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175章 黃米之怨

  天邊那老鳥甫一發聲,康大掌門面上都不及生出喜色,但見得黃米伽師卻是倏然間指決一抖,繼而目中浸滿震怖之色。

  “本以為來個費東古便算費家人看重,可這.這老鳥怎的來了,康大寶不是說上宗庶務掌門項天行一直在看顧他的動向么?”

  他心中惶恐不定,繼而也不顧什么反噬之憂,便就當即收了漫天梵火、老實拜道:

  “摘星樓主治下,云澤巫尊殿殿主、奉命管勾黃陂道北境十三金丹門戶、黃米玻仁,拜見豐城侯。”

  空中巍峨身影緩緩縮了身形,緩緩墜下,饒是這黃米伽師拜聲入耳,卻也未令得這老鳥多瞥其一眼。反倒是淡聲念了“拜見老祖”四字的康大寶,卻將費天勤的眼神勾了過去。

  “康小子,彭道人是在何處?”

  康大掌門老實答道:“自司州陳江縣往山南行去,不知去向。”

  費天勤頷首一陣,輕聲念道:“那道人有些本事,只你這點兒微末道行竟能傷他,卻也不錯。只是可惜未竟全功,將來怕要有后患生出。”

  康大寶客氣言道:“小子無用。”

  費天勤顯是認同了康大掌門這說法,當面未做反駁、只是點頭應下,過后又言:

  “無妨,過后常帶著蔣小子來我門前多聽教導便是。那彭道人過后自有我去尋覓,不消你記掛心上。”

  待得這老鳥言過之后,便就將一雙銳目移到了黃米伽師身上。

  要曉得后者好歹也是位成名數百年的后期伽師,竟被這老鳥微微一瞥看得遍體生寒,登時身上汗毛即就紛紛豎起,哪里是見得同階的尋常反應。

  云澤巫尊殿的巫卒、戰僧不止修為頗高,便連眼色也是不差,都不消空中酣戰的金丹授意,便就陸續從與康氏族兵的廝殺中抽脫出來,只靜待著空中那頭老鳥發話。

  五殿主喬繡娘、十殿主馮一梵也默契十分地跟著棄了對手、退回黃米伽師身邊。

  二人心下不約而同感慨起這老鳥當真好生威風,明明都未化形,但尋常金丹見得了它過后,確與見了真人當面也不差多少。

  這老鳥久不開腔,只是冷眼凝視,便令得云澤巫尊殿三位殿主頭皮發麻,最后還是黃米伽師強撐著架子上來說話:

  “豐城侯,此番武寧侯無端犯境,打殺我家五六殿主、門人無數,本殿不過是為了同門來尋說法,卻無有要與豐城侯為難的意思。”

  費天勤認真聽過,也不解釋、更不辯駁,只是在小聲嗤笑:“與我為難,憑你也配?!!”

  康大寶能看得黃米伽師被這般折辱過后臉上紫黑之色變換不停,不過后者卻還是腦子清醒,只是又大禮拜道:“晚輩卻是一時不忿、若是之前言語不恭之處,還望豐城侯海涵一二。”

  “呵,原來你這廝也會說人話。”

  費天勤的朗笑聲落在云澤巫尊殿千百修士耳中殊為刺耳。一時間不曉得有多少憤懣目光蓋在了他的身上,可即使這般,卻也未有令得它軟了語氣:

  “什么無端犯境、什么打殺門人這樣吧,今番我給你這云澤巫尊殿殿主一個面子,兩家自此化干戈與玉帛,就此作罷。勿論哪家也都不得記仇,今日事便就都算了吧。”

  這話氣得黃米伽師一時語塞,另外二位殿主氣紅了臉卻又不敢發言,只得看得前者再施拜禮、再發一言:“豐城侯,我云澤巫尊”

  只是這話才將出口,便又被那老鳥冷聲打斷:“怎么,你家黃陂道是如何行事你當老祖我不曉得?你家欺辱得別家、老祖家的女婿就欺辱不得你家?”

  話音入耳,黃米伽師是要輕念佛號,才不至于讓憤懣之意炸了胸膛,只是他剛要開腔,費天勤的目中銳光又將他刺得言不出聲,只聽得它在沉聲念道:

  “你是不是以為老祖我在與你講道理?你家又算得個什么東西,也配與老祖我來講道理?!你若是以為你有下頭這兩營道兵來做依仗,大可與老祖我來講講拳頭。

  老祖我未必有本事將你家殺個干凈,但今日卻絕不會令你這廝走了性命!收了你這生魂肉身過后,照舊要去刨了你家道統!”

