臂甲上的冰晶應聲炸裂,化作一蓬白色冰霧。
幾乎同時,他左腿如鋼鞭般掃出,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直踢渡鴉下腹。
這一腿的速度太快,以至于腿影過處,噴涌的熱浪將地面冰層都融化出一道焦黑的痕跡。
渡鴉瞳孔微縮,足尖一點冰面,身形如沒有重量般向后飄退,雙掌在身前急速劃圓,層層迭迭的陰寒掌影布下防御。
“砰!”
腿掌交擊,沉悶的響聲如同擂動牛皮大鼓。
渡鴉格擋的手臂衣袖瞬間被震成碎片,露出的皮膚上泛起一片不正常的青紫色,是被巨力震蕩氣血的結果。
他借力再退,腳下冰面咔嚓碎裂,卸去那恐怖的力量,但侵入體內的驚怖余力依舊讓他喉頭一甜。
白面具得勢不饒人,嬌小的身軀如附骨之疽緊貼而上。
他的攻擊眼花繚亂,拳、掌、指、腿,每一擊都將外骨骼的增幅與自身氣血完美結合,速度快得留下殘影,力量更是兇猛得一塌糊涂。
目測比章慎一打爆馮睦的一拳稍遜,但也差不了太多了。
更棘手的是他那與嬌小體型相匹配的極致靈巧。
一般而言,力大之人,體型和重量也會偏大,靈巧便會弱一些,這屬于是最基本的物理知識范疇。
但眼前的白面具不同,對方是個絕對的小矮子。
不符合常理的力大,且動作迅疾如電,攻擊角度更是刁鉆狠辣,專攻腹,襠,腿的下三路。
“好陰險的手段!”渡鴉只感覺襠下陣陣竄風。
他這卻是誤會白面具了,對方也不想這樣的,但以對方的身高,對方也實在是不得不擅長此道。
都是被逼無奈啊!
“嘭!”
白面具一記刁鉆無比的下段踢,直掃渡鴉下盤。渡鴉屈膝格擋,小腿與對方的小腿猛烈撞擊。
肉眼可見的,一層閃爍著幽藍寒光的冰晶,順著兩人交擊的點,迅速朝著白面具的外骨骼小腿蔓延而上。
刺骨的寒意透過外骨骼的隔絕,侵襲其內的血肉經脈。
白面具小腿肌肉猛地一繃,外骨骼爆發出更強的能量輸出。
“咔嚓嚓…!”
覆蓋其上的冰晶被他硬生生震得寸寸碎裂,化為冰粉簌簌落下,但他腿上的動作也不由得為之一滯。
渡鴉同樣不太好受,他感受到一股磅礴巨力順著小腿,震得他襠部發顫,蛋蛋劇晃。
“一下都不能被蹭到啊!”渡鴉心頭凜然。
面具下的眉頭緊鎖,鼻息間呼出的氣息凝結成細密的白色冰霜,將漆黑無光的面具邊緣都染上了一層淡淡的凄白。
他眼中透出一抹戾色,霎時間,以渡鴉為中心,方圓數米內的溫度驟降。
空氣中的水分不再是凝結成霜,而是直接化作細密的的冰晶粉塵,簌簌落下。
腳下的地面,原本只是覆蓋著一層薄冰,此刻冰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加厚、蔓延,仿佛活物般向上攀爬,試圖纏繞白面具的雙足。
周圍的雜草,無論是堅韌的莖稈還是枯黃的葉片,都在瞬間失去了所有水分和韌性,變得如同玻璃般脆弱。
兩人身影乍分即合,再次纏斗在一起。
白面具依仗著絕對的力量、靈巧到詭異的身法以及外骨骼的強悍防御與增幅,攻勢如同疾風驟雨,拳、腳、肘、膝…全身各處都化作了致命的武器。
渡鴉則是將《九陰圣經》的陰柔詭譎發揮得淋漓盡致。
他很少與對方硬碰硬,多以閃避、卸力、牽引為主,雙掌翻飛間,陰寒之氣如同無形的毒蛇,無孔不入地鉆入對方外骨骼的縫隙,關節點的薄弱處,每一次觸碰,都會留下一片蔓延的冰晶。
方圓數米內的雜草,根莖早已被凍得脆弱不堪,在兩人交手的余波中碎裂成齏粉。
戰斗陷入了僵持。
白面具力量霸烈,速度驚人,但渡鴉的陰寒之氣如同附骨之疽,極大地延緩了他的動作,消耗著他的氣血和能量。
若非他氣血充沛力量霸道,能不斷震碎體表的冰層,恐怕早已步了一組的后塵。
而渡鴉雖暫時憑借精妙的功法和經驗穩住陣腳,但面具下也不斷傳出壓制不住的悶咳聲。
“咳咳…”
