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朱江了!”
“丹陽郡地處朱江陽面,每天早上,朝霞倒映朱江,遠遠望去,整條朱江都呈一片丹色,故稱丹陽。”
一名熟悉丹陽地貌的練氣士策馬于前方,他本是丹陽道院出身,后投了武氏。
如今也算是衣錦還鄉了!
武庸掏出通訊符已經與他的便宜舅舅聯系上,擱那在線聊了起來。
好在武萱已經與這匹龍馬熟悉了,碧鱗龍馬也不再討厭她身上的氣息了,由武萱駕馭著龍馬,任由武庸在鞍座后方在線聊得火熱........
一行人沿著朱江河岸下行,抬首丈高的碧鱗龍馬踩著冰涼的江水,蛟尾拍打著水面,悠哉至極。
大江上過往的船隊紛紛側目,這種極具北海特色的碧鱗龍馬在與蓬萊海域接壤的東洲出現,極為吸睛!
行至丹陽城郊,就有數名拿著紙符陰馬的練氣道人在河岸口等候。
“庸公子,我家老爺就在遠處等候,請隨我等來!”
兩名道人見到這龐大的隊伍也是微微一怔,隨即心中便是大喜。
這些時日,宗族中可是承受了巨大的壓力!
因族長的嫡孫女在丹陽道院取得了當屆榜首的道業,何家的姻親-東郡武氏!將一直委派給何家父子打理的丹江坊市,其中半座坊市的份額作為賀禮贈送給了何嫣.....
丹陽坊市兩條街道合計三十六店鋪,除開一半的收益繳納郡府,剩下的不論是轉租、出售…
但剩下的收益是足以撐起像丹陽何家這樣一個修行望族的。
壞就壞在這里,何家沒有完全控制這個坊市的能力,這才有了這一難處!
兩名道人騎上紙馬,在前方引路。
紙符陰馬,在練氣士中也屬于上品代行法具了,只是對比那武家丈高的龍鱗馬,就顯得有些滑稽了。
“庸兒。”
一名身材英武的中年男子正領著數人在城郊江岸等候,激動的神情似乎又夾帶著一絲羞愧!
其一架白玉輦橫在其身側,通體白玉鑄造,上刻龍紋,綴以金石,頂上華蓋三側有流蘇寶光垂下,又有瓔珞、寶珠、蠶絲等等各類寶物于華蓋上攛掛。
十六靈傀分抬白玉輦,這靈傀與修士一般無二,有鼻子有眼,就連肌膚紋理每一處都能以假亂真,又有童子捧香,童女拈花,奢靡不已!
“舅父,別來無恙啊!”
武庸見狀,一個翻身從龍馬身上落下,對著前方的男子,他的舅父-何苗微微一禮。
自數年前,武庸的父母加上家主齊齊殞身于道庭征辟后,二人就只在奔喪時見過一面。
不知不覺,已歷經四個春秋了!
“庸兒快起,快來讓我好好看看!”
何苗不愿受他大禮,三步并作兩步走向前去,一把就挽住武庸的左手。
妹妹去世后,武家接連出事,他沒能給武家幫得上忙,反倒武庸,先是贈予他丹江坊市這一份大禮,在出事后又連夜率眾前來助拳.......
而那不肖女的所作所為。
算了,懶得提那混賬東西.........
何苗親切地挽住武庸,面帶愧色。
“庸兒.......嫣兒那混賬自作主張,你可千萬別往心里去啊!”
“事到如今,我都無顏面對你了。”
說的就是之前何嫣獨自找上武庸提議取消婚約之事,這事兒實在讓何苗無顏面對死去的妹妹,以及這謙恭的外甥........
“舅父說的哪里話,我與嫣兒妹妹實在無這一段因緣,她做得不差。”
武庸擺了擺手。
他倒不在乎這什么退婚流,并且他們并無婚約,只是口頭約定,與二人的私下取消罷了…
這表妹也不符合武庸的取向啊!
他要么就要迎一天賦絕佳,有法師之能、真君之資的女子!
要么就是世家嫡系,能增益他道途的貴女。
這自家的表妹,未出五服,他實在無法接受,這種小打小鬧,也不放在心上!
“對了,之前我曾與舅父說過,若是有州郡世家看重了這坊市,舅父宜當爽然轉手,收了那一份人情和資糧。”
“怎么會出現如此狀況?”
武庸在將丹江坊市的所有權轉交給何家父子就告誡過,若郡府要保持原樣,何家可自然地掌管坊市。
若州郡有人,特別是大世家想要拿下,更應當欣然轉手,順便賺一份因果緣分。
這才是他直接將這座坊市贈予何家的原因,希望他們能因此受益,入得其他世家的眼!