  黃米伽師心頭震怒驚恐攪做一路,哽在口中的言語卻又不曉得是該如何言出,登時陷入兩難之境。直又過了幾息時候,其內心才得平復下來,值此時候,這老僧卻也只有把最后的依仗搬了出來:

  “豐城侯,我家到底還是摘星樓主轄下.”

  言語雖短,但其中意思卻是明了十分。費天勤自能會意,不過它卻不驚不懼,只是再細細打量黃米伽師一陣,仍是嗤笑依舊:

  “呵,不然你以為,你這廝現下哪里還有性命與老祖我來說話?!”

  “豐城侯,我家.”

  “滾!”

  黃米伽師只覺這老鳥的厲喝聲卻要比雪域圣山上的罡風還要凌冽,登時膽寒起來。

  他自看得清楚饒是其剛才提起摘星樓的時候,費天勤目中的兇光都是未散,卻就曉得這老鳥發狠起來,說不得真就要收了他的性命。

  按說宗門聲勢、殿主體面與自身性命比起來孰輕孰重,卻是不消多想,但到底麾下還跟來了近千門人,黃米伽師被鳥指著鼻子罵了一頓過后,哪里能夠轉身即走?!

  一時他這處境,反還更加艱難。

  五殿主喬繡娘與十殿主馮一梵自是看得清楚,不過二人卻也還是一般心思。

  他兩雖是散修出身,但畢竟遭云澤巫尊殿收容恩養了這般多年,若說半點感情也無,卻也夸張,但若黃米伽師真要不自量力來與這費家老鳥死斗一場,那還是需得遁走為上。

不過二人念頭才起,場中便就又有人來  黃米伽師看得那道流光目露異彩,差點便連老淚都淌落下來。但見得項天行身披錦裘,足踏寶戟翩然落下:

  “豐城侯風采依舊、道法通玄,又何苦來為難下頭這些小的?!”

  “好小子,偷老祖我的人,還敢現身?!”

  費天勤這話半諷半怒,項天行還未開腔,前者便又冷聲言道:

  “彭道人是去了哪里?你小子帶他缺了去了哪里?怎么無緣無故又解了鏈子、放他出來?!將消息告予老祖我聽,老祖我卻不信,你們摘星樓能放心到不在他身上留些手段。”

  項天行持戟而立,并不作答,只是淡聲開腔:

  “今番是武寧侯無端犯境、奪寶殺人,這才令得云澤巫尊殿上下不滿、群起自衛。豐城侯為仙朝耆老、修行長輩,一味偏袒自家人,卻也難看。”

  康大寶目色一沉,欲要上來答話,費天勤卻未給機會,當即應道:

  “你這小子說話卻不講道理,這世上哪里又有幫理不幫親的道理?!”

  這般蠻橫話語從其口中言出過后,眾修卻覺渾如自然,不過它卻還未言盡,待得冷哼一聲過后,竟又戟指點在黃米伽師三人身上,寒聲言道:

  “你是說康大寶害了云澤巫尊殿五位金丹?那今日老祖我不是又還了三個與你嗎?認真比論起來,這修行雪山釋修之法的小子卻還值錢許多,算下來你們摘星樓還是占了便宜!”

  項天行不是個好脾氣,便算這老鳥真就難敵,但在場到底還有云澤巫尊殿三名殿主、近千道兵,未必就沒有與這老鳥的一戰之力。

  只見得他眉頭一挑,亮了戟鋒。康大掌門見得那法寶,確如見得了個不著寸縷的絕世美人一般百爪撓心。

  不過費天勤再饒有興致地看過項天行一眼過后,卻又轉了口風:

  “罷了罷了,老祖我今日若真就收了你那性命,白參弘那里卻也難看。這樣罷,彭道人便就讓與你了,往后老祖我也難得尋他。今日之事就此作罷,重明宗與云澤巫尊殿重歸于好,兩家認個干親,豈不美哉?”

