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千白云自西而來,氤氳變幻,易變了天穹,浩蕩又莫測,翻涌滾動,所過之處,一片蒼茫。
無需多猜,姜離都知道這是素色云界旗,這是向著自己和公孫青玥來的。
仙后要晉升,天璇就是最大的攔路虎,為了打通晉升的道路,仙后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機會,只要她知道姜離和公孫青玥來了昆虛山,她必然出手。
但是,此時在姜離二人和仙后之間,可還有著另一位三品。
變幻莫測的氤氳云象轉眼即過千里,眼看就要越過神門峰,突見一赤一青兩道劍光矯矯而起,劍貫長空,剎那之間,光影流轉,已是億萬道劍影涌入了云象,數不盡的劍氣在白云間縱橫。
難以言喻的快。
廣乘道人之劍快若近光,劍勢之強盛,可謂古今難有人及,便是那太白真君也未必能在劍勢上壓過廣乘。
因為他的劍光之快,已是接近了光速,神識、目力,乃至靈覺,都難以捕捉劍光,就算是有所感應,也來不及應對。
甚至連廣乘道人自己都沒法適時指揮劍光,只能以太乙神數和北極神數來計算招式演變,料敵機先,預先做好重重防備,設定好劍式,然后動手時直接推動劍光達到至極之速,一鼓作氣地演變劍式。
這等御劍方式其實就像是劍客閉了眼,不顧一切地催動殺招,一往無前,別的不說,其劍勢確實是無人能及,堪稱莽中最莽。
但太乙神數和北極神數等易道之法又彌補了這種御劍方式帶來的缺點,出劍之前就已經照見了諸般可能,使得劍勢得到了極致的發揮。
就如此時,氤氳白云變幻不定,令得空間波動不止,但廣乘道人的億萬劍影卻是在剎那間切割過白云之間隙,瞬間就叫漫天云光消散,旋即劍光一收,一赤一青兩色再現,橫貫長空,擊向那白云中現出的人影。
“當——”
鏗鏘之聲就如天鐘般震蕩長空,蕩出明顯的波紋。
那兩道劍光在剎那間連續閃爍三千次,轟擊在純白身影周邊浮現出的云界上,三千劍擊匯成一聲,蕩出的波紋赫然是空間的漣漪,將天空都震出了皺褶。
仙后一襲白色宮裙,素雅而威嚴,面帶寒霜般的冷意,素白的手掌握著素色云界旗,周身白云縈繞,自成一方天地,又有白氣飛舞,倏然間——
“咔嚓嚓——”
一連串聲響不絕而起,白氣凝化成雪白的寒冰,凍絕八方,將仙后給冰封在內,甚至于凍出了一道道劍光的軌跡,乃至于 寒冰凍結空間,至極的寒氣捕捉到了一赤一青兩道劍光,一層層寒冰覆蓋在劍光上,使得劍速逐漸降低,劍光之形漸漸顯露。
方圓百里之內,都可見寒氣縱橫,冰結蒼穹,冰封叢生,而仙后便是那寒冷的源頭,陰氣的中心。
她那素雅的宮裙上多出了羽翼般的紋路,氣機越發古老威嚴,名為仙后,卻似一尊古神,高高在上,足下多出了兩條青色的龍蛇虛影,在冰封中緩緩游動。
眼看著那兩道劍光就要被完全凍結住,一道恢弘的氣勁轟然打入這片冰封的天地,碎裂了數不盡的寒冰,兩道劍光陡然爆發出驚天的劍氣,斬破了冰封,飛到一道身著紫色仙衣的身影旁,環繞飛舞。
廣乘道人看著那寒冰中的威嚴女子,不由感慨道:“仙后道友的玄冥之境是越發精深了,看來距離玄冥道果圓滿也不遠了。難怪道友會如此心切地想要完成晉升的需求。”
“可惜貧道不能讓道友如愿。”
在發現了仙后的道果距離圓滿不遠后,廣乘道人就更不可能任由她得逞了。
本身不同勢力的三品之間就很難有信任,更何況廣乘道人深知仙宮這群女人的性子,要是讓仙后晉升了,第一個遭殃的也許就是作為鄰居的玉虛觀。
而對于仙后而言,廣乘道人要阻她路,那自然也沒什么好說的了。
“昆虛來風,玄冥掌雪。”
仙后一念而動風雪,寒氣凝聚,同時手中的素色云界旗凝化出白金色的氣芒,天之厲刃蓄勢待發。
無需多言,唯戰而已。
“轟!”