怎得就出現這種事情了呢?
“期間并未有哪個世家表露過要收購的意向,些許望族和蓬萊海上的散修也只是有購買、租借一兩店鋪的想法!”
何苗搖了搖頭。對于這次的襲擊,他也是沒有任何的頭緒!
坊市中可是要將近有四成收益納入丹陽郡府的,對于尋常的修行世家來說,被丹陽郡府刮上一層后確實也就沒有什么誘惑力了.......
所以,至今也仍舊不知道是誰干的么?
武庸暗嘆了一口氣!
何家父子也是靠著為武氏看顧這座坊市,幾十年來從地方宗族成為了入品的修行望族。
以這父子的脾氣,估計就是死也不想把武庸轉送給他們的坊市賣了,出了這么大的事情,甚至都沒有通知武庸.......
也不知道此舉究竟是不是害了他們!
武庸右抬眸瞥了眼后方的修士隨從,開口道:
“諸修日夜兼程,還請舅父先為我等找一處休憩之所!”
“對,對,瞧我這記性,一時激動,諸位,請隨我來。已經為諸位安排好莊園了!”何苗回過神來。
隨即,袖袍輕擺,何家的仆童在前清路,練氣士們乘著靈鸛護衛左右。
“請上座!武宗子。”
何苗右手輕抬,笑請武庸上輦!
道庭鎮壓九州大界數萬載,驅逐妖魔,橫掃鬼怪,斬邪道,攆旁門,讓整個九州大地為之一凈,就連旁門法脈等等都被趕到北海之鄉,蓬萊群域........
在仙道至上的道庭的統治下,仙道世家望族也愈發的汰奢。
出行要乘輦,金玉為下,寶材為佳,五龍輦、輕云輦、仙鶴輦等等形制........還要有童子侍奉,童女撒花,以道兵靈槐為護衛.......
武庸極為不喜這種浮夸奢靡之風,領道兵三千,馬踏東洲六郡八十一州,這才是他追求的風骨!
但.......
畢竟是來給丹陽何家撐腰的,若是眾目睽睽下與一女子-半妖糾纏,同乘一騎,傳出去,總歸面子上不太好看。
思緒再三,武庸最終還是登上了這架白玉輦。
對于修行世家出行的禮儀行制,他還真是一知半解,只是倚靠在白玉輦上,視野極為開闊,華蓋上垂落的道道清靈之氣將內外隔開。
童子捧香,使得輦內一陣清香撲面而來,童女侍奉,輕剝下一顆青提,遞到武庸身前,討好著他的歡心.........
這一來去,便已經清空了道路,先是武家的練氣士乘著靈鸛開路,而后便是一座青檀馬車、一架白玉輦,二者并肩而行,武庸與舅父何苗透過窗口暢聊著。
輦后是一支龐大的隊伍,最前方是幾名何家的練氣修士伴著武家的兩名術士,
丈高的龍馬噠噠噠地前行,龍馬之上是各自穿著不同道袍的精悍修士,這些從北原回來的練氣士,身上總是比之東洲的練氣士多了三分狠厲!
而他們每個人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幾乎每人身上都配置有一面約尺半的令牌,風道-馭風法令!也是東郡武氏的招牌法具!
“好大的派頭啊?”
“這是哪一家的人,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是龍馬?北海的靈獸坐騎,怎么會出現在我們蓬萊海?”
“這不是何家的老大么?前些天何家的坊市都被劫了一遍,弄得人心惶惶,怎么有閑心出現在這里了?”
“.........”
“呵呵!這個時候能為何家撐腰的還能有誰?”
路上來往的行人,不乏各方的修士和道院學子,消息極為靈通,一眼就看到了龍馬鞍側插著的馭風法令。
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能想得到,丹陽近些時日怕是要起風波了.........
“那舅父可知曉是何人所為?劫掠坊市加上十數條人命!這可不是小事兒了。”
武庸倚靠玉攆,側身問道。
既然已經打出了聲勢,就得干的漂亮,只是不知道這后面到底是何人的手筆!
“應當是一伙水上強人,其首領是綽號為水麒麟的.......”何苗言辭有些吞吐。
“這次我帶了仙道二轉戰力四名,練氣好手三十位,唔.......還請了一營猖兵!”
“舅父莫要猶豫,如果是尋常水上強人,攻進去屠了便可,道庭的天下還輪不到這等腌臜貨色撒野........”
“我記得嫣妹不是與趙氏的嫡女引為知己么?或許可以借此一探口風!”
武庸擺了擺手。
道庭鎮壓當世數萬載,海上散修,尋常宗門,若是他等越了界,不過是一紙訴令告上道庭!