  難得這桀驁慣了的老鳥會說些軟話,項天行心頭底氣本就不足,又牽掛著遁走別處的彭道人,卻是無有太多精力來與費天勤好做周旋。

  他心頭主意定下之后,卻也不與黃米伽師來做商量,只是點頭應道:“天行也不想大動干戈,便就依豐城侯所言。”

  黃米伽師心頭不滿卻也無用,聽得一人一鳥定下章程過后,卻也只得悶聲問道:“卻不曉得這干親要如何認下?!”

  費天勤似是心情頗好,此時還有心思來做調笑。它分出一羽指向黃米伽師身側,點著那姿容頗好的喬繡娘嬉笑講道:

  “那還不簡單,你家殿主不都是異姓姊妹?你將這小丫頭嫁給我家女婿做個側室,兩家不就成了干親?!”

  康大掌門聽得苦笑一陣,黃米伽師更不能應。

  而后者身側那喬繡娘,好歹也是成丹二三百年的人物,哪里會被這等戲言惹怒,只是脆聲應道:“還請侯爺莫做玩笑。”

  項天行也不想理這老鳥所言瘋話,只是又淡聲催道:“此事既然已有定論,那便請侯爺攜軍出境。如無必要,也莫要再來黃陂道地方。”

  后者聽得項天行這認真語氣有些著惱,不過也只是不滿地嘀咕一聲:“這廝真當自己是白參弘了,也敢與老祖我來抖威風。”

  不過不滿歸不滿,此番過來能有如此結果,于費天勤看來也足能接受。至于彭道人的下落,哪里是隨口一說便就能不尋的,無非是要與項天行這要面子的后輩一個臺階罷了。

  但彭道人一時難尋確是事實,這邪修到底有些本事,費天勤過后怕還需得尋諸如無畏樓等一眾靈通人士好生搜檢,才能有些效用。

  不過這老鳥自身還需得坐鎮鳳鳴州、幫二位真人做許多不便出面之事。

  這番過來也是特意為了出項天行劫人之氣,不然以它心性,今番怎么也得壓著項天行收兩個金丹性命才愿返程。

  腦海中念頭過了一個又一個,這老鳥想得厭煩了,便就索性不想,只催著康大掌門言道:

  “走吧,跟老祖我一路回去,去尋顧戎那小子為你制件攻伐法寶。看看你這寒酸模樣,旁人若不曉得,還要以為是我潁州費家只會苛待貴婿。”

  后者哪里在意費天勤這挖苦之言,只是又快步湊近、輕聲言道:“老祖,此前小子在洞府中打碎了一具三階上品銅尸,或與彭道人有些干系。這尸丹還在小子手中,也不曉得于老祖搜檢那惡修有無用處。”

  “三階上品銅尸.尸丹”費天勤眸中有些意外之色,心頭念道:

  “這小子看來也不止有暗中襲人的本事,論及自身斗法手段,南応現下或已都比不過他。我家阿弟當真是慧眼如炬,凡人哪里比得?!!可惜”

  “嗯,待得回去過后,咱們再細細言講。”

  費天勤攜著康大掌門一行退走不提,黃米伽師心中悲苦,欲要湊到項天行身側尋些寬慰,卻是又被后者拂斷:“樓主現下正在謀劃大事,難得抽身出來,是以殿主你或要受些委屈。

  樓主從前言過,那康大寶修為雖低,但身份卻也敏感,似還修成了純靈金丹真身,才令得衛帝都要賞識器重,著實不好輕動。

  不過項某在此可做擔保,待得大事成矣,今日之仇,樓主定能為殿主討還公道。”

  項天行還記掛著彭道人下落,哪有工夫與黃米伽師多言。他也不看士氣大敗的巫卒、戰僧,只是又草草與三位殿主交待一陣,便就又踏戟而走。

  黃米伽師氣得心頭泣血,這下云澤巫尊殿殞了人命、失了威勢,往后在黃陂道北境怕還有好多手尾要來收拾,又如何壓得住十三家金丹人物?!

  他到底還未被這怨懟之意沖昏頭腦,只是又將項天行臨行前的托辭好生咀嚼一陣,不久后,即就眼神一亮:

  “那項天行此前是言,那姓康的是好似是個純靈金丹之身,若真如此,那其一身精血靈韻確不是尋常角色可比。我記得兩儀宗那個蒲老鬼,這些年好似就是尋.”

大熊貓文學    重明仙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