遠方的天空爆發出滔天的寒氣,無數的寒冰叢生凝結,又有劍光縱橫,斬冰切霜,與一道無比璀璨的氣刃碰撞。
西昆虛神門峰周邊儼然是已經淪為了一片絕域,讓姜離和公孫青玥完全無法接近。
姜離甚至還要帶著公孫青玥往后退,只因那寒冰絕域哪怕只是用眼睛去觀望,都似能順著目光感知蔓延過來,冰封神識和元神,凍結意志。
也唯有距離的拉大,才能夠減輕這種詭異的凍結。
“是仙后。”
公孫青玥看著那在天空中蔓延的冰霜,肯定地道:“仙后容納了冬神玄冥的道果,也唯有她能夠制造出這等寒冰絕域。”
“冬神玄冥嗎”姜離微微瞇眼。
玄冥是冬神,亦是北方之神、水神,掌風雪、冰寒等陰屬之力,且冬主肅殺,北方之神也基本都有殺伐方面的職能,可謂是相當契合掌瘟疫刑殺,又為陰氣之源的西王母。
仙后既然容納了這道果,基本上就滿足了西王母道果的契合條件,接下來就只需要道果圓滿,然后按部就班地完成晉升儀式即可。
她的晉升難度也許是當世三品中最小的,也難怪她會如此心切了。
要不是有其余的三品制擘著,還有師父天璇早做提防,說不得仙后還真能一路順風順水地晉升二品。
“看來是沒法去神門峰了,你說是嗎?”
八景環繞,帶動著姜離和公孫青玥轉身,看向破空而來的金光,“這位道長。”
金光閃動,內中現出身著淡青色道袍,留著短須,面相儒雅的道人。
“玉虛觀廣陽,有禮了。”
道人打了個稽首,禮儀到位,然后誠懇地道:“神門峰已是淪為了絕域,還請二位隨貧道返回玉虛觀,以免遭到波及。”
說著,這道人就要飛身接近。
也就在這時,一股無形的波動從姜離身上傳蕩開來,正在接近的道人突然身形一滯,面露赤紅之色,一身真氣亦是翻涌滾動,顯露出至精至純的先天氣機。
先天一炁!
姜氏血脈!
“道長不說說俗家姓名嗎?”姜離看著道人,八景逐漸凝實。
玉虛觀的道人是有用俗家姓名的,甚至可以說,他們多數都是用的俗家姓名,只有少數人會以道號完全代替姓名,以示斬斷俗緣的向道之心。他們與人交際,也都是只稱道號,隱去姓名。
只是看這位玉虛觀的道人,可不像是斬斷俗緣的樣子,道號和俗家姓名在他心中的輕重,當是一目了然。
道人停步,身上涌現出磅礴之氣,臉色亦是漸漸淡漠起來。
“俗家姓名已是許久未用,不過若二位有意知曉,貧道倒也不是不能說。姜氏主家,姜別鶴。”
姜別鶴雙手垂在身側,袖中暗藏厲芒,緊緊盯著姜離二人,“二位,請隨貧道回觀。”
同樣的言語,語氣卻是已經截然不同。原先至少還要做點偽裝,現在干脆就是想和姜離動手了。
他是玉虛觀的人,還是當代的十二金仙之一,他和姜離翻臉,無疑會影響兩方的關系。哪怕是廣乘道人最后依舊堅持站在姜離這邊,也難保玉虛觀其他人會心生嫌隙。
玉虛觀人員稀少,同門之間的感情較之于其他門派也是要深得多,遇上事情也是幫親不幫理,護短為主。別管這理在誰那邊,反正優先考慮同門。
當然,這種手段無疑也會讓廣乘道人心生不滿,是在逼廣乘道人。可都到了這一步,心生不滿也好過廣乘道人帶著人站姜離那邊去。
事到如今,也只能用情誼來逼迫同門了。
毫無疑問,姜別鶴急了,不只是因為公孫青玥所說的“誠意”,還是廣乘道人所表現出的態度。
