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四二六章 顧頭不顧腚

  元詡一勺羊髓羹吃下去,感覺這味怎么怪怪的?卻只以為要么是自己時隔多年口味變了,要么就是母后老了,廚藝退化了。

  但這吃的是羊髓羹嗎?是母后的心意,是緩和的信號。所以他還是吃得干干凈凈,一臉享受的擱下瓷盅道:“還是小時候的味道,辛苦母后了。”

  待皇帝吃完羊髓羹,又示意宮女將那瓷盅又捧給了老內侍,好讓他拿回去給太后過目,以證明自己沒有浪費她的心意。

  當然也免不了旁敲側擊幾句。只見皇帝一邊接過帕子擦嘴,一邊對老宦官道:

  “朕都這么大人了,卻還整天讓母后操心,真是太不應該了。往后朕也應該多擔點事兒,讓她老人家安享晚年才是。”

  “是,皇上的話老奴一定轉告太后。”老宦官應一聲,端著托盤告退出去。

  吃了媽媽親手做的枸杞羊髓羹,元詡心情極好,當晚就謀劃起,親政后要先平葛榮、杜洛周,再收復被島夷趁機奪取的州郡。然后寬刑簡政,輕徭薄賦,與民休息,爭取早日恢復國力…

  當然最重要的是人,要先將奸臣統統干掉,再選賢用能,讓有忠心且有才干的人占據高位…

  皇帝正在一陣陣顱內高潮,忽然覺得一陣腹痛,揉了兩下卻痛得更厲害。趕忙吩咐宮女準備虎子。

  結果還沒等虎子送來,就拉了褲兜子,不停上吐下瀉,整個人痛苦不堪。

  一旁侍奉的潘充華嚇壞了,趕忙高聲叫太醫。

  孝文帝遷都改革后,北魏皇室的醫療服務。便從鮮卑內行長制轉向漢式太醫署。有專門的太醫負責皇家的健康,夜里也有人在宮里值守以備萬一。

  當然大部分夜晚是無事可做的。今晚當值的正是太醫令王顯,他看了會兒醫案,正打算睡下,忽然見個俊俏的后生走進來。

  王太醫卻絲毫不敢怠慢,趕忙起身行禮。“大將軍。”

  “夜來無事,與你閑聊幾句。”來的正是鄭儼,他還兼著中書令的官職,晝夜居于宮中,但過來串門還是頭一回。

  “大將軍快請坐。”王太醫趕忙正襟危坐,小心應對。他就是傻子也知道,鄭儼肯定是有事兒。

  但鄭儼卻只問他家中父母安在,幾個老婆幾個孩子…這些家長里短,好像真是來聊天的一樣。

  王太醫一一小心作答,鄭儼這才仰頭看著漆黑的天花板道:“父母俱在,兒孫滿堂,不容易啊。”

  “是。”王太醫心下稍松道:“下官精研岐黃之術、養生之道,還是有些延年益壽的心得。大將軍如有需要,下官一定竭誠效勞。”

  就在他以為是不是鄭儼力不從心,想跟自己討要點久戰的方子時,卻聽對方幽幽道:“要是用你的命,換你家所有人的命,你愿不愿意?”

  “啊…”他這才知道自己會錯了意,登時懵在當場。

  “我問你話呢。”鄭儼低下頭,定定望著王太醫。

  “愿意,當然愿意。”王太醫一邊擦汗一邊問道:“大將軍什么意思?”

  “就是這個意思。”鄭儼便起身道:“待會你就知道了。”

  “記住,用自己的命換全家的命。”他最后輕聲道:“令公子叫王子燁,對吧?我保他榮華富貴,不用再當勞什子太醫。”

  “多,多謝大將軍…”王太醫木然拱手,鄭儼離去了好久,他依然呆若木雞的坐在那里。

  直到值房外響起叫喊聲。“王太醫,快去顯陽殿,圣躬有恙!”

  王太醫這才條件反射般站起來就往外走,連自己的藥箱都忘了拿。

  等他趕來顯陽殿時,皇帝已經不省人事。

  一看皇帝面色青黑,舌面泛藍,顯然是中了烏頭劇毒。王顯登時手腳冰涼,徹底明白鄭儼那番話什么意思了。

  見他給皇帝檢查一番,就愣怔在那里,潘充華忙催促道:“快說,皇上得了什么病。”

  “是中…”王太醫剛要實話實說,卻見鄭儼扶著太后急匆匆進來。

  “中什么?”太后不看兒子,先冷冷瞥一眼王太醫。

  王太醫這下徹底絕望了,原來太后也干了。

  “回太后,是中風。”王太醫只好咬牙改口道:“皇上有癲癇宿疾,忽然發作,引發了中風不治…”

  “你還沒治呢,就說不治了!”潘充華一聽急眼了。

  “安靜。”胡太后低喝一聲,潘充華登時大氣不敢喘。

  “皇上真的沒治了?”胡太后又問王太醫道。

  “依老臣的經驗,皇上已經藥石難醫了。”王太醫垂首道:“太后得向神明求助了。”

  “神明要是管我們,大魏能落到這般田地?!”胡太后煩躁地一揮袖,走到龍床邊,看著有進氣沒出氣,卻依然滿臉痛苦的兒子,兩眼泛紅道:“讓皇上走得安詳點吧。”

  “啊?”王太醫沒想到自己不光要撒謊,還得親自動手。

  鄭儼深深看一眼王太醫,滿滿都是威脅之色。

  為了一家老小,王太醫只好嘆息點頭道;“遵旨。”

  便打開針盒,顫巍巍拿出一根金針,緩緩插進了皇帝喉結旁寸許的人迎穴中,快速捻轉刺激,很快便誘發了皇帝的心痹之癥。

  皇帝的手腕,從床上無力的垂下。

  可憐的大魏天子就這樣被親媽先下毒,后下手,硬生生弄死了…

  “皇上駕崩了…”

  顯陽殿中登時哭成了一片,從太后到宮女,都悲聲大作。

  鄭儼終于松了口氣,看著成了‘咸魚’的元詡,心說這下看你還怎么親政。

  然后他便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趕忙湊到哭泣的太后耳邊。“太后先節哀,遺詔還沒寫呢。”

  “讓翰林看著寫吧。”太后一邊抹淚一邊道:“讓皇上多說說自個兒的不好,干脆就寫成個罪己詔,讓新君一定要孝順哀家。”

  “是,但這都不是問題。”鄭儼小聲道:“唯一的問題是,新君是哪位啊?”

  “啊?”太后也愣了。之前光顧著怎么弄死皇帝了,根本就沒想過這問題。現在一想,問題還真不小,顧頭不顧腚了屬于是。

  請:m.minguoqiren.la

大熊貓文學    南朝玄怪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