這是他早年不顧根基受損,瘋狂修煉《九陰圣經》以求速成而落下的病根。
年輕時仗著身體底子好,尚不覺得有大礙,但隨著年歲漸長,尤其是當《九陰圣經》的功力日益精深,陰寒之氣對自身的反噬就再也壓制不住了。
每一次全力催動對敵,陰寒之氣都會先一步損傷他自己的肺脈與部分經絡,如同飲鴆止渴,未傷敵,先傷己。
此刻,他感到胸腔內仿佛有無數細小的冰針在攢刺,喉嚨里彌漫開一股帶著腥甜的寒意。
繼續這樣高強度地催動下去,即便最終能拿下白面具,他也必然身受重傷,沒有三五個月的靜養休想恢復。
“不能戀戰…必須盡快脫身!”渡鴉心中焦急萬分。
他根本不想跟眼前的白面具搏命,不是覺得打不過,或是怕了對方,純粹是覺得得不償失。
最主要他怕吸引來遠處某個怪物的注意力,那可就真走不了了。
明明是來做好事,保護對方的,結果卻因為保護對象太強,最后卻把自己折進去,那可就太搞笑了。
然而,世間之事,往往越是懼怕什么,就越是會來什么。
大抵是下城之地自帶邪性,專治各種不服與僥幸。
就在渡鴉一邊與白面具周旋,一邊始終分出一分心神,警惕著遠處戰場中心動態時,他最不愿看到的一幕發生了。
遠處,扎著羊角辮的嬌小身影似有所感,忽地踮起腳尖,輕盈地一個翻身,便穩穩地落在了魁梧巨漢寬闊如巖石的肩膀上。
而后登高望遠,眼睛發亮的伸手朝他們這邊的方向指過來,那模樣恍似一只狡猾的小狐貍發現草叢里有兩只…..瘋狂的兔子正在打架。
瘋狂的兔子不怕狐貍,但怕極了狐貍腳下的巨獸。
“要糟!!”
渡鴉心頭駭然巨震,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比他自己催動的《九陰圣經》寒氣還要刺骨。
他再也顧不得什么舊疾復發,什么日后調養了,若是被狐貍腳下的巨獸纏上,他根本沒有“日后”可言了。
“喝啊——!”
渡鴉發出一聲壓抑的低吼,體內仿佛傳來某種東西破碎的聲音,體內《九陰圣經》的功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
一股更加深沉的寒意以他為中心爆發開來。
他雙掌之上,原本只是繚繞的白色寒氣驟然凝聚、壓縮,顏色從蒼白轉向一種更深邃、更令人心悸的幽白色。
不再是簡單的寒氣,而是高度凝聚、幾近液化的極致陰寒能量。
就好似他的兩只手掌,不再是血肉之軀,而是化作了兩團被“液氮”塑形的鬼手。
周圍的空氣在這極致低溫下,光線都發生了扭曲。
正準備再次撲上的白面具,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面具下的臉色終于第一次劇變。
并非是單純的恐懼,更多的是終于認出了對方的身份驚愕。
蘊含陰寒屬性的武功不在少數,其中不乏一些能凝氣成冰、凍裂金石的高深武學。
但能將陰寒之氣壓縮、質變到如此程度,呈現出近乎“液態極寒”特征的,據他所知,普天之下,只有一家。
“《九陰圣經》?你是守夜——?!!”
他的驚呼聲戛然而止!
渡鴉根本沒有給他說完的機會。
纏繞著“液氮”般幽白寒氣的手掌,閃電般地地向前一按,按在了白面具交叉格擋在胸前的雙臂外骨骼上。
“喀啦啦——!”
白面具只覺得周身空間驟然凝固。
這次并非簡單的低溫凍結,而是一種更根本的、“運動”和“熱量”被強行剝奪、扼殺的感覺。
他體內瘋狂運轉的氣血,提供澎湃動力的外骨骼,都在這一刻變得僵硬。
幽白色的冰層,不再是蔓延,而是如同瞬間生長出的水晶叢林,從他腳下地面迸發,從他周圍空氣中凝結,以超越之前十倍的速度。
將他整個人,從腳底到頭頂,連同未說完的話語,徹底、完整地封存在了一塊高約1.4米、晶瑩剔透、內部幽藍光芒流轉的巨大冰塊之中!
