樓已經坍塌了一半。長街兩側的高門大院也墻倒屋毀,無一幸免。

  更可怕的是,整個臺城都化作了斷壁殘垣,紅磚黃瓦堆疊成一眼望不到邊的廢墟…

  “怪不得阿元要讓我們躲出去…”蘇小小咋舌道:“留在京里,還有可能被殃及池魚。”1

  “其實還好。”蕭玉嬛有第一手消息。“我三弟說當時老百姓都在街上,房屋倒塌并沒有傷及多少無辜。”

  “就是重建,又得勞民傷財了。”她嘆了口氣。

  “也不知阿忠他們怎么樣了?”呂苦桃卻只關心自己人的安危。

  “誰知道呢。”蘇小小故意賣個關子道:“他們去夢鄉決戰之后,就失去了聯系。”

  “唉…”呂苦桃嘆口氣,雖然已經習慣了,為出征的丈夫牽腸掛肚,但她還是很牽掛…

  油壁香車駛入平安里,在家門口停下。

  蘇小小和蕭玉嬛故意坐在后頭,讓呂苦桃先下車。

  呂苦桃心事重重,也沒注意到兩人的小動作,便跳下馬車摸出鑰匙,卻發現大門是虛掩的。

  “呀,走的時候忘鎖門了。”呂苦桃不禁有些擔心,別讓人趁著兵荒馬亂摸走了家里的財物。她趕緊推門進去,便見一條黑影竄了出來。

  “呀,真有賊!”呂苦桃反手摸出狼牙棒,兜頭就要掄上去。1

  “苦桃,是我。”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她便被那人緊緊抱在懷里。

  熟悉的氣息熟悉的懷抱,讓呂苦桃瞬間放棄了抵抗,狼牙棒當啷掉在地上。

  “小忠忠,你怎么回來了?”呂苦桃吃驚問道。1

  “仗打完了,當然回來了。”楊忠恨不得與妻子融為一體。“桃兒,我好想你。”4

  呂苦桃被勒得有些喘不過氣,抬頭看著丈夫通紅的眼眶,有些好笑道:“不過才分別三日,至于這么肉麻嗎?“1

  “對旁人是三日,對我卻是三十年。“楊忠看著妻子依舊青春的容顏,腦海中卻浮現出她白發蒼蒼,雙目失明的守望。1

  “桃兒,我們以后永遠不分開了。”他深嗅著妻子的發香,喃喃落淚道:“等候太辛苦了,不如同生共死的好。”

  “好好好,我的小忠忠。“這話大合呂苦桃的心意,她反手勾住楊忠的脖頸,發間的金簪晃碎了一地晨光:“往后若再要出征,我就隨軍,攆都攆不走。“

  “好。”楊忠重重點頭。

  天上云淡風輕雁南飛,地下歷經生死的夫妻緊緊相擁。院外是瘡痍滿目的建康城,眼前卻是比任何時候都要鮮活的人間煙火。

  “快走快走,造了什么孽讓我看這個?”七八歲的蕭玉嬛郁悶地從旁走過。3

  “呵呵。小妹妹這種想法不對喲。”蘇小小牽起她的小手道:“哪怕我們是單身,也該愿有情人常相聚。”1

  “…”蕭玉嬛一陣憋氣,想糾正蘇小小的稱呼,但她確實比自己的實際年齡也大好多。

  但對方擺明了是在取笑自己的‘小’。

  “叫妹妹就叫妹妹,還小妹妹。”蕭玉嬛郁悶地嘟囔一聲。2

  楊忠夫妻團聚后三天,蕭衍下罪己詔禪位于皇三子蕭綱。詔曰:

