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金蟬大王從自己的洞府中走了出來,來到唐僧所在的蟻巢外朝內探看。
“唐長老,這一晚上滋味如何?”金蟬大王朝蟻巢內問道。
但當他看清蟻巢內的情形時,不禁大吃一驚,卻見唐僧正盤坐在蟻巢之中,而他身下則出現了一座黑色的蓮臺。
至于蟻巢內的那些螞蟻,卻全都不見了蹤跡。
金蟬大王立刻打開了蟻巢入口處的法力封印,隨后便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只見唐僧身下的蓮臺竟然動了起來。
“這!”金蟬大王臉色驟變,只見那黑色蓮臺緩緩載著唐僧沿著墻壁爬了上來。
當那黑色蓮臺爬出蟻巢之后,金蟬大王這才看得清楚,那黑色蓮臺竟然是哪些螞蟻聚在一起變成的。
而這些螞蟻在將唐僧送出蟻巢后,立刻四散開來,將唐僧身體穩穩放在地上。
其后那些螞蟻密密麻麻圍在唐僧周圍,如同虔誠的信眾一般朝著唐僧頂禮膜拜。
與此同時唐僧身上放出道道佛光,落到那些螞蟻身上,那些螞蟻立刻伏地而亡,身上飄起一縷幽光,且每一縷幽光中都出現了一個沙彌僧人,這是螞蟻們來世的模樣。
其后那些幽光紛紛遁入幽冥地府之中,而它們的軀殼則留在地上,看上去蔚為壯觀。
金蟬大王深受震撼,朝唐僧說道:“你做了什么?竟然讓這些螞蟻全部皈依了佛法,受了你的度化?”
唐僧緩緩睜開眼睛,隨后笑著說道:“昨夜我為它們誦《大品梵心經》,它們便自結蓮臺,聽經一夜,啟發靈智,皆得解脫,來世托生為人,再入我沙門。”
金蟬大王聽到這里,直接‘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可憐兮兮地看著唐僧道:“圣僧,你就可憐可憐我,把《大品梵心經》抄譯一遍給我吧!”
光是念一夜的經就能把一群螞蟻啟發靈智,度化成人,那自己要是修煉一遍,不得直接飛升成仙?
然而他卻不知道的是,《大品梵心經》之所以有這樣的效果,不僅僅是這部佛經本身的力量,還有唐僧前世‘金蟬子’的身份和今生自身佛法的加持。
作為東土大唐第一僧,唐僧的佛法造詣可不是誰都能碰瓷的。
唐僧搖頭道:“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你若肯虔誠悔改,我自當譯經與你。”
金蟬大王聞言道:“那我如何才算虔誠悔改呢?.我可不能將人死而復生!”
唐僧伸出一只手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可先將那八寶琉璃瓶交予貧僧,也算你邁出了悔改的第一步。”
“哈哈!”金蟬大王猛地站起身來,朝著唐僧說道:“終于暴露你的目的了吧?我若將琉璃瓶交出,只怕下一刻便有佛門金剛出來將我打殺!”
唐僧詫異地道:“你既然心存這般想法,方才為何還要惺惺作態?”
金蟬大王道:“你要我的什么都可以,惟獨這琉璃瓶和性命不行!”
說完,金蟬大王又朝唐僧問道:“你到底給不給我譯經?”
唐僧搖頭嘆息道:“執迷不悟!”
“我看你才是執迷不悟,好,既然你這么有本事,能度化螞蟻,那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度化那些家伙!”金蟬大王說著,直接上前抓起唐僧,便飛到了枯流山下一處山谷中的水潭邊。
金蟬大王指著那幽深的潭水道:“這潭中有‘黑水纏蛇’的巢穴,看看你能不能度化它們。”
說罷,金蟬大王直接將唐僧朝那水潭中央丟了過去,而唐僧還不曾落水,那水潭表面上便陡然浮出十幾個蛇頭來,看著極其滲人。
唐僧雙目緊閉,只等著落水的那一刻,然而就在此時,一陣強風從上至下刮入山谷,那水面上的十幾條黑水纏蛇嚇得瞬間鉆入水底去了。
與此同時,那水潭中的水被那強風盡數震出水潭,朝著四面八方灑落而去。
就連金蟬大王在這陣強風之下也被直接拍在了地上,隨后一陣烏云飄到頭頂,金蟬大王抬頭一看,不禁大駭,那哪里是什么烏云,那竟是一只大鵬雕。
那大鵬雕在天空中盤旋,其后猛地俯沖了下來,金蟬大王急忙祭出琉璃瓶。
只見一道寶光閃過,那大鵬雕直接被震退數百尺,但僅僅只是片刻之后,大鵬雕便再度振翅,卻不是朝著金蟬大王來,而是將半空墜落的唐僧接到了自己背上。
只見大鵬雕接住唐僧后,便沖天而起,將唐僧帶到了一片祥云之上。
此刻祥云凈透,顯出了準提菩薩等人的身形。
唐僧在云頭上落定之后,看著眼前一眾熟悉的面孔,不由微微一驚,“黃眉大王?青獅、白象、大鵬雕?”
