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你還來丹陽作甚么?東郡安定,好好修行,早點煉出法力,老頭子也還能享享你的福!”
何老爺子吹胡子瞪眼,就要把武庸給趕回東郡去。
一座坊市罷了,大不了就低價出了,哪里要讓武庸來給他們博!
“倒也不必,我帶了一營詭皮紙兵,昨晚鑄下了法壇又請來了三煞營。”
“不說殺雞儆猴,也得找個人祭下旗吧?”
“好歹這丹江坊市也是我們兩家盤了二十多年的產業,若真是一聲不吭地退出去,他們以后想必也睡不安穩了啊!”
武庸左袖一掃。
話都已經放出去了,哪有收回來的道理。
何況,此時東郡怕即將是卷入更大的漩渦中,武庸很大的一方面便是為了避開那道漩渦!
如果九州真的與那它世的漢末時代互為一朵相似的花!
那袁氏貴子或許會效仿冀州之變,接下來東郡、黑山、丹陽…一個也跑不了,整個東州都得被他翻個四腳朝天。
除非東洲,代道庭牧守萬民的那一位出手,否則.........
丹陽再亂也不過是州郡世家間的小打小鬧,若是橫在了那位袁家高門貴子的路上,恐怕立時就會沒了好下場!
不過,這事兒也沒法與何家細說,只是表明自己心中有數。
“如今那處坊市如何了?不如同去看看?”
武庸當即錯開這個話題,提議道。
他的記憶里還真是原主少時就來過一次丹陽郡,這次怎么說也得往那江街坊市去走上一遭。
看一看這丹陽的江景大市!
“既然如此,就讓你舅父帶你去逛一逛吧。”
老爺子將手杖拾起,緩緩轉身朝后堂而去。
他說不動這臭小子,當了宗子才幾天,這就這么剛愎了?
“速去,速去!”
“玩累了就早些歸來,今晚老夫要在府內擺上一席夜宴,把尚在別院的那幾位筑基道友也一同請來!”
老爺子揮了揮手,讓何苗帶武庸在丹陽好好地逛一逛。
晚上他得擺上一席,為他這外孫兒好好接風。
自然,何苗也是毫不怠慢,讓隨侍為武庸奉茶一杯后就往院內而去,安排起了出行的事務........
“表哥!”
武庸正坐在大堂中輕輕品著丹陽這口感獨特的棗酸茶,就聽到一道怯生生的呼喚。
“哦?嫣兒妹妹。”
“怎得,幾日不見畏畏縮縮的了?”
武庸放下茶盞,起身打趣道。
在東郡武氏宅邸退婚的時候倒是英姿颯爽,回家后被罵狠了吧?哈哈哈!
“庸弟!好久不見了。”緊接著又是一道爽朗笑聲。
只見一名儒雅士子邁著四方步緩緩走來,親切地呼喊著武庸。
這是何苗的嫡子,何偃!
武庸特意晝夜兼程地前來相助,他們父子兄妹三人理當盡地主之誼帶著武庸游覽丹陽。
“偃表兄!”
武庸也是微微一拱手,與他們兄妹二人攀談了起來。
“說來還是沾了表弟的光,否則,我們這段時間可是被老爺子勒令不許出門的。”何偃輕笑道。
自前些天丹江坊市被劫掠后,何家的嫡系旁系基本都不再允許外出,外界的消息也沒人談論,可讓他們壓抑得很。
“行了,行了,老爺子還不是為了你們好,今兒個你們兄妹得好好盡一盡地主之誼,領庸兒逛一逛那丹江坊市。”
何苗從屏風后走出,將一枚玉牌塞到了何偃的手中。
對著三人擺了擺手,讓他們年輕人自個兒去。
原主的記憶中,倒是對何偃頗有好感,每年元月何家老爺子幾乎都會帶上何偃走訪東郡,也讓二人結下了不小的羈絆!
何偃接過他父親手中的玉牌就拉著武庸二人往外跑去。
此時此刻恰如當年光景!
也是半大孩子的何偃領著弟弟妹妹在院中玩耍。
“這兩年與庸弟倒是少見了,近來如何了?”
何偃揮手讓道童牽來白鶴,這白鶴也是丹陽的特產之一,朱江南岸歷來是靈鶴、靈鸛的棲息地!
