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巷?”
“走。”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魏嬋便扶起顧經年下了床。
可一雙赤腳才踩在地毯上,沒來得及穿鞋,門外已有侍婢敲著門,道:“公主,開平司派人來了。”
“不見!”
“可他們一定要見…”
“讓他們滾。”魏嬋叱了一聲。
門外立即就沒了動靜,那跑來稟報的侍婢匆匆跑回前院去了。
魏嬋低頭一看三人的裝束,讓沈靈舒扶著顧經年,她迅速從衣柜里拿出了三件披風。
“快,罩在他身上,我們馬上走。”
沈靈舒道:“開平司就在外面。”
“別管他們,快。”
魏嬋做起事來頗有種不管不顧的蠻勁,推門而出,順手把顧經年身上的披風一拉,將帽子兜在他頭上。
三人穿過長廊,身影逐漸消失不見。
沈靈舒這才知道魏嬋拿出的是一件異寶,她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低頭一看,月光灑在腳邊,并未留下她的影子。
繼續往外走去,快出公主府側門之時,他們停下了腳步。
前方,幾個開平司鉤子正站在那兒,為首一人身量頎長、英姿颯爽,腰間懸著一柄長劍,正是裴念。
裴念身旁站著的則是王清河,手中持著一顆夜明珠,那珠子內血氣充盈,已完全是一片赤紅。
方才被魏嬋叱退的侍婢正攔在這隊人面前,請他們離開。
“開平司辦案,哪怕公主也不能阻撓。”
“搜!”
裴念一聲清喝,撥開攔在面前的侍婢,往公主府中走來。
沈靈舒扶著顧經年站在那,眼看裴念越來越近,很是緊張。
顧經年渾身無力,已是站不住了,腦袋晃了晃,頭便抵在了沈靈舒肩上。
沈靈舒連忙把他的披風拉緊,下意識地攬著他的頭。
裴念已到了離他們只有一步之遙的位置,嚇得沈靈舒呼吸都停了。
“很近了。”
王清河忽然開口,端詳著手里的夜明珠,見它紅得要滴出血來。
于是他加快腳步,向著內院方向趕去。
裴念的衣角在沈靈舒身上拂過。
忽然,沈靈舒感到背上被推了一下,她嚇得差點要叫出來,轉頭一看,卻是魏嬋示意她快走。
兩人放輕腳步,扶著顧經年出了側門,不敢稍作停留,立即走過小巷。
“嗯?”
那邊,王清河停下腳步,有些茫然地看著手里的珠子,轉動身子,往四個方向都探了探。
可不管往哪個方向,珠子里的血氣都緩緩地衰減下去。
“他走遠了?”
“追。”
裴念回頭看了一眼,稍稍吸了吸鼻子,似嗅到了空氣中的什么味道,卻依舊往內院的方向走去。
王清河也沒看路,目光盯著手里的珠子,轉了一圈之后,邁步跟上她。
那邊,無人的小巷中響起了輕微的低語。
“沒跟來吧?”
“沒有。”魏嬋道,“我們得快些,這披風保護不了我們太久。”
“你知道逢春巷怎么走嗎?”
“不知道。”
兩人平素出門都是乘坐車馬、有仆從引路的,今日獨自出行,如何能認得京中的阡陌小巷?
正不知所措之際,卻見有一人正在巷口探頭探腦,鬼鬼祟祟的模樣,正是阿莞。
這次沈靈舒到公主府沒帶阿莞,她跑來找沈靈舒又被開平司攔在公主府外,很是發愁該如何進去。
在外面糾結了好一會兒,阿莞終是撓著頭,轉身往武定侯府的方向走去。
她走過一條巷子,忽覺肩上被人拍了一下,回頭一看,身后卻什么都沒有。
阿莞瞬間就嚇得毛骨悚然,尖叫著就跑。
直到身后傳來了沈靈舒的聲音。
“阿莞,是我。”
“姑姑姑姑…姑娘?”