成了!
一座栩栩如生的冰雕!
“噗——!”
渡鴉他猛地噴出一口帶著冰碴子的鮮血,染紅了胸前的衣襟,劇烈的咳嗽幾乎讓他直不起腰,面具下的臉龐更是慘白如紙。
但他根本不敢有絲毫停留!
他強忍著胸腔內如同被無數冰刃切割的劇痛,猛地直起身,抬起顫抖的手掌,對著冰雕的胸口中心位置,重重一拍。
“咚!”
冰雕劇烈震動,表面裂紋密布,但卻并未立刻碎裂開來——白面具的防御力,遠超之前那三人。
渡鴉看也不看結果,借著這一拍的反震之力,猛地扭轉身形,將體內所有能調動的力量都灌注于雙腿,甚至不惜再次引動舊傷,頭也不回地朝著與戰場中心相反的方向,撒腿就跑。
就在渡鴉拍出一掌,轉身逃竄的同一時刻。
站在李拔山肩膀上的紅丫,臉上露出了更加驚喜和興奮的神色,她用小手指著渡鴉逃竄的方向,嘴里嘰嘰喳喳地叫道:
“大師兄快看那邊!那里還有兩個人哎!打得好熱鬧!小師弟好像沒發現他們呢!”
她的小腦袋瓜迅速做出了判斷,指著渡鴉狼狽逃竄的背影,急切道:
“咦?其中一個變成冰棍了?糟糕,另一個黑乎乎的家伙要逃了,一看就不是好東西,大師兄快追上去!!”
李拔山虎目一轉,朝那邊望了過去。
下一瞬,他穿著普通布鞋的巨足,朝著地面看似隨意地一踩。
“轟隆——!!”
原地仿佛引爆了一枚重型炸彈!
草皮、泥土、碎石如同噴泉般沖天而起,留下一個直徑超過三米的巨大坑洞。
而李拔山那魁梧則帶著肩上的紅丫一起,如同一顆被巨人投擲出的人形炮彈,帶著肩膀上的紅丫,猛地騰空而起。
這一躍,便直接跨過了近百米的距離。
而后,如同流星墜地。
“嘭!!!”
又是一聲沉悶如雷的巨響,李拔山重重地砸落在茂密的草叢中,雙腳接觸地面的瞬間,再次炸開一個幾乎同樣大小的圓形坑洞,沖擊波將周圍的草葉盡數壓伏、震碎。
沒有任何停頓,在落地的剎那,他腿部的肌肉再次爆發出毀滅性的力量,腳下二度炸開巨坑,整個人再次轟然起飛。
起飛,墜落,再起飛,再墜落…
坐在他肩膀上的紅丫,早已從站立改為了舒服的跨坐,一雙穿著紅色小鞋的腳丫在空中歡快地蕩著秋千,隨著大師兄一起一落的節奏,很有韻律地晃動著。
腦袋兩側那沖天的羊角辮,也跟隨著這狂暴的節奏,一會兒被下墜的引力拉得筆直向下,一會兒又在升空的慣性中飛揚而起。
她的小臉上非但沒有絲毫懼怕,反而滿是刺激與快活的神情。
整個戰場,無論敵我,都被這持續不斷的“轟轟”起落聲,強行吸引了注意力。
在他們或驚駭、或茫然、或恐懼的目光中,不斷拋射又墜落的巨大身影,就像一顆永不爆炸的超級炮彈,在廣袤的草叢中,留下了一連串間距驚人一致的圓形“疤痕”。
從高空隱形無人機的視角俯瞰而下,這一幕更是充滿了某種暴戾而規整的奇異美感。
一個個近乎完美的圓形坑洞,以一種驚人的速度連成一條筆直的、毫不講理的追擊線,向著遠方正在拼命逃竄的小灰點急速延伸而去。
章慎一被地面傳來的一波強過一波的劇烈震感,從昏迷的邊緣硬生生震醒過來。
他感覺全身的骨頭都像散了架一樣,沒有一處不疼,內臟也仿佛移位了。
“奇怪…我又沒死?!!”
他眼前還是一片金星亂冒,耳朵里嗡嗡作響,腦子混沌不堪。
“奇怪,我為什么要說‘又’…”
他掙扎著抬起頭,模糊的視線捕捉到了遠處一起一落、制造著地震的恐怖身影,劫后余生的戰栗讓他瞬間清醒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