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伴隨著巨響聲,漫天巖灰揚起。
好不容易待巖灰落下,屈濟之目光看去,眼前已沒有任何高山,只剩一片懸崖峭壁。
那熔巖巨人一戟斬出便劈出了一條天塹。
大地又晃了兩下,腳下的灰色土地松動,屈濟之整個人往天塹中墜去。
“屈公。”
一直追隨在屈濟之身后的那圓滾滾的胖子毫不猶豫躍下懸崖,一把抱住屈濟之。
然后,一對小小的翅膀在胖子背后長出來,像是由他的厚厚的肥肉攢成的一般。
小翅膀瘋狂地扇動著,奈何兩人太重,依舊以極快的速度向下墜去。
“哎,不行。”
胖子一手捉著屈濟之,一手用力揉著自己厚實的大肚楠。
成堆的肥肉在他的推搡下改變了形狀。
“啊!”
就在兩人將要俯沖落地之時,“嘩啦”一聲,胖子背上的衣衫破裂,一把大傘終于出現在了他背上,幫著他們緩緩落下。
那傘也是由他的皮肉變成的,中間有幾條手臂粗的皮肉與他的背相連,看著十分古怪。
這胖子是雍國小有名氣的異人將領潘成丘,身上的肥肉可以隨心所欲地變成任何樣子。
“好燙。”
潘成丘還未落地,發現被劈開的地下滿是炙熱的巖漿,嚇了一跳,連忙把背上大傘又變成翅膀,這次翅膀大了許多,可任他怎么撲棱都無法帶著屈濟之飛起,能勉強保持不墜落已是難得。
屈濟之卻一點都不慌,或者說沒有考慮自己的性命之危。
他用認真的目光打量著這被劈開的深淵,時而抬頭向上看去,喃喃道:“這不是地底啊。”
“屈公,你說什么?”潘成丘大喊道,“我快撐不住了!啊啊啊!”
一根繩索忽然從上方飛來,卷住了他們,把他們向上拉去。
壁高千仞,好不容易被救了上來,潘成丘抬頭看去,只見那熔巖巨人已到了極遠處,手中大得可怕的長戟瘋魔般揮舞,至于與之對戰的渺小身影則根本看不清。
大地還在震顫,他護著屈濟之逃到安全之處,幾個雍國高手圍了上來。
“你們。”潘成丘氣得大罵,“怎么這么久才拋繩下來救我與屈公?!”
“我們救了太上皇。”
“救狗屁的…”
潘成丘罵到一半,終究是把剩下的吞了下去。
他背上彈性十足的肥肉很快變換成一個窈窕的美人形態,給他捶了幾下肩,方才又回到那嘟嘟的樣子。
不遠處,殷淑正以銳利的眼神睥睨著他。
“這狗屁的夷海怪物。”潘成丘小聲補了一句。
屈濟之遠眺了一會兒,忽然道:“它已經死了。”
“屈卿,你在說什么?”
殷括很虛弱,正由殷淑攙扶著,聞言,注意力被吸引了過來。
他特別關心死了的東西還能復生這種事。
“屈卿說的是那個生龍活虎的夷海怪物嗎?”
“是。”屈濟之道,“他是樸父。”
“樸父?”
“《風物志》有云‘東南隅太荒之中有樸父,夫婦立高千里,腹圍自輔’,樸父夫婦二人身高萬丈,上古洪水泛濫之時,天帝讓他們治水,他們卻很懈怠,天帝遂責罰他們立于東南大荒,不得進食。”
殷括依舊難以置信,回望著那無比巨大的身軀,喃喃道:“樸父…是這個樣子嗎?”
屈濟之搖了搖頭,道:“樸父本不是這樣,他已經被燒死了。”
“你說什么?”殷括再次有了對新的復生之法的期待,問道:“我們看到的,是個已經死掉了的樸父?”
“不錯。”屈濟之抬手一指,“那是他的尸體,被熔巖烈焰燒焦的殘軀。”
“可他為何還活著?”