“是我。”
沈靈舒忽然出現,道:“你知不知道逢春巷怎么走?”
阿莞驚魂未定,用手指輕輕碰了一下她,問道:“真是姑娘。”
“當然,知道怎么走嗎?”
“姑娘去過逢春巷呀。”阿莞道,“有一次,你非央著侯爺帶你出門,侯爺就曾順道在那兒辦了樁事呢。”
“帶路吧。”
“哦。”
“別回頭看,往前走。”
阿莞遂揣著雙手往前走,隱隱能聽到身后的腳步聲,讓她心里發毛。
可漸漸地,她吸了吸鼻子,問道:“姑娘,顧公子…顧經年也在這兒嗎?”
“你怎么知道?”
“我上次見他,就聞到他身上有一縷奇怪的異香,還有點草藥味呢。”
沈靈舒知道她這個饞嘴丫鬟嗅覺可好,于是湊到顧經年身上聞了聞。
最初,沒什么特別的氣味,直到她嗅到了顧經年的手,在他手背的傷口處聞到了阿莞說的奇怪異香。
一時半會,她也管不了這些。
“先找到逢春巷再說。”
“是。”
阿莞加快腳步,又走了一會,抬手一指,道:“那就是逢春巷了,姑娘想去哪兒?”
“我也不知道。”
沈靈舒掃視著巷子里的各個院門,推了推顧經年,試圖推醒他。
“醒醒,我們去哪?”
阿莞聽到了身后的聲音,但沒見到人影。
她又吸了吸鼻子,往逢春巷里走去,巷子并不長,她走了個來回之后,停在一間小院的門外。
“姑娘,這里面有藥味,與顧公子身上的藥味一樣呢。”
“你這也能聞到?”
沈靈舒立即上前敲門。
“篤篤篤。”
敲門聲響起,魏嬋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直接進去。”
說罷,魏嬋一把掀掉披風,抬腳便踹在那院門上。
本就老舊晃蕩的院門很快被踹開,院中,可見到小屋的窗戶內亮起了燭光,那是主人被吵醒了。
“太好了,是個藥鋪。”
沈靈舒也掀掉披風,與阿莞一起扶著顧經年入內,在擺著藥架的大堂上坐下。
“大夫在嗎?有人受傷了。”
有拐杖點地的聲音傳來,等了好一會兒,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緩緩走來,正是顧經年上次見過的荀言。
“老先生,你是大夫嗎?”沈靈舒問道。
荀言點了點頭,道:“小老兒認得公主與沈姑娘。”
“你認得我們?”魏嬋很詫異。
“是啊,小老兒在宮中當御醫時,公主還只有三歲,一轉眼就這么大了。”
說著,荀言看向沈靈舒,道:“數年前,沈姑娘曾隨令尊見過老夫,看來是不記得了?”
沈靈舒連忙萬福表示失禮,再請荀言診治顧經年。
“他果然還是來了。”
荀言撫著長須,端詳了顧經年一眼,又拿起他的手把脈,喃喃道:“上次中的毒還未解,又中新毒。”
再翻了顧經年的眼皮一看,他不由感慨。
“這新毒好厲害,恐是專門煉制來對付愈人…巧的是,他能拖到現在,卻是因體內已有舊毒。”
“大夫,你能解毒嗎?”
“不能。”荀言道,“可小老兒知道,何處能尋得解藥。”
“何處?”
“有道是,解鈴還需系鈴人啊。”
魏嬋道:“開平司?”
荀言搖了搖頭,道:“施毒之人在開平司,煉毒之處卻不在。”
聞言,魏嬋的眼睛愈發亮了,問道:“老先生,你能帶我們去嗎?”
荀言再次撫須,目光落在那綁在沈靈舒手腕上的古木令上。
他考慮了一會兒,方才拍膝道:“好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待小老兒為他熬一副藥服下,抑制他體內之毒,再帶你們前去尋解藥。”
“好。”
魏嬋知道,自己就要摸到那個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