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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佛子送壽、酒肆興兵

————鳳鳴州、白廟內  “近來外間倒是好生熱鬧,”尕達說話時候笑靨如花,卻是令得其身側那寶釵明妃,似都少了幾分顏色。

  “佛子”

  這坤道眉眼如絲,似是要化在了尕達身上一般。

  后者哈哈一笑,隨后卻道:“我才服了一記虎象膏,現下卻是不好與你解饞,且再稍待個一二日。”

  寶釵明妃顯是被雪域密宗的歡喜妙法灌溉成了個貪嘴的,便是聞得了尕達如此言講,也是花了好半天,才回了神智、平復下來。

  這《佛母明妃道》到底難算正法,這些坤道便算是結了真丹,卻也難再進益。更莫說再受歡喜敦倫之術好生調教,哪里還能存得本心?

  怨不得本應寺無有紅粉骷髏相伴的高修確是罕見十分。

  直見得寶釵明妃柳腰一正、面上那癡色也漸漸褪去,尕達才又發聲問道:“紅粉觀與千佛林這兩個門戶可有什么動作?”

  “那黃米有些本事,紅粉觀主與千佛林舍心和尚聯手也敵不得他;云澤巫尊殿又不曉得是從何處找來了一批高階傀儡與銅尸來做助力,雙方現下仍在司州拉鋸,練氣、筑基死了一地,也未見得分出來什么勝負。”

  “呵,我問得卻不是這些.”尕達聽得又笑,“左右不過幾個邊鄙宗門互相攻伐,連金丹都難死幾個的小場面,哪里能算得什么大事情?”

  “摘星樓與公府交界之處,可有異動?你家初至定州,進展可還順利?”

  言及此處,寶釵明妃明媚的神情中現出來一絲愁苦,眼見得這美人秀眉一蹙,語氣香軟:“那烏風是個不堪用的,轄內修士個個精窮,哪能堪用?”

  尕達自是曉得秦國公府劃給鄺家佯攻的云水宗不是易于之輩,只憑鄺盡忠那點微末本事,能隨著公府募來整編的一部修士自保便算不錯、哪里還能得什么戰功可言。

  這場由秦國公府挑起來的戰事都已過了兩月,死傷也算不得少。

  可其中最為耀眼的一仗,居然還得算是康大寶在三戟斬落了鬼劍門掌門無劍上修、旬日幾平憲州全境那一回。

  這便不免令得旁人只覺雷聲大、雨點小。

  只是熟悉匡琉亭性情的人卻都曉得,這位秦國公固然驕矜,卻不是個喜歡狂妄之人。是以此番如此動作,決計也不是心血來潮。

  他腦海中又將寺中傳來的信符內容過了一遍,心道:“禪師是言方丈閉關多年,早已陌生外務,可出關之后,卻還一味行乾綱獨斷之舉,更是還”

  尕達輕嘆一聲,現在雪山道的一眾仙凡是何光景,便連他這睡在美人皮上長大的密宗佛子想起來都覺有些觸目驚心。

  足以見得那格列禪師是都已經將轄內黎庶,敲骨吸髓到了何等地步。

  他正在思忖間,那金丹閹奴便就又進來躬身報道:

  “佛子,外間是有一人過來送禮。倒是未通姓名,只言是替那康大寶從憲州帶了些土產過來送予佛子。”

  “哦,康大寶?”尕達稍稍提了幾分興致起來,繼而言道:“有勞奉前輩,將客人請進來吧。”

  那奉前輩恭聲應過,邁起碎步退出堂內。

  正老實候在門外的賀德工本以為也如前番與那些公府大員送禮一般,放了禮物便可先走。倒是未有想到,這名聲不佳的密宗佛子居然還會遣人請他入了堂內。

  “從前倒未聽得我家世兄與這釋修,竟是有如此交情。”

  賀德工越老越精,哪怕只是心頭訝然的時候,卻也跟著低著腦袋,似是生怕遭前頭這佝僂閹奴見得半分異樣眼色。

  過往聽說本應寺那些師承有序的伽師身邊,總有三樣值得旁人艷羨十分的物什:

  一為明妃,以為佐以修行、供給消遣;

  一為紅粉骷髏,是為演法、是為清心;

