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從未活過,便未死過 王煜的最后一筆落下,他滿意地站起身來,輕輕抖動著手中的畫紙,讓剛剛完成的畫像在空氣中舒展垂立。
他就那么提著畫像,一步步走向劉旸。
畫像在空氣中輕輕擺動,畫像上的線條就恍似活過來似的,每一處細節都鮮活的令人驚怖作嘔。
凹陷的臉頰像被時間腐蝕,褶皺的溝壑里填滿絕望;干癟的胸膛失去了生命的膨脹,內臟似都被掏空了沒有溫度;枯瘦的四肢像脫水的老樹根,只剩下嶙峋的輪廓;而那對空洞的眼睛,也沒有顏色,像兩顆死掉的窟窿。
劉旸死死的瞪大眼睛,整個身體僵坐在椅子上,他一眨不眨的看著畫像。
隨著畫像抖動,落在他的眼中,卻好似畫里的爛尸被重新喚醒,正以扭曲而恐怖的姿態,緩緩地從畫框中走出,踉蹌著,搖搖欲墜著向自己的懷里撞了進來。
那驚悚的場面讓他遍體生寒,腸胃涌起難以抑制的惡心,喉嚨里一陣逆涌。
然而詭異的是,劉旸的身體除了本能的恐懼外,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
可這爛尸明明連五官都看不出來了,自己哪里會認識他呢?
嘩啦啦——
抖動的紙張和恐怖的爛尸一起撞入劉旸懷里,他身子觸電似的,想要將爛尸搡開,可雙手卻不受控制的將畫抱入懷里。
緊緊的抱著,雙臂抱住畫,用力的往懷里抱,仿佛如此,便能將這畫的爛尸塞入自己干癟的胸膛里。
仿佛如此,就能讓畫里的爛尸在自己身上活過來似的。
“我…”
劉旸的目光呆滯而迷茫,他緩緩低下頭,眼前的世界仿佛在一瞬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懷里,只剩下一張自己扯碎的畫紙,那從畫中走出的爛尸消失不見了。
他尚未來得及松口氣,緊接著,一股濃烈的惡臭撲鼻而來。
就像是被堵塞已久的鼻腔突然間通了氣,那氣味如此刺鼻,如此貼近,仿佛就像是從自己身上傳出來的。
劉旸的瞳孔急劇收縮,變成針尖般細小。他看見自己坐在椅子上,那干癟的胸膛、枯瘦的四肢,以及散發出惡臭的…自己。
“我…我自己?”
劉旸的腦袋仿佛要裂開一般,一個驚悚至極的念頭在他的腦海中炸開。
他的嘴巴扭曲著,發出一聲干啞而怪異的人聲,就像是一個長久未曾開口說話的人突然發出的嚎叫:“爛尸,是我?!!”
耳朵里一個撕裂迷霧籠罩的聲音,如此回答了他:“這就是你的遺像,死前睜眼瞅一眼吧,你真正的模樣。”
這個回答是如此的荒誕驚悚,劉旸完全不相信,但他臉上那對空洞的黑窟窿里淌出了血,他在無聲的哭泣,沒有淚水。
劉旸艱難地抬起頭,他那泣血的眼窟窿緊緊地盯著緩緩走近的王煜,嘴唇顫抖,結結巴巴地用盡力氣問道:“王煜,我…我…我到底…怎么了?”
王煜的面容平靜而淡漠,他手中的筆輕輕轉動了幾下,筆尖輕觸在劉旸的喉嚨上,然后一點點,輕柔卻又穩定地戳了進去。
劉旸仿佛感覺不到任何痛楚,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王煜身上,仿佛對一切漠不關心,置若罔聞。
在看見畫的那一剎,劉旸就從生的夢里醒過來了,而死人,哪里會再反抗死亡呢!
