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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記憶中人

  那是一個小屋,屋外風雪交加。

  屋內的老者語重心長地與龍須水說著話,顧經年的目光則努力看向屋中的陳設,或者說,是趙伯衡正在引領著顧經年去發現能夠找到小屋所在的線索。

  然而,這里是龍須水的記憶,龍須水的目光大部分時候都落在老者的臉上。

  “走吧,我帶你去見見那人。”

  終于,老者要帶龍須水入界了。

  眼前的畫面恍惚起來,依稀見到老者把手搭在了龍須水的肩上。

  小屋搖搖晃晃,搖入了漫天的大雪之中,之后是無數的風景掠過,也不知是記憶出了錯,還是龍須水入界的過程就是如浮光掠影。

  顧經年感受到了來自趙伯衡的強烈念頭,得看清楚他們是怎么去的。

  可他越想努力看清,腦子里卻愈發刺痛。

  他忍著劇痛,看到了極高的山巔,立著一道山門,山門由四根雕刻著各種異獸的巨石組成。

  “看看上面刻的是什么。”趙伯衡不停催促著。

  顧經年于是試圖在龍須水的記憶里看清那些雕刻。

  就在這時,一張蒼老的面容出現在了他面前。

  像是老者轉身看向龍須水,要在進山門前再次交代一兩句話。

  “年輕人。”

  老者開口,眼神帶著訓誡之意,緩緩問道:“你們在偷看什么?”

  顧經年有些疑惑,感到對方這句話像是對自己說的。

  可這里分明是龍須水的記憶,是早在幾百年前就發生過了的,那么,記憶里的人怎么可能對現實里的人說話?

  “不必懷疑。”老者忽似笑非笑,道:“我在問你們,為何窺視我徒兒的記憶?”

  聞言,顧經年能夠更明顯地感受到趙伯衡的驚詫。

  他不知道他或者趙伯衡能不能夠與這個老者對話,不等他們開口,老者忽然叱喝了一聲。

  “去!”

  本就猛烈的劇痛一剎那間又痛了數倍,顧經年腦子里像是要炸開一般。

  他甚至能聽到趙伯衡發出了痛苦的慘叫。

  “嘭!”

  響聲從對面的石室中傳來,是龍須水的尸體忽然碎裂,化為齏粉。

  顧經年也被一股力推倒在地,感到心神劇震。

  “你怎么了?”胡靜楠上前扶著他,問道:“發生了什么?”

  許久,顧經年才緩過神,坐了起來,已經完全感受不到趙伯衡的精魄了。

  “龍須水為何碎了?”胡靜楠問道,“你們做了什么?”

  “不是我們,是…是他的記憶?”顧經年沉吟著,語氣并不確定。

  “什么?”

  “他的記憶在毀尸滅跡。”顧經年最終有了這個十分離譜的結論。

  胡靜楠沒有聽懂,問道:“趙伯衡呢?”

  顧經年搖了搖頭,往肩膀看去,那個小旗子還插在那兒,胡靜楠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拿起那小旗子,拔起,又重新插下。

  “感覺到了嗎?”

  “沒有。”顧經年道,“看來趙伯衡是不會再來了,他有什么一定要救你的理由嗎?”

  胡靜楠搖了搖頭,問道:“界呢?是怎么回事?”

  “界的使命是保護中州與夷海互不侵擾,你若沒騙我,你應該與界立場一致才對。”

  胡靜楠想要知道的遠不止這些。

  奈何,她旁敲側擊,顧經年能吐露的也實在不多。

  能說的,只有一個風雪交加的小木屋,一個立于山巔的石門,一個能在記憶里喝退他們的老者,以及老者說的七星陣。

  聽著這些,胡靜楠陷入了沉思。

  顧經年走到小洞口,往那邊看去,夜明珠還在發著光,殷括的頭顱下已經長出了肩膀。

  但地洞那邊并沒有別的任何縫隙,殷括便是長全了身子,也只能困在里面,顧經年遂并不理會。

  “你能拿到那顆珠子嗎?”