  再一便是眼前這金丹閹奴了,本應寺的和尚們是如何殘虐不消多講,除了釋修之外,雪山道中確是難尋得幾個身子還能稱得囫圇的正經乾修。

  外界甚至有傳言稱,雪山道內有望道途的修士往往都不會在家鄉久留,怕得就是得證金丹過后、引來天象被那些淫僧揪回寺中、挨上一刀。

  有一說一,便算是當年雪山道還在大衛宗室治下的時候,雪域諸修,卻也未過過如此暗無天日的日子。

  身前引路的到底是位經年上修,賀德工只覺自己這些念頭實在僭越,當即猛一咬舌尖,嘗到了滿嘴咸腥、痛得精神一振過后,才覺安心不少。

  他不敢抬頭,只看著前頭一雙腳跟鑲玉的寶靴利索地踩過了一層層金階、點著一陣紅云落下,撲面而來的脂粉香氣直令得他面色通紅、心頭一熱,險些當場出丑。

  好在前頭那佝僂身子及時察覺,但見得他伸出左手拇指與食指輕輕一搓,一聲脆響即就將賀德工喚醒過來。

  那老修不聽賀德工謝,只是又算著后者速率步頻,以一個十分舒服的速度。將其帶到了一個直令得賀德工自覺一座好似要比賀家靈山還高幾尺的高閣之前。

  此時嵌在絳色大門上頭的兩顆獅子頭四目圓睜,散出靈光將奉姓閹奴與賀德工上下打量一陣過后,這才放行。

  進了堂內,賀德工老實拜過:“洪縣賀家賀德工,拜見佛子。”

  “道友辛苦,”尕達語氣熱絡,倒是要比尋常筑基還要和藹親切。

  “為上宗做事,不敢言辛苦。”賀德工壯著膽子稍稍抬頭,才瞟到那衣著清涼的寶釵明妃,即就被嚇得埋下頭去。

  “噗嗤,”寶釵明妃一聲嬌笑,尕達亦是毫不著惱,反還輕笑朝著那奉姓閹奴交待:

  “奉前輩,鐵僉事前番贈過我一枚紅心石觀賞。這物什與練氣修士卻有益壽延年之效,待得賀道友臨行時候,奉前輩莫忘了替他裝好。”

  “佛子,這怎使得,”賀德工垂著腦袋好生推辭,孰料尕達卻還勸道:“賀道友不怨我借花獻佛便好。”

  后者執意要給,賀德工一個練氣小修又哪里真能推脫。但聽得尕達過后又言:“卻不曉得此番道友替康掌門拜會了哪些大員?”

  這消息本就不消、也掩藏不住,賀德工便就老實答道:“費家諸位宗長及朱主薄、不色長史、秦典軍,還有六曹曹掾、副曹.”

  “哦,原來如此.”哪怕聽得自己是最后一個,尕達卻也未見得有什么不悅之色。他只是將賀德工呈來的禮單稍稍一掃,算清了大概價值,即就又現出些淺笑。

  本想再向賀德工問些憲州之事,可話到嘴邊,卻又覺沒了什么意思,即就端起清茶,要奉姓閹奴將白撿了十年陽壽的賀德工送了出去。

  “佛子還是這般大方,”寶釵明妃一雙素手熟稔地按在了尕達的前關上頭輕輕揉動,后者舒坦得微瞇起眼,笑聲出來:

  “不如此,何以能令得這公府諸修皆引我為知己?這匡家人的天下,終究只有他們匡家人自己在乎。

  什么公府、帝京,什么前程、造化,哪有到手的實惠更親?或正或邪、或忠或奸、或雅或俗,概莫如是。”

  “而且,似也不止我一人大方,”尕達又一瞟禮單,輕聲念道:

  “鬼劍門可算不得富裕,這姓康的掌門到底能算人物。‘舍得’二字,倒是已參破得有些境界,兼還有一身硬扎本事。便算其靈根不濟,卻也能算可用之才。只可惜”

  念到此處尕達目色中滲出不滿,看過一眼奉姓閹奴離去的方向、發聲輕嘆:“只可惜,這樣的人物,怎么就不生在雪山道呢”

  “呵呵,真若那般,佛子可是要救了山南道好些婦人.”