丹陽郡立有一法,不得破壞南岸的靈鶴渡,并且時不時有專人投喂飼養,丹陽各家也在此處弄到了不少靈鶴坐騎........
“倒還行!”
“不過,咱們也不用太過招搖了吧,坊市就在臨江,不如輕裝簡行一番?”武庸搖了搖頭。
若僅僅是逛個坊市,乘白鶴,坐玉輦,出行做得如此聲勢,也屬實沒有必要。
“是的,兄長!坊內剛剛遭難,人心異動,還是低調些為妙!”何嫣也是勸道。
坊市剛剛被劫了一番,不少散人個體的店鋪也被洗劫一空,你何家出行還整這么大排場,就顯得有些不食人間煙火了!
見二人如此反對,何偃也就右手一伸,將法鞭還給道童,吩咐其將靈鶴牽了回去。
“確實如此,是我考慮不周了!”何偃苦笑道。
他哪里是不懂這個,只是武庸遠道而來,怎么也不能讓他出行太寒酸了嘛!
“那我們領上幾個護衛,輕裝簡行罷!”
“丹陽還算安定,又是臨江環海,風土人情倒也有獨特之處。”
說罷,何偃領練氣道人三名,加上武庸隨行的四名護衛,組成了一支不小的隊伍。
只是乘凡人車馬,繞過鬧市,沿江直往那丹江坊市而去!
........
“庸弟且看,這是前兩年自蓬萊海上傳來的一種符器!”
“以靈石、靈珠催動符器,可使得這機械牛獸行犁耕之事,即使是凡人也能輕易控制,那靈珠還可重復使用,靈力耗盡后交予仙傀門回收,購買下一刻靈珠只需半價!”
何偃指著田壟上,那通體機械與梨花木打造的鐵牛笑道。
那機械鐵牛上正有一老叟坐著,鐵牛腰側各掛著一鼓起的布袋,看來今日收獲頗豐。
蓬萊海上百工機巧之術愈發盛行,不斷出現的符器開始涌入凡人百姓之家,從日常住行的靈光燈、符馬、自走扁舟、靈傀…
再到這幾年開始的炮弩、飛梭、機械牛馬!
道庭高居于玉京山上,九州仙凡同居,此世的凡人也享受到了仙道帶來紅利。
垂髫稚子,有靈鸛相伴、黃狗相隨,好不快樂,又有縣學、道院為其開蒙啟智,使其少年赤子之心不改!
孤寡老叟有一靈傀相伴,也能寄托哀思,讓晚年不至孤苦。
山野老農,也有郡府扶持,有那械牛、符馬助力,春種秋收之際,也能耕養些許老藥。
那纖夫漁民,有自走扁舟,使其能避風浪、泛江河,采蓮取蚌,奔走淵澤.......
九州大世有煌煌之威,堪為盛世之貌。
武庸隨著何偃自何家府邸一路走來,只見市井文化大起,各坊各街間不乏販夫走卒,談吐間卻又言笑晏晏,不似那掙扎求生的所謂“底層”。
“道庭將修行分為九品,以道律打壓束縛諸修,使得無數的天縱奇才被世家望族九品位業打壓,郁郁而終.......”
“但我仍獨愛道庭!”
何嫣撩起馬車窗簾,定定道。
“道庭剛愎,但它的修行之路向外取,去征伐天外,去游覽諸天,使得我九州界穩民安,縱使天殘乞兒,一日三餐,也足以果腹。”
“我獨愛道庭!”
“因為它以我人族至上,生而為人,我如何能不對其感恩?”
聽得何嫣這獨愛之言論,武庸倒是對她有些刮目相看了。
修行向外取,不向內中求,也頗為符合武庸的修行之道。
數萬年的道庭高居于天上,確實出現不少天縱奇才因這九品位業制擋住了道途。
但,又著實無法徹底地抨擊它,至少對內這一點道庭卻是做得不差,只此一點,九州大界百世千代都不會忘記那玉京之上的道庭!
“這丹陽與東郡最大的不同,便是這風!”
“東郡的風是南域千山之上刮來的曠野之風,是肆意,是無序,其蘊含著土木道痕,自東郡過壽春一路直上青州。”
“丹陽的風,是江風,是海風,自通天河、朱江直通蓬萊海掀起的流動之風。這風,充斥著水道道痕,倒真是清爽!”