直接要單獨見姜離,這實在不能不讓人多想。
心有所動,姜別鶴的氣機自然也有所變,雖是極微,但逃不過姜離的眼睛。
玉虛觀之中果然是不安寧,廣乘道人確實有著選擇自己這邊的傾向。
“看來在道長的心中,家族的重要性遠勝過宗門啊。身為姜氏之人,我是該感到高興,還是該替玉虛觀感到悲哀呢。”
姜離笑了,他注視著姜別鶴,道:“可你有沒有想過,也許就是因為你的這種想法,才讓廣乘道人放棄了支持姜氏主家。既然你背離了宗門,宗門自然也會背離你。也許你的舉動,反倒會讓廣乘道人真正的做出決定。”
此乃攻心之言。
姜離并無證據證明這一點。
但是,姜別鶴本身卻是立即就有些相信了,或者說他早就有過這樣的猜想。
所以······
“一派胡言。”
姜別鶴冷哼道:“豎子竟敢亂我師門情誼,該打。”
袖中的厲芒突然爆出,如兩條銀蛇,交錯斬來,其不顯驚天之勢,論及兇險,卻是不下于殺招爆發。
然而姜離既然事先有所察覺,又豈會不做提防。
劍光突現,矯矯如龍,同時擋住兩道厲芒,包容萬象的劍體中氤氳流動著精純的元炁,一劍攔截,卻似有千刀萬刃同擊,霎時將那兩道厲芒都斬出了熾烈的火星。
兩股劍氣爆發,一者冰冷而凌厲,另一者卻是暴烈至極,留下了焦紅的劍痕,兩方乍合乍分,劍影浮動,凌厲的劍芒不斷碰撞。
大圜劍化如流水般回轉,繞著姜離和公孫青玥流動。
而另一邊,那兩道厲芒也是現出了形體,赫然是一奇形兵刃。
狀似劍,卻有著弧度,劍身筆直,但在劍尖處向外彎轉,形成鉤形,劍柄之外則有月牙形的護手。
“吳鉤劍······”
姜離認出這劍器的來歷,同時看向身旁環繞的大圜劍光,發現了淡淡的傷痕。
但凡奇形兵刃,基本都是以險稱著,講究的是以奇制勝,一擊斃敵,在鋒芒上有著極高的需求。姜別鶴這吳鉤雙劍自然也是往這方面下功夫,碰撞之下,大圜劍都有了損失。
不過大圜劍本身乃是劍氣,只要姜離的先天一炁不絕,那么基本是被斬碎了都能恢復。些許痕跡,轉瞬即可復原。
反倒是對方這吳鉤雙劍,讓姜離猜測到對方的道果路數。
‘吳鉤劍,是普賢真人那一脈嗎?’
心中念頭急閃,姜離右手一抬,浪潮席卷,化作渦流急轉,“淵兮·用不盈。”
八景之水形化現,糾纏住再度斬來的吳鉤雙劍,水渦急轉,層層水流涌動,以水之柔克敵之利。
奇形劍光在水渦中暴動,雙方同時催勁,先天一炁如海潮般奔涌而出。
“轟!”
兩股真氣同時爆發,有氣沖斗牛之勢,先天一炁的磅礴在此刻顯露無遺。
姜別鶴同樣是修煉了《氣墳》,他將姜氏的絕學和玉虛觀的功法糅合成一體,形成了一股沛然清炁,此時真氣爆發之下,形成了青云,隔著水渦與另一方的先天八景氣機碰撞。
強大的元炁自兩方傾軋,吳鉤雙劍亦是同時暴動,內外夾擊下,水波爆破,沛然成潮,向著四方涌蕩。
“天罡刀。”
姜別鶴雙手齊揚,冷光閃爍,三十六道刀光同出,排列成天罡之形,破空而至,冷冽的刀芒突破水波潮流,封鎖了姜離所有的退路,同時吳鉤雙劍也接連襲來。
“惠岸行者木吒的道果神通?”
姜離心念閃動,雷光閃動,霹靂光芒交織出無形的場域,強行凝固前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