  寶釵明妃的笑聲好似銀鈴,勾得尕達耳根發癢,卻是未再說話。

  漸漸的,就在這笑聲過后,尕達卻是又緩緩斂去悅色。倏然間,他似是想起來了常在公府堂內獨坐的一個清瘦影子,竟就在心頭冒出些震怖之意。

  還在輕揉著前關的青蔥手指并未將他心頭安寧擒住,反令得尕達合目時候輕皺眉頭:“禪師與方丈孰對孰錯,此役過后,或就見分曉.但愿,莫要晚了才是。”

————憲州、神劍城  宋時樓作為神劍城中一等一的正店,其內大師傅所烹制的炎羊肉是得過鬼劍門無劍上修贊賞的程度。

  這位在憲州只手遮天的人物,甚至都動過要將這大師傅收入鬼劍門中的念頭。只是還未成行,那無劍上修的一身金丹血肉,即就在康大寶這燦亮的戟光下頭化作爛泥。

  若要從這頭論的話,卻是這從云角州那邊蠻地方而來的康大掌門,壞了這宋時樓大師傅的一場造化。

  不過此時的始作俑者,卻吃不出來這盤中羊肉帶著的怨懟。他只是大馬金刀地落在二樓雅室,似是遭遠處桌上那高鼻深目、膚如凝脂的西州胡姬勾了眼睛。

  但見得那一雙小腳好似脂玉、嬌若金蓮,確要比康大掌門攥在手頭的杯盞還要白上一籌,正隨著密集鼓聲點在黑檀木桌角、帶著那婀娜身姿旋舞不停。

  康大寶只見得一只西州金粉描成的孔雀翎,正隨著盈盈一握的腰肢輕顫擺動,待得再聞得束腰間小巧銀鈴響過三聲,那桌頂上的蓮花燈似也亮了三分,照得胡姬薄紗下頭的蝴蝶骨又染上一層蜜色柔光。

  “不錯,”

  一曲終后,久未消遣的康大寶難得贊過。坐在下手的何昶面上表情很是掙扎一陣,即就要偷偷起身,卻被前者拂手攔下:“莫多心思,”

  聞聲過后,何昶自是赧然,不過慣被人誤解的康大掌門卻早已見怪不怪。他又嘗了一口盤中炎羊,一雙小眼睛也跟著殊為自然地瞇了起來。

  左右眾修見得此幕自家百感交集,“自家掌門命苦吶,平日里哪吃過幾回好東西”

  康大寶卻不顧這些,只是大快朵頤將盤中炎羊吃盡,繼而感慨道:“這胡姬我家小樓倒是也可聘得一位,殊為開胃,買賣定會興旺十分。”

  葉正文見得近來總是謀劃不停的康大掌門難得玩笑,便也應著后者發言:“那或可讓晞哥兒從涼西發些回來,他隔得近,當有門路。”

  “若是晞哥兒拐個胡姬回來,不曉得師娘該有如何著惱。”

  許是近些年愈發寡言的段安樂許久未開得這等玩笑,竟令得與座眾修盡都笑出聲來。

  怨不得他們高興,畢竟此時憲州大部,除了跟云澤巫尊殿腹心之地接壤的一縣之外,其余各縣都已平定。

  畢竟確如康大掌門事前所計,就在鬼劍門這倒行逆施之下,憲州這地方好人確是難活。

  這些惡修罔顧倫理、屠戮凡俗的罪狀,早已是板上釘釘,加之京畿過來的八家良姓卻也積極,兩相結合之下,自然而然使得憲州之地迅速地完成了騰籠換鳥。

  與之相對應的是,憲州監室又遭擠得滿滿當當,直令得重明宗一下便攢夠了練氣簽軍千二百名、筑基簽軍近十。

  這等隊伍并不比重明宗精編的青玦、赤璋二衛善戰,但卻勝在不消多少靈石維護、兼又悍不畏死,關鍵時候、或也能建些奇功才是。

  康大寶此番來過憲州,斬了一上修、得了大筆資糧、凈了憲州風氣、又消了轄內土客之爭,確是所獲頗多。

  除了以無劍上修為首的一眾惡修或是稍有不滿之外,余眾當是皆大歡喜,

  這些京畿過來的良家,又有哪個沒有治家的一襲本事?

  當時的康大掌門喜得,甚至都到了已能看得到將來憲州地上源源不斷地冒出資糧、涌往重明宗的府庫里頭的場景,心頭自是歡喜。

  只這時候,他腰間一塊信符卻倏然間閃爍起一排篆字,才看過一眼,即就令得他訝然輕嘆:“竟是紅粉觀主與舍心伽師二人合力還斗黃米不過?!甚至還被他順勢斬了千佛林一位金丹?”

  他話音剛落,此番與座的重明弟子便又有哪個還不清醒?

  “這憲州卻呆不久了,是又要做那攻伐之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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