被叫到名字的四妖都朝唐僧露出了一個‘和善’的笑容,唐僧卻打了一個寒顫。
這時一旁的準提菩薩叫道:“三藏!”
唐僧急忙轉身看去,然后便見到了周身佛光熠熠,腦后一輪圓光金照的準提菩薩。
身為佛門高僧,準提菩薩的寶相他自然知曉,一見之下連忙上前拜道:“玄奘拜見準提佛母菩薩。”
準提菩薩微微一笑,朝唐僧說道:“三藏勿驚,我奉接引世尊法旨,前來助你降伏此妖。”
唐僧聞言大喜,趕緊朝西方靈山方向合十一拜。
其后準提菩薩看著下方的金蟬大王,清聲道:“金蟬,我乃西方天人寺之主,準提佛母是也,今奉世尊法旨,前來拿你,你若知悔,便速速放下法寶,束手就擒,還能有一線生機。”
金蟬大王朝著準提菩薩拱手一禮,然后問道:“準提菩薩,我偷佛經是不是死罪?”
準提菩薩搖頭道:“偷盜不是死罪。”
金蟬大王又道:“那若是有人尋上門來,不由分說砸爛了自家府門,我若將砸門的人殺死,這有錯嗎?”
準提菩薩道:“若只是如此,你沒有錯。但你偷盜佛經是前因,砸門的人是為降妖除魔,尋回佛經而來,你打殺他們就有錯了。”
金蟬大王道:“那么說一切皆因佛經而起,佛經便是諸事之因,對也不對?”
準提菩薩道:“對。”
金蟬大王指著唐僧道:“既然菩薩說對,那這因已經了結了,那被我搶來的佛經我已還給了這位唐長老,如此一來便不關我事了。”
準提菩薩笑道:“佛經之因雖然已了,但還有諸果未結。你打殺唐僧徒弟,又打殺了惠岸行者,這些惡果還需了結。”
金蟬大王道:“既然因已結,那么果便消,菩薩還要了結什么惡果呢?”
準提菩薩道:“惡果化作業障,纏繞在你身上,你自己卻看不清,還是跟我回去了結吧。”
金蟬大王冷笑道:“菩薩卻是說不出個所以然,只在那里舌燦蓮花,怎能令人信服?”
“那怪休要猖狂!”大鵬金翅雕怒喝一聲,道:“菩薩說你有惡果你便有惡果,何來這多狡言!”
金蟬大王看向大鵬金翅雕道:“你這雜毛畜生,我與菩薩辯經,哪里有你說話的份?!”
“孽障!”大鵬金翅雕怒極:“我乃鳳凰后裔,而今更是靈山護法神仙。你這濕生卵化的畜生,也敢在我面前猖狂,休走,吃我一戟!”
說罷,大鵬金翅雕振翅而下,手持畫桿方天戟就朝金蟬大王打來。
金蟬大王巋然不懼,手托琉璃瓶,運轉法力輕輕一指。
只見八寶琉璃光疾射而出,照在大鵬金翅雕身上,只一個照面大鵬金翅雕便被八寶琉璃光振飛百里,轟然撞塌了一座山峰。
金蟬大王有些吃驚,竟然沒有被直接震碎肉身,看來這大鵬金翅雕果然有些本事。
而在云頭之上,看到大鵬金翅雕被震飛出去,青獅、白象二人立刻大吼一聲沖了下來。
青獅手持一柄大捍刀,白象擎著一桿長槍,兇惡猙獰,只撲金蟬大王而來。
金蟬大王見狀,再次催動八寶琉璃瓶,朝著青獅、白象放出八寶琉璃光。
青獅、白象不敢怠慢,立刻現出本相。
只見那青獅身長數十丈,鑿牙鋸齒,圓頭方面。聲吼若雷,眼光如電。仰鼻朝天,赤眉飄焰。
那白象生有六牙,鳳目金睛,黃牙粗腿。長鼻銀毛,看頭似尾。圓額皺眉,身軀磊磊,端的是駭人不已。
可盡管如此,當那八寶琉璃光照在身上的一瞬間,青獅、白象瞬間飛了出去,轟然撞塌山峰數座,然后砸進了泥土之中。
“哈哈哈!”金蟬大王大笑不已,“任你本相猙獰,神力強橫,又如何敵得過我這八寶琉璃瓶?”