“他不是活著,他已經死透了。”屈濟之道,“他只是被控制著啊。”
殷括頓覺失望,且不肯相信,不停搖頭道:“屈卿,你在騙朕,他分明還活著,他到底是如何活著的啊?”
狂風烈烈,炙熱無比。
一柄極為巨大的長戟揮下,像是烏云壓下,避無可避。
顧經年根本來不及飛遠,已然被從空中砸落。
極速的摔落使得他的火翅被狂風吹熄,他的身體“嘭”地一聲摔在地上,五臟六腑都被摔碎了。
許久,他睜開眼。
首先看到的是一個穿著青色綾羅裙的美麗身影,衣裙、鞋襪一塵不染。
是胡靜楠,她正盤膝而坐,身體懸空,腿上擺著古琴,纖纖十指不斷撥弄琴弦,彈奏出悠揚的琴音。
那琴音若有實質一般飛向天空中的熔巖巨人,就像是用七彩彩練裹住一個人。
顧經年躺了很久,眼看著胡靜楠那漂亮的臉龐從一開始的粉嫩變得蒼白,原本飽滿鮮艷的雙唇變得毫無血色。
漸漸地,她柳眉緊皺,咬破了嘴唇。
“錚。”
一聲突兀的響聲,琴弦斷了一根,胡靜楠有了片刻的慌亂,很快又繼續撫琴。
顧經年已歇息了好一會兒,終于,掙扎著站起了身。
他看到孟少翁就站在不遠處,雙手高舉,像是一個三歲孩子正抬著手索要父母的擁抱,實則正在試圖用意念控制熔巖巨人。
再抬頭,天空中一片紅彤彤的彩云。
仔細一看,那不是彩云,是火,而火的盡頭是凌空而立的任雙飛。
像是周圍所有的火都如同水汽般騰起,成了云,凝聚在空中,再從任雙飛手中被推向熔巖巨人。
而熔巖巨人還在揮舞著長戟,與幾個渺小的身影搏斗著。
那是龍敏芝、沈季螭、鐘味等人。
顧經年心想,這些人的戰術原是由一部分高手吸引熔巖巨人的注意,再由一部分人控制它,至于殺招,則是任雙飛的火焰。
可是,這么一個渾身都是炙焰的熔巖怪物,怎么會怕火呢?
他正想著,胡靜楠抬眸看了過來。
鏖戰太久,她那美麗的眼眸中已有了些許頹色。
她張了張唇,道:“顧公子,請以火燒它。”
顧經年沒有動手,站在那又看了一會,開口道:“可它看起來并不怕火。”
“不。”胡靜楠撫琴的動作沒有停,聲音依舊溫婉,道:“它怕火,燒它。”
“我覺得它不怕。”
“不是你覺得,它…它是還沒被燒透。”
“為何?”顧經年故意問道。
前方,孟少翁忽然摔在地上。
因孟少翁長著三歲小兒的模樣,他這一摔看著讓人十分心疼,顧經年與胡靜楠都有一個下意識想要上前攙扶的動作,很快又停住。
顧經年目光看去,也不知是否自己的錯覺,他感覺,孟少翁這一摔之后似乎變得更“年幼”了些。
“我們控制不了它。”
胡靜楠停下了撫琴的動作,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角,動作依然嫻靜優雅。
她的身子微微有些搖晃,像是無法再凌空盤坐了,勉力支撐了一下,她方才看向顧經年,繼續道:“因為它已經死了,現在的它,只是一具會動的尸骸。”
“確定嗎?”
胡靜楠苦笑道:“我試了這般久,已確定了此事。”
顧經年再次抬頭看向那熔巖巨人,完全明白了過來。
這個在瘋魔亂舞的巨大怪物只是一具尸骸,它是被燒死的,體內的熔巖只是未滅的余燼。
怪不得說它沒被燒透。
但它為何還“活著”呢?
因為,像是那無數白骨一樣,這無比巨大的身軀,也在被一個能以火焰操控萬物的人控制著。
擅于控火,便能以一己之力操縱如此龐然大物,那是何等的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