  ‘朕踐祚稱帝,開創大梁基業。本欲以仁德治世,垂范萬代,然惑于佞臣讒言,偏信沙門邪說,妄以崇佛滅道為國策。拆道觀、戮道士,致使三清蒙塵,玄門凋敝。

  今思之,實乃忠奸不辨,棄華夏道統如敝履,此等昏聵,罪通于天!此愧一也。

  更兼竭萬民脂膏以構伽藍,棄四海政事而崇梵剎。建康內外,佛寺林立如櫛;江左上下,民力凋敝若枯。此愧二也。

  北伐之役,因政弛兵弱而功虧一簣。敗績既成,朕非但不知自省,反信宵小構陷,冤陳慶之不忠,辱白袍軍偉績,自毀長城,罪無可赦。此愧三也。1

  然道士雖蒙冤受戮,仍以蒼生為念,于國難之際,執劍從戎,救社稷于將傾,挽狂瀾于既倒。此等胸懷,日月可鑒!朕每念及此,汗流浹背,寢食難安。此愧四也。

  四愧交加,五內俱焚,朕實無顏上奉社稷,下對臣民。

  皇三子蕭綱,仁孝恭儉,明敏通達,夙夜在公,素孚眾望。朕今順應天命,禪位于綱,以謝天下。

  望爾即位之后:首拆九成佛寺,勒令九分僧眾還俗;行三年免稅之政,解黎庶倒懸之苦;復陳慶之清白之名,擢用白袍將士,重振軍威。

  且恢復道教正統地位,歸還所有道觀產業,許昔日還俗道士重歸玄門,并賜田免稅,厚加撫恤。特冊封上清宗師葛洪為護國廣法天尊,立觀享祀,以彰其德。1

  朕雖退居別宮,亦當焚香滌罪,日日禱祝。惟愿新君勵精圖治,中興大梁,使朕之過失,永為后世殷鑒。’

  禪位大典一結束,蕭衍便褪去赭黃龍袍,看著宮人將十二旒冕冠收入朱漆匣中,便穿著道袍芒鞋,離開了已成廢墟的臺城。

  三十載帝王生涯如大夢一場,如今終于到了夢醒時分…

  當夜幕降臨時,這位曾坐擁半壁江山的開國帝王,已悄然移至上林苑的竹舍,再也不用承擔一國的興衰了。

  子夜時分,星河倒懸如銀瀑。

  蕭衍屏退左右,取出了夢鄉之戰中分得的戰利品——真諦的半份神火。

  如今他不受祖龍之咒的約束,終于可以成神了!

  上林苑中突然泛起虹光,將他整個人裹挾進璀璨漩渦…再睜眼時,蕭衍已褪去凡胎,周身縈繞著淡金色的靈霧,指尖輕輕一點便能凝云成雨,再一揮手,便可恢復滿天星河。

  “恭喜陛下終嘗夙愿。”一個清朗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

  蕭衍回頭一看,便見任元不知何時出現,手持一份寶光繚繞的卷軸。1

  蕭衍目光一凜道:“這么著急嗎?”

  “急倒不急,但你何故拖延?”任元反問道。

  “這…”蕭衍嘆口氣道:“放心不下半生基業,為子孫謀一個長治久安。”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你既然已經退位,那就不要多管閑事了。”任元淡淡道:“之前給你的機會已經夠多了,錯過了就不能再回頭了。”

  “那朕成神有什么意義?”蕭衍有些破防。

  “人不該被神統治,所以才會有祖龍之咒,像你這樣鉆空子也不行。”任元淡淡道:“是你自己把名字填上,還是我幫你?”

  “…”蕭衍略一沉吟,便想清了利害,自己絕對不是任元的對手…

  嘆息一聲,他只好以指作筆,在真靈位業圖上留下自己的名諱。

  指尖觸及虛空的剎那,天地間驟然寂靜。真靈位業圖自任元手中舒展,化作一道長長的畫卷,上頭一個個神位虛位以待。

  蕭衍的指尖被無形之力牽引,每一筆落下,都有驚雷自九霄炸響,天地為之變色。當最后一筆出鋒,真靈位業圖上便浮現出他身穿帝王服飾,威嚴端坐的模樣。

  ‘紫微元靈白玉龜臺九靈太真元君’,十二個鎏金大字如太陽般迸發刺目光芒,將蕭衍整個人籠罩其中。

  金光里,他的道袍無風自動,銀發被鍍上流動的碎金。一枚白玉龜鈕印璽出現在他的手中。冰涼觸感滲入肌理時,無數記憶碎片在腦海炸開——昆侖之巔的云霧、蓬萊仙島的潮汐、還有天上華貴威嚴的宮闕…

  “輪回火宅,沉溺苦海,長夜執固,終不能改。”蕭衍露出恍然大悟之色,終于明白了自己的使命。

  他望著業已傾覆的臺城方向,一聲長嘆散入夜風:“建康城的殘垣斷壁可以重建,大梁的氣運卻難以再續了......”

  任元拂袖騰起金光,將其籠罩其中。發出裹挾著雷霆的道韻:

  “這都是你自作自受罷了。事到如今,莫要空談氣數,隨我征天,方是你贖罪之道!”1

  “是。”蕭衍應一聲。

  說罷,二人化作流光沒入星穹,只留上林苑的竹影在月下搖曳。

  但蕭衍還是在禪位之前,做出了一些安排。

  他親書金冊,拜楊忠為鎮北將軍,封陳留侯;擢陳霸先為鎮南將軍,賜永寧侯印。更將實際上年齡最小的掌上明珠臨安公主下嫁陳霸先,以皇家聯姻穩固新貴柱石。4

  成婚那日,朱雀橋畔張燈結彩。公主府前車水馬龍,什么王謝桓庾、什么王侯將相,統統都道賀。

  紅燭高燒的喜堂中,新君蕭綱親自主婚。

  陳霸先頭戴九旒冕冠,身著玄色上衣,纁色下裳的章服,與團扇掩面的臨安公主行沃盥禮。

  待兩人凈手后,司儀展開迎書,念誦起來:“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

  跪拜天地祖先之后,公主便坐鳳轎先行退下,等待最后的合巹卻扇禮。

  陳霸先則進了正堂,與來賓開懷痛飲…

  他今年已經三十歲了,終于擺脫了微寒的門第,實現了尚公主的野望。雙喜臨門,夫復何求?

