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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民風淳樸、童叟無欺

  吳海山謹慎地退下來,回頭就問阿光:“真有這個規矩?”

  “有,村里的規矩大過天。”

  許源冷笑,要不是村里規矩森嚴,你們能進來?我早搶先關了門,把你們堵在外面了。

  吳海山恨恨看了許源一眼,咬牙道:“好,我們守規矩。”

  老漢滿意點點頭,駝著背、叼著煙袋鍋,把兩只手背在身后走了:“跟我來,村里只要有空房的,都可以讓你們住一晚,不過要給錢。

  要多少錢,你們自己跟主家商量。”

  吳海山幾個互相使了眼色,緊緊跟著許源。

  許源住哪一家,他們就跟著住哪一家。至少也得是在許源隔壁,明天絕不能讓這小兔崽子再跑了。

  許源摸出來一盒洋火,塞給老漢:“叔,勞煩您帶我去焦二伯家。”

  村民們大都用火鐮,遠不如洋火方便。

  許源跟英太婆買了一批東西,洋火是其中之一。

  老太婆腿腳不方便,買東西總喜歡多買點,少出門幾次。

  她記性也不好,經常是買了之后拿回去,才發現原來的還沒用完,就越攢越多。

  但一般人想要,英太婆還不賣給他,我就攢著。

  老漢立刻變得笑瞇瞇的:“你這后生是個曉事的,跟我來吧。”

  許源最初帶進山的兩撥人,是真的貨商。

  跟這些人路上閑聊,許源知道王相村里,最好住宿的人家就是焦二伯家。

  他家沒那么多變數。

  焦二伯只有一個兒子,也二十多了。

  焦二伯死了媳婦,兒子沒娶上媳婦。只要不帶著女的住進他家,就不會有什么危險。

  這村子大致呈圓形,村中央有一棵巨大的老樟樹,卻不知為何已經枯死了,樹皮都被剝得精光,光禿禿白慘慘的矗立在那里。

  夜色中,這一株死樹就像是一頭張牙舞爪的巨大邪怪。

  老漢帶著他們繞過死樟樹不遠,就用煙袋鍋一指:“就那兒了。”

  焦二伯家就兩間破茅草屋,里面黑黢黢的點不起油燈。

  “謝謝叔。”

  老漢擺擺手,叼著煙袋鍋吧嗒吧嗒的走了。

  許源上前敲門,喊了聲:“焦二伯。”

  里面應道:“誰啊?”

  “我是前幾天來的張三郎介紹的,進山收貨想在您這兒住一晚,我給錢。”

  一陣腳步聲到了門后,然后房門打開,一個四十來歲的漢子上下掃量了許源一番:“一晚十五個大錢。”

  許源先把錢掏出來:“我知道規矩,先給錢。”

  焦二伯收了錢,敞著門讓許源自己進來,他轉身回床上把自己的衣服卷在手里:“你住這,我去兒子那屋擠一擠。”

  焦二伯左右都有鄰居,吳海山使了個眼色,幾人便各自敲門,問價準備住下來。

  左邊的人家開門來,這家只有一對母女,母親來開門,生著一張倒三角臉,兩眼的位置偏上,身材又細又長,看上去像是一只螳螂。

  “五十兩。”

  “什么?!”武修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母親伸手就要關門,武修急忙攔住:“人家十五個大錢,你要五十兩銀子?”

  “我們家就這個價。”母親十分固執。

  武修壓著火氣:“你這是不講道理啊,這樣吧,我給你一百錢,比你隔壁高得多。”

  母親眼珠轉動打量武修:“你真要講價?”

  我不講價就是傻子!武修心道。

  “那好吧,一百錢也行,進來吧。”母親忽然熱情起來。

  武修暗道一聲真是窮山惡水出刁民,還以為我是肥羊呢。

  另外兩人住在右邊隔壁,一人胳膊斷了,兩人住在一起互相照應。

  這家人是兩口子養活著六個孩子,大的四個都是六歲,小的兩個都是四歲。

  一窩四胞胎、一窩雙胞胎。

  兩口子都是圓臉圓眼,只有嘴巴尖尖的,長得像是一對兒貓頭鷹。

  兩口子開口要價“兩頭豬”,兩人還價到一百五十錢成交。

  安頓好屬下,吳海山帶著阿光往焦二伯家后邊走去,那里還有一戶人家。

  吳海山忍不住低聲問阿光:“這村里的人都這么漫天要價嗎?”

  阿光義正詞嚴回答:“王相村民風淳樸、童叟無欺!鄉親們都不會胡亂要價。”

  吳海山正要譏諷,忽然感覺到有些不對勁,猛一回頭只見那株巨大的死樟樹的樹杈上,蹲著一道黑影,黑暗中兩眼泛著黃光,全身批滿羽毛,直勾勾的盯著他。

  吳海山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把自己絆倒。

  但是再一看卻發現,樹上其實是一個高大的老人,身上穿著各種羽毛綴成的大氅,帶著一副黃水晶片子、老銅腿兒的眼鏡。

  吳海山又低聲問:“這是王相村的跑山人?”

  “是。”阿光回答。

  老跑山人蹲在樹杈上,死死盯著吳海山,他便不敢再說村子的壞話了。

  到了那戶人家門口,對方開口就要三十兩銀子,吳海山甚至不敢還價——背后老跑山人的眼神,好像兩柄刀子抵在他的后心上——吳海山麻溜的給了銀子。

  進了屋子后,那種感覺才消失了,吳海山長松了口氣。

  歇了一會兒,放松下來,吳海山又感覺到,手臂上被燙起來的水泡格外的疼,便摸出來一柄小銀刀,想要挑破了處理一下。

  臨動手之前,吳海山忽然心中一動,多問了阿光一句:“能挑破嗎?”

  阿光回答:“不能,張三爸的水泡里藏著癆病,挑破了他的肺癆就傳染給你,不出一個月必死無疑。”

  吳海山雖然覺得自己丹修能治病,但想了想還是不冒險了。

  “那應該怎么處理?”

  “備些禮物,去跟張三爸賠個不是,他會把癆病收走。”

  吳海山又問:“張三爸住哪里?”

  “我不知道。”阿光是真的不知道。他只是個送酒的,只認識老跑山人,跟村子里其他人并不熟。

  在鬼巫山里,這也是許源和阿光相比,唯一有優勢的地方!

  許源接觸的貨商多,反而對村里更熟悉。

  吳海山忍不住罵了一句:“剛才他在的時候你怎么不提醒我…唉,算了。”吳海山深吸了幾口氣,又忍不住說:

  “這山里真邪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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