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源回到祠堂里,阿生和阿牛已經把那塊杏脯吃掉了整整一半。
兩個孩子頓時舍不得再吃,小心翼翼的裝進口袋里,用手在外面按住。
許源站在門外看了看兩個孩子。
望命之下,他們還是活人。
而且他們的“命”慘白如紙,纖細如發。
飄在頭頂上輕輕搖擺著。
似乎隨時都可能熄滅。
許源暗暗一嘆,等解了這詭門村的限制,想辦法照顧一下吧。
兩小現在是真的“薄命”,稍稍有一點風浪,便會被淹沒在這人世苦海中。
許源對他倆招招手,和顏悅色道:“你們別怕,我只是問你們幾個問題。”
兩個孩子這個年歲,正處在懂事又不算懂事的時候。
他們躲閃了一下,還是那個女校尉安撫并鼓勵兩句,他們才不再畏懼許源。
“昨日究竟發生了什么?我知道你們已經跟里正爺爺說過了,但能不能跟我再說一遍。”
兩個孩子緊抿著嘴唇,不想再說。
昨日爺爺回來了一趟,而后一家人就只剩下了他們兩個。
女校尉又拿出兩顆糖來,哥哥阿牛才慢慢的將昨日事情又說了一遍。
“…我爹覺得不大可能,可爺爺非常肯定,給了他一巴掌,催著他快些去了。
爺爺很著急,以前爺爺脾氣很好,從來不會打人。
爺爺他們出了院子,就能看到那一段河道。我在屋里聽到爺爺奇怪的說了一句:怎么這么一小會,那個淘金的人就不見了…
我從窗戶里看到,爺爺他們往河邊跑去,爺爺臉上一片金光…”
許源只是安靜的聽著,也不催促,也不打斷。
其中某些不大正常的細節,許大人也一一在心中記下了。
等阿牛說完,許源才確認了一下:“你是說爺爺昨天很暴躁?”
阿牛和阿生一起點頭。
阿生道:“爺爺從來沒有那樣過…好嚇人,臉上扭成了一坨。”
許源點頭,又問:“他進門的時候,臉上有金光嗎?”
阿牛想了想,搖頭:“沒有,也可能是…太陽照的?”
許源又挑著幾個問題問了,便讓女校尉將兩個孩子帶去玩了。
向青懷一直陪著許大人一起。
問完之后,向青懷忍不住問道:“有什么發現?”
許源皺眉:“我總覺得…昨日那四個金人,尤其是那老漢陳寶年,和后來這些被侵染的金人,有些不大一樣啊。”
向青懷提醒道:“村里這些重新變回人的,你檢查過嗎?”
許源在誅殺趙先則他們之前,就用“望命”看過了。
他們的“命”很奇怪,還是人的命,但其中凝著一股黑色的陰氣。
比如趙先則,因為身具官職所以命是青色的。
在許源的“望命”之下,有三指寬。
但中間藏著一道約莫一指粗的漆黑陰氣。
陰氣被人“命”包裹的很好。
沒有半點泄露。
天亮后趙先則他們身上也不見一絲邪祟氣息!
許源想了想,將老里正找來:“老人家請去將全村人都召集起來。”
老里正嚇得一個哆嗦:“可他們、他們都…”
許源擺擺手:“老人家放心,白天他們還是活人。”許源又道:“這樣吧,我讓郎小八帶著一隊校尉跟著你,保護你的安全。”
老里正這才松了一口氣。
他們走后,向青懷問道:“你要做什么?”
“老里正不記得當年那少年郎家,究竟在哪里。但村民中可能還有人記得,我得再問一問。”
向青懷也看出來一些東西,道:“你是猜測,村民們白天就是正常人,甚至根本不記得昨夜自己變成了邪祟?”
“正是。”
老里正回家拿了自己的鑼,一邊走一邊敲鑼吆喝。
以往他就是這么召集大伙兒開會的。
鑼聲敲響,村民們一個個開門出來,卻還是生出了事端。
幾戶相鄰的人家打了起來!
“你們這是干什么呢?”老里正吼叫起來。
他看到大家還是人的樣子,膽氣也就壯了。
那幾戶人家的男人們,都互毆的鼻青臉腫,惡狠狠地互相瞪著對方,卻是不肯說出緣由來。
“你問他!”
“你干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我干了什么?我還要問你干了什么呢!”
他們互相指責,卻都不肯說為什么打架。
老里正一頭霧水,看向了郎小八。郎小八兩手一攤:“我也不知道,但我有什么想不通的,就去問大人,他肯定明白。”
郎小八對此非常篤定。
老里正納悶:照你這么說,許大人不但是個好官,而且是個神官啊!
啥都知道。
老里正當然是不信的,但是郎小八讓手下的校尉把打架的人看住了,硬拉著老里正跟自己回去問問大人,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許源正準備出去對村民們問話,老里正和郎小八進來,郎小八將事情一說,然后瞪著眼看著大人:“大人,您說他們為什么打起來了?”
許源隨口便道:“他們都懷疑鄰居偷了自己的金子。
但是咱們昨日收繳了金子,他們家里剩下的都是私藏的,所以不敢當著老里正和你的面明說。”
他們家里的那些“金子”,昨夜化成水流淌出來,在祠堂門前被門神鎮滅了。
但村民們并不知情,今日醒來暗中一看:我的金子呢!?
于是便疑神疑鬼,平日里跟左鄰右舍有哪些摩擦,定是他們偷了我的金子!
郎小八和老里正一聽:合情合理。
郎小八就瞅著老里正,你瞧,我說了大人肯定知道吧,你還不信,真是個老愚昧!
老里正看許大人的眼神也是大不一樣了,原本都是感恩,現在變成了一半感恩、一半敬畏。
許源就跟著他倆一起出來,村民也都聚攏的差不多了。
中間又有幾家人打了起來…
好在校尉們及時制止。
許源讓老里正問話,村民們倒是很配合,冥思苦想著。
許源又低聲跟老里正說了幾句。
老里正便再次高聲宣布:“許大人說了,誰能提供線索,賞賜五百兩銀子!”
村民們更加動容。
雖然昨天搶了那些金子——但這不是都被偷了嗎。
這五百兩銀子就格外誘惑了。
許源之所以喊這么高的價,是因為他們昨日搶了金子后,只怕是“眼界”變高了。
更何況,不管給多少賞賜,最后都能收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