  一圈酒敬下來,陳霸先已經醉意醺然了。其實他酒量極大,千杯不醉,但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摟住任元肩頭,又是捶背又是哽咽。“兄弟啊兄弟,哥哥我能有今天,都是拜你所賜啊。”

  “說這些干什么?沒有我你一樣能實現抱負。”任元笑著拍拍他的背,朝楊忠遞個眼色道:“該入洞房了,不要讓佳人久等哦。”

  “讓她等著,得給她個下馬威,不然整天跟個公主似的,誰受得了?”陳霸先卻大著舌頭道。2

  “人家本來就是公主…”楊忠無奈搖頭,與任元左右攙扶,將新郎官送入洞房。檐角的鎏金鈴鐺在夜風中叮咚作響,這秋夜竟如夏夜般溫暖醉人。

  可惜此時沒有聽墻根的習俗,任元也好歹得講講體面,便跟楊忠回到了正堂。

  回來后才發現,蕭玉嬛抱著壇子已經喝懵了。任元趕緊奪過酒壇:“小孩子家家的,喝什么酒?“1

  蕭玉嬛臉頰緋紅,踮腳去奪酒壇:“要你管!“

  “我當然得管。“任元稍一抬手,看起來七八歲的女娃就夠不著了。“我是你的監護人,你成年之前得聽我的。”

  “我已經成年好幾回了!”蕭玉嬛跳起來夠,可惜還是夠不著…1

  “那我不管,反正在我眼里,你現在就是個孩子。”任元笑道。

  “討厭,我一個爹還不夠,還得再來個小爹。”蕭玉嬛氣得跺腳。1

  “不不,你是我小娘。”任元搖頭笑道。2

  惹得少女羞惱地蹦起來,‘惡狠狠’給他一記粉拳,然后咯咯笑著跑開了。1

  “我這叫三娘教子!”1

  “…”任元一臉無奈地寵溺,剛要跟出去,忽然瞥見酒席上還有一個巫謝。

  這家伙在夢鄉之戰后,想跑沒跑了。為了活命,成為‘真靈位業圖’上的第一個神明——北陰酆都大帝。

  凡是上了真靈位業圖的神明,便可擁有相應的權柄,以及無盡的壽元。但都得聽從主神的旨意,遵守祂定下的規矩,否則主神心念一動,便會灰飛煙滅。

  所以任元今天讓他來喝杯喜酒,他只能老老實實帶了厚禮,前來道賀了。

  “主上。”見任元看過來,巫謝趕緊起身。

  “不用緊張。我說過,我跟巫咸不一樣,你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我就不會找你麻煩。”任元抬手虛按,示意他重新坐好。

  “是是。”巫謝趕忙點頭,又有些心虛道:“可是我沒那個能力,重建十八層地獄。”

  “不用整那些花里胡哨的,簡簡單單的就行——好人死了,便趕緊送其投個好人家,壞人死了就投生成豬狗。”任元沉聲吩咐道。

  “是,屬下明白了。”巫謝趕忙應聲。

  大婚后,陳霸先便帶著公主回鄉省親掃墓。

  車駕抵達長興當日,晨光熹微。郡守縣令卻早已命人黃土墊道,凈水灑街,率眾于城外二十里恭候多時了。

  陳霸先身披蟒紋錦袍,腰間玉帶熠熠生輝,與公主并坐在華貴的巨大馬車上。車駕由八匹純銀披掛的白馬拉動,馬鬃皆以金線編結。車簾上繡著金線蟠龍,在朝陽下流轉著華貴光芒。1

  隊伍最前方,百名銀甲騎兵手持長槍開道,隨后又是百名騎兵持旗,各色旌旗隨風翻卷,彰示著這對夫婦的不凡。

  街道兩側擠滿百姓,孩童們騎在父親肩頭,手里揮舞著自制的彩旗;老人們拄著拐杖,眼中滿是驚嘆;大姑娘、小媳婦們更是一邊瞪大眼看著昔日的夢中情人,一邊唉聲嘆氣,悔不當初…1

