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一日，諸人便已看到了香積之國。
高大城墻連接兩旁峽谷，有河流穿行入城，城門外已經匯聚了密密麻麻的人。
正值午時，南北走向的峽谷中也沐浴著陽光。
香積之國的奴隸們早已準備好了，就分站在城門兩旁，那奴隸老石頭守在最前。
待見到孟淵與明月攜手而來，老石頭就高聲呼喊，然后跪拜下來。
隨著老石頭跪下，香積之國的奴隸們也盡數跪伏在地，不論男女老幼，連頭都不敢抬。
了存師太在回來時就已見過落單的香積國之人，也算是知道這些人當了千年的奴隸，對于高位者的順從是刻在了骨子里的，乃至于比域外之國的人還要謙卑順從百倍，莫說區區下跪之禮了，就算是上位者提出更奇怪的要求，也絕無人有異議。
“孔雀尊者的瘟疫之論還真有幾分道理。”了存師太本來不想跟解開屏扯太多，但是解開屏向來是個開朗的，反而找了存師太聊了許多，也把那瘟疫之說講給了了存師太。
“心病難醫。”解開屏面上倒是沒有那些大德高僧的悲憫，也無有愁容。
“確實如此。”了存師太緩緩點頭，這一兩天的同行下來，了存師太發現這孔雀尊者確實有些見識在身上的，而且許是見過大場面，對許多事的看法和感悟往往也有高論。
了存師太瞧著那無數的奴隸伏地跪拜，又看孟淵拉著明月在前，不僅沒有讓人起身，反而從容向前，當真是一副要當香積國之王的樣子，就道：“還好香積之國太小，說是一國，也就是一個鎮子大小，區區數萬人。只要調教些年，過上一代人，就能有所改觀。再過了五六十年，甚或百年，就不會再讓上下之分如此分明，會衍生出新的習俗。”
“也可能生出新的瘟疫啊。”解開屏語重心長，他拍了拍他胸口，指了指往前行的孟淵，面色嚴肅的看著了存師太，道：“孟飛元是應氏門下，向來品行高潔，慷慨有大志，自然能給香積之國下一注良藥。”
說到這里，解開屏嘆了口氣，道：“不過孟飛元不能在此久留，日后就要多靠素問師妹了。只是素問師妹太小，又沒什么頭發，怕是難以服眾。”
了存師太也有這種擔憂，便問：“孔雀尊者有何高見？”
解開屏摸了摸下巴，想要開口，卻又搖頭不語，似是心中為難。
“師兄，你就別裝了！”獨孤亢一直在旁邊聽著，他這兩天也算是摸熟了解開屏的路子，當即就道：“你不就是想讓人家素問師妹還俗，然后當個王妃什么的！”
果然，聽了這話，解開屏立即作色，正直道：“師兄我也是思來想去才想到的萬全之法！”
那了存師太也不言語，瞪了眼這對光頭師兄弟，便帶著諸尼姑向前去了。
“你還怪有見識嘞！”素心經過解開屏身旁，還豎了豎大拇指。
此時孟淵已經來到城門前，然后停住了腳步。
回首來看，但見城門下只留出一條道路，兩邊跪伏著許許多多的香積之國奴隸。
這些人全都衣衫破爛，身軀也有柔弱之感，跪伏頌聲之時卻無比虔誠，好似這些低賤的奴隸對上位者只有尊敬和順從，心中沒有半分反抗之心。
孟淵召喚來那奴隸老石頭，先問城中人口幾何。
老石頭做事不算差，可他也不清楚，只回道：“約莫有個三萬多吧。”
孟淵又問他如何處置的貴族，老石頭就說按著孟淵之令，將上兩姓和十一徒姓之人盡數關押到了藏書樓中。
不過這到底是香積之國奴隸們頭一回做這種事，是故根本沒敢對那些貴族們有半分不敬，還好吃好喝的伺候著。