武氏歷來修風道,對這風,最是敏感。
風中夾雜的每一縷道痕變化,對武庸來說,就像是餐桌上今日兒又換了什么樣的新菜式,好生新奇。
“表弟這話可有些深奧了,我兄妹二人不修風道,可是半點兒都沒有感受啊!哈哈哈哈。”何偃調笑道。
“你看,前方那片,就是丹江坊市!雖前些時日出了一些事兒,但來往的道人仍舊不少。”
丹江坊市坐落于丹陽北,朱江南岸,北通朱江,南連丹陽,這附近郡縣的道人團體、修士小宗,日常所需的資糧與產出都借著這個坊市變現。
雖不說有多么大的進項,但起碼對丹陽周圍的郡縣來說,是初入道途的道人們最愛去的地方!
馬車行至坊市外圍,就有仆童護衛迎了上來。
“道友安好!”
“這車馬靈獸可置于坊市側的外坊,自有我等看顧.........”
坊市的鎮守道人迎上這馬車車隊就是溫聲告言,許是武氏的護衛行至最前,讓他等一時沒有認出。
直到何偃下了馬車,這才一怔,驚道:
“我的個偃少爺呀!”
“您怎得這個時候跑到這里來了,最近可一點也不安穩,人心不定,坊市周圍都多了些做無本買賣的........”
這道人也是何家的旁系,一看到何偃以為他是偷跑出來的,頓時就急了。
而后待到何嫣與武庸相繼從馬車中下來........
這位道人立刻意識到了什么。
“無妨,老爺子讓我帶表弟轉轉,逛逛咱們坊市!”
“您忙您的去,我們逛完就回府了。”
何偃雙手親昵地握住這太熱道人的手臂,將這道人輕輕往外一推,笑道。
而后帶著武庸二人擺了擺手就朝坊市中去。
期間武庸幾人與那道人擦肩而過,也是相視微微點了點頭,隨后跟著何偃去逛起了這坊市。
這丹江坊市初開辟了四條街道,呈口狀方形,頗似一四合院,有近七十店鋪與中央一處空曠的景觀林園。
武氏控制時就先后發賣了近三十余店鋪,予各路望族與略通修行百藝的修士。
后面又在中央靠街的大片空地上劃出了一個個攤位,讓練氣小修交納數枚道銖就能在里面擺上一天,又因為會稍微監管一下造假與騙術,所以丹江坊市口碑還是頗為不錯的!
此時的何氏掌著的是東與南兩條街道的鋪面,不過大部分也是轉租了出去。
“這坊市啊,其實中央的攤位比街上的店鋪更熱鬧,確實有不少道人會在無人流域和山野弄到好東西。”
“去年就有一野道不知道在哪片海域逮到了一只暴鯉龍幼崽,在坊市中被巡江道史以五萬道銖買下!”
“虧得老爺子親自出馬將他護送,躲入了壽春,不然那些打秋風的家伙眼睛可一個比一個紅啊!”
何偃笑道。
右手往那坊市中央一指,零零散散的,有幾個攤位上倒是擠了不少人。
“坊市出了事以來,來往的修道人卻是少了!”何嫣搖了搖頭。
此時的坊市比起往日卻是冷清了不少。
他們兄妹幼時可是自小混跡在這坊市,彼時,何進還未成就筑基術士,以一練氣道人的身份作這坊市的鎮守道人。
他們兄妹二人每逢道院休沐后就是跟著何進待在這座坊市中,倒也對這坊市生出了異樣的情感!
“倒是有趣啊!”
“后來呢?后來那野道如何了?竟得老爺子一路護送他離開,請動老爺子花了多少道銖?”
“...........”
武庸倒是被這一趣事勾起了興致,一路上追問著后來如何,一邊與這兄妹二人逛著店鋪,打量著這沿海的練氣特產。
而坊市的鎮守道人得知何家兄妹二人是來作為東道主引路的,許久后,終于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了什么!
“那,那是?”
道人再一次不確定地盯著那跟在三人后面的護衛,他敏銳地觀察到了其中一名道仆護衛衣袍下露出一角的馭風法令。
心中頓時就了然了。
是武氏來人了啊!
但這么年輕,又被何偃稱為表弟,道人再木訥也知道那就是武氏的新家主了!
“啪!”
道人手中的馬鞭一甩,對著坊市中的護衛道人肅然道。
“都打起精神來!”
“偃少主在這里,可得好好把你們分內工作給我做好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