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經年今日雖沒去閱微學堂,但并非沒有學習,他向殷景亙要了不少雍國西南的輿圖地志,以及關于大旱的卷宗,在庭院中翻閱。
他起得遲,鳳娘比他還遲,醒來后又在梳妝鏡前搗騰了好一會,其實也沒搗騰出什么變化,享受的是這種慵懶閑適之感。
末了,鳳娘端了碗燕窩坐在顧經年對面吃著,不時有鳥兒落在她面前的石桌上,沖著她嘰嘰喳喳地叫著。
兩人在庭中曬著太陽,各自忙著自己的事情,偶爾鳳娘會輕輕踢一下顧經年的小腿,故意打擾他一下。
裴念不在,她覺得這種居家的日子十分愜意,想來,等逃到了沃野,便可長年累月過這樣的生活。
“你可別以為我閑著,替你打探情報呢。”
“知道。”
鳳娘微微一笑,問道:“可知那位越國公主衛儷在做什么?”
顧經年放下手中的書卷,問道:“她的住處內,你的鳥兒也能探到?”
“鳥兒不怕黑釹石,就怕有捕鳥的畜生,但她出門了。”
“去了何處?”
“你猜猜。”
顧經年沉吟道:“東宮?”
他知殷景亙近來正打算找衛儷了解煉術一事,想來應該是東宮將她請去了。
鳳娘沒有回答,又等了一會兒,有鳥兒飛回來對著她鳴叫了幾聲,她眼中露出疑惑之色,向顧經年道:“你猜錯了。”
“猜錯了?”顧經年也是訝然,道:“她去了何處?”
“一間普通的宅院。”
之后不停有鳥兒飛來,鳳娘一邊聽著它們的稟報,一邊對顧經年轉述。
“她應該是去見某一個人,在閣樓上備了茶點。”
“宅院中人不多,她親自煮水泡的茶。”
“一輛馬車進了這宅院,下來了一個人,戴著帷帽擋住了臉,看不清是誰,只知道是個男人。”
“這宅院有靈貓,發現鳥兒們在窺探了。”
過了一會,沒有更多鳥兒飛回來。
鳳娘搖了搖頭,有些無奈,道:“打探不到了,鳥兒全被趕走了。”
顧經年問道:“你知道那宅院在何處嗎?”
“自然知道。”鳳娘反問道:“你有何想法?”
“高長竿在做什么?”
兩人對視了一眼,默契一笑,同時起身,往前院去尋高長竿。
到了一看,見高長竿、老黑、炎二、火伯、落霞等人正圍在一起,看著琴兒。
琴兒正用兩只手攤開一本冊子,另一只手拿著筆,時不時敲敲額頭,眼神里有些苦惱的沉思之色。
“怎么樣?算出來了沒有?”老黑追問道。
“別急。”琴兒道:“在算。”
“你可太慢了。”炎二道:“怎么不急?我可急死了。”
“那你來?”
“炎二,你別急。”高長竿道:“再急,闖更大的禍。”
這四人吵吵嚷嚷,旁邊,火伯垂手而立,面無表情,落霞雙手環抱,表情不耐。
顧經年到了,問道:“怎么回事?”
鳳娘道:“想必是又要賠錢了。”
炎二還在支支吾吾,聞言吃驚道:“掌柜,你怎知道?”
“說吧,這次是誰?”
“唰”的一下,眾人就抬手指向炎二。
“怎么回事?”
琴兒道:“我們去酒樓吃飯,炎二非要在路上吃炸豆腐,嚷著‘好燙好燙’,噴出火來,把人家的鋪子燒了,還燒毀了一個貴公子的容貌。”
老黑道:“這得賠不少錢啊。”
炎二道:“不是我要吃炸豆腐,是她!”
他指向落霞。
落霞眉頭一皺,一臉寒霜,道:“與我何干?我可沒吐出火來。”
“你買的炸豆腐!”
“那你把買炸豆腐的錢還我。”
這句話一出,炎二就不敢說話了,撓著頭看向老黑。
說到錢,老黑也很為難,道:“落霞姑娘,你別急,等我們再開始表演雜技…”
琴兒一聽就被氣笑了,道:“這可是雍國,誰要看你們的雜技啊?”
“為什么雍國就沒人看?我們以前生意很好。”
琴兒又氣又無語,恨不得再長出一只手來撫著額頭。
“琴兒,別與他們說話。”落霞道:“會變傻的。”
火伯忍不住無聲譏誚,覺得這兩個婢女已經是越來越傻了。
老黑撓了撓頭,看向鳳娘,道:“掌柜的,要不,再開個瓦舍賺錢?”
“呵,賠不起了。顧公子如今已是成業侯了,不需你們賺錢。”
“成業侯。”老黑轉向顧經年,吞吞吐吐,道:“能借我們一些錢嗎?”
“別借。”高長竿道,“我還欠著呢。”
鳳娘沒好氣道:“借什么借,往后成業侯養著你們便是。”
“為啥?”高長竿問道:“你們成婚了?”