世家望族,九品定制,壓垮了所有修行人的野心。
金丹入腹的大法師,移山填海的元神真君,在道庭下也將如窗戶紙一般,被這股大勢輕易碾壓!
若只是一伙兇人,或者只能是一伙兇人的話........恐怕,他們的下場也好不到哪里去。
“當日朱江沿海泛起大霧,只有那一伙海上強人肆意游蕩,為首的水麒麟被稱為蓬萊海上的定海將軍,極為強大!”
“手下有艨艟戰艦數十,仙道術士不下于八位,他本人更是已經開始凝煞煉罡.......”
何進這才將各中情況一一道來。
也就是凡人常說的海盜,這些仙修海盜又恬不知恥地自稱分水將軍、定海校尉,橫行于蓬萊海上,收取東州、交州與蓬萊上諸宗之間的“過路費”為主!
只是,不知道怎么的,這次盯上了岸上的坊市,還揚言針對何家.......
“嗯........如果僅僅是八名術士的話,尚能處理!”
“只是還得了解更多。”
武庸眉頭輕皺。
這么長時間了連個具體情況都還沒了解清楚?
不過也能理解!
家中僅有何苗父子成就術士,哪怕是在九州望族中,何家也是最門檻的那一批,被評為九品,又怎么會想著去報復那等強人?
看來,要辦就得辦徹底一點,否則,不僅會折了武氏的面子,恐怕還得傷了何家........
很快,這聲勢浩大的隊伍就進入了丹陽,入住了何家的別院!
這座別院并談不上奢闊,僅僅是五進的凡人院宅,雖然打理得十分干凈,但并無特殊之處,也沒有陣法結界之屬。
“等等,伯圉官在嗎?怎么今天就你們幾個年輕人在?上族的龍駒,你們可得拿出最好的草飼大豆,好好照料!”
何家一名練氣士駕著靈鸛,帶著武氏的修士們在側院,安置龍馬!
一名武家修士馬鞭一抽,擋在這些馬仆前,不允他們接觸。
“不用了,我們有自備的糧草,你們自個兒忙去,晚上也有我們的人值守,不必再來了!”
面色冷然地將這幾名馬夫趕走,武家的修士們開始分配任務。
龍馬是靈獸坐騎,且習性更似蛟屬,食肉,可不敢讓這些馬夫亂喂,別一早醒來馬夫變馬糧了........
何況,他們也不敢將自己坐騎隨便交予他人啊!
留下了幾名修士輪番值守,眾人這才跟隨何家的仆童,下去休憩。
而此時的武庸、武萱、何苗三人也入了正堂,對坐在一旁。
“武萱,有極高的真靈血脈天賦,我欲立源血道契將她吸納至武氏,為家族旁系!”
武庸左手朝著武萱一迎。
直說半妖不好聽,便稍加潤色,說成是覺醒真靈血脈,倒顯得她出類拔萃了!
“那便恭喜二位了。”何苗輕笑道。
武家近些年人丁過于單薄,此法納幾個旁系倒也可堪一用!
“從東郡過來晝夜未息,且先讓我等休憩一日,其他的明日再議可好?”
武庸見著這略微有些木訥的舅父,出言詢問道。
“哦!好,那我明日再來,幾位好好休息。”
何苗恍然點頭,對二人一陣關切后便轉身先離開了別苑。
也同時從何家府內調了多名普通護衛來!
目送何進離開后,武庸靜坐在大堂中,瞇著眼睛,也不說話,頓時整個場面顯得蕭瑟了起來。
武萱有些蒙圈,坐在一旁不知道該做什么,右手不斷地揉搓著茶杯........
良久后。
“老爺!”
“宗子!”
兩名術士同時跨入殿內,朝著武庸微微一拱手,而后站立在前方等候吩咐!
“這次我等來丹陽,必要的禮數還是不能缺了。”
“晚上,你二人分別為我去給丹陽郡府以及紫靈趙氏送上一份拜帖!”
“還有,烈總管所說的那位船長,找到他,晚上讓他來別院一聚。”
“辛苦二位總管了。”
武庸將兩個頗為精致,修著福紋、墜著金玉寶珠的芥子囊交至二人手上,并輕輕地拍了拍二人的肩膀。
且讓兩人試探一番二家的態度,還有烈總管那推薦的船長,果真就派上用場了!
何家,族小力弱,很多事情不想做,不敢做,也不能做。
這次他們受到的襲擊,何嘗不是在打武氏的臉呢?
既然來了就要做漂亮,就得用足夠多的人頭來墊腳!
武庸緊了緊袖中的紙人丹青。
凝罡煉煞的準法師么?
搞事的話,只怕他也還不夠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