  “能。”

  胡靜楠于是走了過來,用琴弦勾出了掛在孟少翁脖子上的夜明珠。

  夜明珠照亮了地上那具殷括的無頭尸體,已重新長出了脖頸。

  顧經年便拿起匕首將尸體從中切開,也記不清這是他殺的第幾個殷括了。

  一個瓷瓶從殷括的懷里掉了出來,胡靜楠俯身將它拾起,打開聞了聞,有些驚喜,將里面的液體倒了一滴到嘴里。

  很神奇的是,她腳上的傷口很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當顧經年接過那顆夜明珠,照到了胡靜楠的臉,發現她還年輕漂亮了許多。

  “走吧。”

  顧經年持著夜明珠,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殷括的腦袋見狀,努力轉動了一下,開口道:“你們別走,朕可以與你們合作…別走!”

  夜明珠的光亮已經隨著腳步聲漸漸遠去了,石洞內完全黑了下來,殷括的呼聲在回響,始終沒有任何回答。

  只剩下孟少翁在陪伴著他。

  那邊,顧經年停下了腳步,因為看到有個石縫后面有人影在動。

  “陛下?”見了夜明珠的光亮,卡在了石縫里的那人開口問道:“陛下,是你嗎?”

  “是我。”顧經年坦然答道。

  聞言,那人嚇了一跳,想要向后縮,卻是卡在那兒進退不得。

  顧經年走上前,夜明珠便照到了半張驚恐的胖臉。

  “你是誰?”

  “潘成丘,我是大雍赫赫有名的…成業侯,你怎么在這?”

  潘成丘此時才看到顧經年,登時不敢再吹噓自己赫赫有名,磕磕絆絆地問道,“太上皇呢?那邊有路嗎?”

  因顧經年曾與他們的隊伍同行過,他到現在還認為顧經年與他們是同路人。

  “有。”顧經年道:“他們往那邊去找路了,說是你過不來,讓我們帶你走回頭路。”

  “真的?”

  這當然是假的,顧經年原本只是隨口胡說,可看潘成丘很容易就相信了,干脆點點頭,道:“讓開。”

  “胡姑娘,你也在?”潘成丘道,“我卡住了,你們推我一把。”

  他確實卡得很緊,肋骨卡在了縫隙里,身在的肥肉被擠在兩邊,變化著各種形狀。

  顧經年好不容易才將他推了過去。

  三人穿過石縫,往潘成丘來的方向探去,發現是個頗大的空間。

  “那個方向你們探過嗎?”

  “沒有啊。”潘成丘道,“地陷之后,我們才醒來沒多久,看到有個石縫,太上皇就鉆過去了。”

  顧經年問道:“你們是如何到這里的?”

  “唉,那日天上下火雨,我們都快跑了,為了保護太上皇死了許多人。只好到了一個山莊歇養,后來屈公辦事,太上皇又非要跟著,我只好保護他來。”

  “什么山莊?”顧經年問道,“可有瑞國人在那兒?”

  “你怎么知道?”

  “看來,沈季螭的真身就在那山莊中了?”

  潘成丘吃了一驚,小聲道:“這可是機密。”

  顧經年早知沈季螭就在連羲山,于是又問道:“那你在那山莊中,是否見到了一個不滿周歲的小女孩?”

  “不久前是帶了一行人來,有兩個賊漂亮的女子,確實抱著個女娃子。”

  潘成丘說著,懊悔起來,用手捂了捂自己的嘴,道:“我不知道這是不是能說的。”

  “沒事,自己人。”顧經年問道:“那個山莊在哪?”

  “我找得到,可前提是我們得從這兒出去啊。”

  “出得去。”

  若說深陷坍塌的最初,顧經年還擔心被困死在這里面,可此時他已然完全不擔心了。

  因為他感應到了纓搖就在不遠處。

  果然,就在他有所感應之后不久,上方有了細碎的沙石落下的聲音,之后,有石塊轟然砸落。

  可出乎顧經年意料的是,落下來的卻是兩個人,且正在生死相搏,其中一人嘴里發出憤怒的吼叫。

  “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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