炎二道:“那可不行,成業侯是要與裴姑娘成婚的。”
顧經年不想讓他們再說下去,干脆把錢都交給鳳娘管著。
他不算富有,但有顧家給的盤纏,宮中的賞賜,以及封侯的俸祿和食邑,都堆在庫房。
鳳娘喜歡管錢,不由展顏而笑,愈顯美艷,卻不像是能管得好錢的樣子。
顧經年則招過高長竿,道:“隨我來。”
“哦。”
接著,鳳娘把衛儷所在宅院的位置說了。
高長竿問道:“你們兩個人都去?”
“當然。”鳳娘道。
“太重了。”
鳳娘不悅,道:“重不了多少。”
“那走吧。”
“等一會。”
顧經年說著走開,過了好一會兒,搬了個頗大的物件過來。
高長竿一看就搖了頭,道:“這個太重了。”
鳳娘也是秀眉微蹙,道:“不需要這東西,我會飛。”
顧經年卻堅持要帶,高長竿無奈,只好帶著他們瞬移而去。
三人抬頭一看,眼見又是一道高墻。
高長竿撓了撓頭,好生無奈,顧經年想去的地方,他總是進不去。
鳳娘不信邪,挽住顧經年的胳膊就要帶他飛進高墻,腳下的一雙繡鞋卻是貼著地面,紋絲不動。
“異能施展不了的。”
“嗒”的一聲,顧經年把手里的梯子架在了高墻之上。
“走吧。”
高長竿問道:“我也去?”
“不用,你回去吧。”
“我走回去。”高長竿抬起手,攤在兩人面前,“給我錢,買糖葫蘆。”
顧經年干脆將荷包里的錢都倒給他。
“你太慣著他了。”鳳娘嗔了一句。
再看著顧經年爬上那把梯子,鳳娘有些疑惑,問道:“這真的行嗎?”
顧經年道:“你不是說宅院里人不多嗎?應該沒有守衛。”
鳳娘優雅地摁著自己的長裙,由顧經年扶著從梯子上爬下來,四下一看,不得不相信,有時森林的戒備只需要用最簡單的辦法破解。
“這邊。”
鳳娘牽著顧經年穿過了花園,前方是一座小樓。
她抬手一指,指向一處閣樓,示意那是視線最好之處,到了那里可以看到衛儷與人飲茶之處。
兩人輕手輕腳地上了樓梯,前方一只貓正在欄桿上方,對著空中飛過的蟲子揮爪,見了他們,張大眼睛觀察了一會,竟也不跑。
它躍下欄桿,抬頭沖他們“喵”了一聲。
“摸摸它。”鳳娘道。
“它不是守衛?”
“它只懂得守鳥獸魚蟲,分不出人的身份,你摸摸它,他就以為你不是外人…撓下巴。”
竟是真如鳳娘所說,那貓一臉傲然地讓顧經年撓了撓,便轉身往別處巡衛了。
兩人閃進了閣樓。
走到窗邊,對著衛儷招待客人飲茶的方向看去,那邊卻是空無一人。
“人呢?”
正疑惑之際,樓梯那邊已傳來了腳步聲。
“嘭。”
一聲輕響,閣樓的門被推開,隨即又被關上。
衛儷與一名男子相擁著進了門,摟著在門邊親吻起來。
在屏風后邊,床榻的邊上,有一個衣柜,衣柜里,顧經年與鳳娘透過柜門的縫隙看去。
屏風影影綽綽,卻看不清那男子的模樣,只能看到他把衛儷摟在懷里,又是揉又是搓,使得衛儷發出舒服的呻吟。
“想了。”
顧經年往前擠了一些,試圖看到更多。
鳳娘的背卻貼著他,將他頂在了柜門處,意思是,等那兩人轉過屏風,到了榻上,自然能看清楚。
沒想到,那邊的兩人卻是等不及到榻上。
男子直接把衛儷抱上了桌案,開始脫衣裳。
“知道我喜歡你什么嗎?”
衛儷微微喘氣,任男子施為,手撫在對方臉上。
“你做這事的時候,只想著做,毫無雜念。”
“是。”男子聲音因興奮而有些吵啞,“我想撡你。”
“啊…”
衣柜外面,那桌案不停地晃蕩。
衣柜內,顧經年又伸出了頭。
他試圖看清那男子的相貌,可隔著屏風,對方又是背對著這邊。
衛儷則是正對著他們,那雙朦朧的眼有時也會看向屏風。
鳳娘害怕被看到,再次把顧經年擠了回去。
“嗯…”
“嗯…”
衣柜里頗為難熬,一分一秒都過得極慢。
終于,男子悶哼一聲,聲音漸漸停下。
幾聲喘息之后,衛儷道:“你走吧。”
“這就要我走?”
“你忙你的。”
“對了,還有件私事,本想等確定了再與你說的,你師兄可能找到你的孩子了,本想核驗一番,但人被帶走了。”
“她在哪?”衛儷當即問道。
“下次見面與你說。”
那男子說罷,轉身而去。
衛儷坐了一會兒,也離開了屋子。
衣柜里的兩人這才出來,顧不得整理衣衫,趕到窗邊往外看去,那男子的身影卻已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