這些貴族們雖不知峽谷盡頭到底出了何事，可也瞧見天有異象，且無有一個貴族回歸，大祭司也沒了蹤跡，情知出了大變故。
而且城中剩下的貴族要么老邁，要么年幼，要么就是不能久行的女子，眼見奴隸有了新王，且奴隸們也無半分逾禮之行，就乖乖的去藏書塔等著新王來臨，畢竟不管誰當家做主，都是要這些貴族們來統領香積之國數萬奴隸的。
孟淵眼見老石頭做事踏實，且也有幾分應變之才，就道：“你可有后人？”
“老奴只有一女，年方二八。”老石頭立即跪下，面上眼中露出欣喜，朝著人群中的一個少女使勁兒招手，“小石球快來拜見大王！”
那少女聽話的很，茫然上前，跪在老石頭身旁，卻連頭都不敢抬。
老石頭歡欣的很，“老奴愿將小女獻予大王！”
那小石球其實長的不差，雖穿著粗布衣衫，卻特意清洗了頭面。
這香積之國居于深山之中，有食香食草的傳統，這些奴隸也不例外，這里的人長相也大都不差，只是奴隸們到底吃的差，面上有饑色，不過依舊難掩少女美妙。
一時間，孟淵看著名為小石球的少女，竟然想起了家里的姜丫頭。
孟淵看向人群，妄圖尋一個與聶青青相類的女子，只是年紀相符的有不少，但卻無有胸懷相類的。
“這就不用了。”孟淵對這小石球沒什么興趣，反而看向身旁盯著小石球的解開屏，問道：“解兄可要在此還俗成家？也混個貴族當當？”
孟淵真誠發問。
解開屏立即搖頭，“都是空罷了，女色是空，權位是空，兒孫富貴也是空。”
“了空大師呢？”孟淵又看獨孤亢。
獨孤亢連連搖頭，“都是黃土一抔，什么貴族奴隸，也沒甚分別，都是貪嗔癡未除的虛妄之象。”
“兩位果然是高人子弟，已然窺破了人生至理！”孟淵撫掌而贊，最后輕輕抬手，一縷火焰輕輕升騰，將跪伏在地的小石球托起，道：“你大名是什么？”
少女小石球茫然搖頭，“奴婢就叫小石球。”
“那從今日起，你就姓石，名為石懷玉。”孟淵道。
香積之國的人大都有幾分淳樸，少了幾分心機，這會兒小石球還不明白大王賜名的意義，兀自茫然，“奴隸也能有姓有名？”
“我說能就能。”孟淵笑了笑，側身看向素問，道：“素問師妹，可否看在我的薄面上，收她當個弟子，隨你學一學那醫家本領？”
諸人看向素問，就見素問莫名的臉紅了下，只低著頭道：“我都聽師兄的。”
“好，以后石懷玉就是你的開山大弟子了。”孟淵笑笑。
那奴隸老石頭方才還欣喜大王賜名，這會兒卻又聽要拜那光頭女子當弟子，迷茫之下，也不知是喜是憂了。
孟淵看著那少女小石球，道：“日后你跟隨你師父學藝，來日有成了，我升你身份，再不是這奴隸之身了。”
“不當奴隸？”小石球茫然問：“那這輩子修什么？下輩子輪回什么？”
“我說的話，比你今世的修行還做的準，來世也無需輪回。”孟淵道。
剛被賜名的小石頭依舊茫然，顯然還沒明白過來。
但是那奴隸老石頭卻已聽明白了，他們這位新王有通天的能耐，可以不用在這一世辛辛苦苦當奴隸而求下一世當貴族，而是直接就能成為貴族。
“這不是走捷徑么？”老石頭心中雖這般想，可到底覺得是好事，就又趕緊跪了下來，反正不管怎么說，就算女兒要給沒頭發的人當徒弟，但是自家人已經快要能當貴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