正說話間,忽然天色一暗,金蟬大王抬頭看去,卻見一對金鐃顯化巨大,在空中展開,已將他罩在其中。
‘哐啷’
伴隨著金鐃一合,金蟬大王整個人都被關了進去,金鐃四面嚴絲合縫,沒有半點縫隙。
黃眉童子將手一招,那金鐃迅速縮小,并飛回了黃眉童子手中。
“好。”準提菩薩笑道:“還是你這金鐃有奇用。”
黃眉童子道:“可惜那后天人種袋被佛祖收了回去,不然也叫他嘗嘗苦頭。”
此刻大鵬金翅雕一身狼狽地從倒塌的山峰下飛出,尋到了青獅、白象,隨后三人一并飛了回來。
準提菩薩問道:“你們沒事吧?”
青獅說道:“那八寶琉璃光著實厲害,被其一震,五內俱傷,若非我等肉身強橫,不然就要命喪當場了。”
大鵬金翅雕看著黃眉童子手里的金鐃道:“你這金鐃關的住他?”
黃眉童子笑道:“孫悟空都關得住,何況區區一小妖?”
大鵬金翅雕道:“我是說他手中那八寶琉璃瓶。”
黃眉童子笑著說道:“放心,他那瓶是琉璃做的,敢來震我的金鐃,只怕一震就碎。”
但黃眉童子卻不知道,金蟬大王自然不需要用八寶琉璃瓶去震金鐃。
此時被困在金鐃中的金蟬大王摸了摸金鐃之后,并未選擇用琉璃瓶去震金鐃,而是運轉法力,將手在瓶口一拍。
三光神水瞬間從八寶琉璃瓶中飛了出來,這金鐃沒有血精骨肉,也沒有原神魂魄,但它卻有真寶靈性。
只是須臾過后,星光神水便將金鐃上方腐蝕出了一個大洞,金蟬大王直接抱著琉璃瓶便跳了出去。
黃眉童子驚呼一聲:“我的金鐃!”隨后見勢不妙,直接翻身躍下云頭去了。
而金蟬大王脫困之后,直接催動三光神水朝著準提菩薩打去。
青獅、白象、大鵬金翅雕見狀立刻上前攔截,三人皆有‘宣力武神’之肉身,但在被三光神水的神力擊中的那一瞬間,三人直接口吐精血,筋骨俱碎,肉身寸崩。
三人駭然不已,大鵬金翅雕直接拼盡全力扇動金翅,帶著青獅、白象朝遠處飛去,但只飛出書百丈遠,便直接從天空墜落了下去。
三人墜落在地,身上的血光帶著塵土高高漸起,隨后便因筋骨碎裂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白象一臉震駭地道:“這法寶怎地如此陰險,我等此番休矣。”
青獅道:“早知如此,還不如死在孫悟空手里,不至于這般丟人。”
大鵬金翅雕面色蒼白僵硬,但卻未發一言,只是目光死死地盯著天上。
只見一道佛光震散了千里云氣,只見準提菩薩周身佛光曜日,形成一道結界,抵擋著三光神水的侵攻。
唐僧也處于準提菩薩佛光結界之內,并且被準提菩薩護在身后。
但那三光神水神力極其強橫,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磨滅準提菩薩的佛光法力。
然而,三光神水的神力磨滅佛光法力的速度遠遠超過了準提菩薩補充的速度,準提菩薩心中驚駭,不愧是讓東方不動身佛都吃過虧的三光神水。
后天至寶的威能,到底是不容小覷。
準提菩薩想到這里,當即分出一道法力,化作云光將唐僧載住,說道:“玄奘,此妖法寶厲害,我先送你離去。”
說罷,不等唐僧回應,準提菩薩便直接用那云光將唐僧送出了枯流山,消失在了山嶺迭嶂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