“不要怕,你只是睡醒了,回憶起了自己最真實的樣子而已。”
王煜緩緩抽出筆,血滋啦啦的噴濺出來,將劉旸干枯的軀殼和碎裂的畫紙浸潤成紅色。
“多數人從生至死都未真的活過,伱不一樣,我幫你在死前重新活了過來,以此來幫你真正的死去。”王煜認真的說道。
劉旸仰起腦袋,讓脖子里的血滋到臉上,濺到眼睛里,讓兩顆死掉的黑窟窿重新被生命的血色點亮。
“謝…謝…!”
劉旸的聲音干澀而微弱,他的兩顆黑洞般的眼睛在血色褪去后,變得一片慘白。
王煜輕柔的闔上劉旸的眼睛,扭頭走向驚醒過來,嚇得說不出話的王緒。
“你…你…..別過來。”王緒雙眼直勾勾的盯著王煜,舌根發僵,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么。
王煜緩緩蹲下身,輕輕地扯過王緒的衣角,用它擦拭掉筆尖上的血跡。
他輕聲的又問了一句:“我相信劉旸,他沒有把消息泄露給其他人,所以,我獎勵他從夢中醒來。”
“你呢,你有沒有欺騙劉旸,有沒有把消息還出賣給別人了?”
王緒瘋狂的搖頭,臉色煞白,牙齒打著哆嗦:“我沒有,除了劉頭兒,我誰都沒說,真的,你放過我….”
王煜確認后者沒有撒謊,他笑了笑,在沙發角落里摸出個瓶子。
瓶子呈透明狀,小指頭大小,里面還剩一半湛藍色的液體,輕輕搖晃,折射出如夢如幻的光澤。
“T37致幻劑,也叫醒神液,或者幸福水?”
“你喜歡這種東西,因為喝下它,你就能暫時忘卻煩惱和憂愁,仿佛置身于天堂,不是嗎?”
王煜溫聲細語的問著,根本不像是剛殺過人的模樣,反倒像是一個耐心的醫生在詢問他的病人。
然而,病人王緒并沒有感受到任何溫暖,他只覺得仿佛掉進了冰窟,身體僵硬地點了點頭。
王煜突然伸手,緊緊扼住王緒的喉嚨,語氣真誠:“你錯了,T37致幻劑救不了你。想要永遠逃離煩惱和憂愁,唯一的途徑只有死亡。!”
咔嚓!
一聲輕微的脆響,王緒的尸體無力地倒在了沙發上,他的嘴巴張開著,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還想對那位幫助他逃離苦難世界的恩人,說出一聲感謝。
王煜依舊保持著平靜,語氣中不帶一絲波動:“不用謝。”
咚咚咚——
短促的敲門聲響起。
王煜不疾不徐的用桌子上的紙巾抹了把臉上的血,然后才打開門。
門外,一個高矮胖瘦不一的惡虎,羊頭,血狐,豬頭,蛇臉,鬣狗擁堵在逼仄的走廊內,在昏沉的燈光下,真似一群從深淵里爬出來的妖魔鬼怪。
“六師兄,你忘帶面具了。”血狐從懷里掏出一張面具遞來。
王煜接過面具,緩緩蓋在自己臉上,是一張牛頭,牛頭憨厚沒有表情,只在額頭處描摹了六顆眼珠。
“我帶路。”牛頭又重新恢平日里的寡言。
鬣狗第一個跟上,蛇臉與惡虎緊隨其后,羊頭跟在最后,血狐和豬頭則腳下稍停,轉身進了死人的屋子里。
“真是的,六師兄一畫畫就容易忘事兒,又忘記二師姐的交代,用筆尖戳死人了,真是的…”
戴著血狐的紅丫一個輕跳,便躍過幾米,輕巧無聲的落在劉旸的尸體旁,地上卻連個鞋印子都沒有落下。
只見五指一揮,后者的脖頸便皮肉翻開,整個頭顱像皮球一樣被扯下,猛地撞擊在墻上,然后彈落在地,發出沉悶的聲響。
丑陋豬頭趙志新掃了屋子一圈,渾身骨骼肌肉噼里啪啦一陣彈響,整個身體驟然縮小變成個侏儒。
他走入屋內,仔仔細細把地上的畫像碎片和染血的紙巾都撿起來,裝進早就備好的垃圾袋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