  隨著車隊緩緩駛到城下,‘咚——咚——’的鼓聲響徹云霄。二十四面牛皮大鼓排列街道兩側,鼓手們身著赤色勁裝,奮力擊鼓,鼓聲震得人耳膜發顫。

  百姓們紛紛跪地,額頭貼地,‘恭迎侯爺榮歸’之聲,如同浪潮般涌來。

  陳霸先端坐車內,透過車窗望著匍匐在地的人群,心中感慨萬千。當初自己逃離長興時說的大話,終于變成現實了…

  這一刻,所有的艱辛都化作了胸中澎湃的豪情。

  “二叔!”這時,一聲清脆的呼喚,將陳霸先喚回了現實。

  他的哥哥嫂子、弟弟、侄子陳蒨也都被接回了家鄉,前來迎接他和公主的大駕。

  那叫他的,正是十七歲的陳蒨,只見其已經長成了翩翩美少年,再也不是記憶中那個,拖著鼻涕的小跟屁蟲了。1

  陳霸先笑了,三步并作兩步,下車走向了親人們。

  此次省親最重要的事,是給父母遷墳。

  陳霸先將父母的墳塋,遷到了長興的風水寶地靈山沖。

  這里是長興最好的墓地,素來為士族高門壟斷,但現在陳家人也可以葬在這了。而且陳霸先還起了座最氣派的大墳,連石仲翁都給安排上了。1

  他大哥陳道譚高興地直抹淚。“我二弟出息了,爹娘要是能看到多好啊…”

  兄弟三人想起當初喪家之犬似的逃離長興,不禁再次落淚。

  安墳之后,兄弟三人回府。

  陳道譚叫來陳蒨,吩咐道:“你以后就跟著你二叔,要把他當成親爹一樣!”

  “是。”陳蒨應聲給陳霸先磕頭,口稱“叔父”。

  陳霸先從小就喜歡聰明伶俐,俊美無比的大侄子,便拍著胸脯道:

  “大哥就放心吧,蒨兒交給我,保準錯不了!”2

  省親之后,陳霸先便送公主回京,自己則接受了交州刺史的任命,南下出鎮一方。

  雖然公主新婚熱戀,癡纏不舍,但好男兒志在四方,豈能被兒女情長牽絆?

  陳霸先還是毅然上路了。

  陳蒨擔任陳霸先的親兵。遠離京城后,陳霸先將一個長長的木匣子鄭重其事交給他,沉聲吩咐道:“你以后最重要的責任就是給我背劍,時刻保證劍不離身,你不離我!”

  “什么劍這么重要?”陳蒨好奇道。

  “我兄弟送我的。”陳霸先打開匣子給侄子看了一眼,一柄紫氣繚繞的寶劍,靜靜躺在匣中。他不禁暗暗得意,三弟果然更看好我,把天子劍最后給了我…

  陳蒨自然不認識天子劍,不解問道:“這么好的劍,二叔為什么不親自佩戴呢?”

  “等到配得上它的時候,我自然會佩戴。”陳霸先沉聲道。

  “那我們現在去干什么?”陳蒨問道。

  “去努力配得上它!”陳霸先沉聲道。2

  楊忠也被任命為德威將軍,皇帝還欲封他為信州刺史,楊忠卻不想接受,他牢記著任元的話——回北方去!那里才是他發光發熱的地方!

  況且自己不能失信于賀拔大哥和六鎮弟兄們。

  于是掛印封金,毅然攜妻子北歸。

  任元將他們送到江邊。臨別時,給了楊忠一個長長的木匣子,跟給陳霸先的那個一模一樣。大笑道:“侄兒降生的時候,我未必能親至,就把這劍送他做禮物吧…”2

  “好。”楊忠強忍住激動的心、顫抖的手,雙手接過來。心說三弟還是更看好我,把天子劍最后給了我…3

  “三叔給你沒出世的侄兒起個名吧。”呂苦桃提議道。

  “好好,我們三兄弟就屬阿元最有學問,起個名兒肯定旺孩子!”楊忠深感大善。

  “那就叫楊堅吧!”任元便不假思索道。1

  “好,我們將來的兒子就叫楊堅!”楊忠高興道:“等他長大后,一定讓他拿著三叔賜的劍馳騁天下!”2

  要北上的還有達摩和法秀,以及獨臂的第五維。

  第五維已經落發為僧,也拜在達摩門下,法號慧可。3

  達摩很喜歡慧可,還說這是將來傳我衣缽者。這讓法秀很不爽:“為什么不是我?”

  達摩的大笑透過一葦舟,回蕩在長江道:

  “因為你有更大的事業要做,為我佛門再立西天!”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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