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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議婚

  轉眼又是五天過去,不得不說,比起謝復那廝,州廷的費司馬還是有些許人性的。

  檢索殘敵之事畢后,被征募來的各縣鄉兵只要還能喘氣的,州廷的醫官丹師都會來看上一眼。能救的都給施藥,不能救也會跟你說些好聽話,寬慰幾句。

  康大掌門作為仙朝的入品官員,又受過費司馬的贊賞,自然是醫官們優先治傷的對象。

  他這筋肉皮骨上的傷勢都還好,醫官給了靈膏與丹藥,按著方子養一養,一二月便能好。

  可這傷了的經脈想要養好就有些難了,二百靈石一枚的一階清心養脈丹和著三銀水每月溫服過后,都還要一二年才能好。

  吃不起清心養脈丹倒不是不能治,只要潛心多養個十年八年的,也能好個七七八八的。

  吃不起更不奇怪,當年康大掌門在墟市里頭開出五十靈石的價格,都能誘得成群的人來應募上陣搏殺了。

  二百靈石一枚的清心養脈丹,要什么樣家境的練氣小修才能吃得起。

  有些丹方從被造出來的那刻起,似是就與某些人絕緣了,當真是藥比命貴。

  出自州廷的醫官手里頭自然不缺一階清心養脈丹,連一些常用的二階靈丹都有,只是那便不是給康大掌門備的了,要用在更金貴的人身上才行。

  也是看在費司馬跟康大寶說過話的份上,這位出身帝京簪纓世家的醫官才破了例,大發善心地留下一粒清心養脈丹,好讓康大掌門嘗嘗味道。

  醫官再簡單囑托幾句,便離開康大寶,去看其他的平戎縣鄉兵了。除了錢留之外,這個營地里人的傷勢沒有一個好治的。

  不過比起分到其他縣兵駐地的醫官同僚而言,這醫官的工作繁重程度也未增加太多,蓋因此處也沒有幾個活人了。

  自醫官走后,康大寶隨手布置一個警戒陣盤,便抓緊時間,服下清心養脈丹,化水煉化。

  隨著丹藥的藥力一點點匯入體內,他感受到一絲絲涼爽正沁潤進自己的周身經絡,原本稍稍運起就有灼傷之感的經脈頓覺舒爽,令得他差點叫出聲來。

  一分錢一分貨,清心養脈丹不愧是出自州廷的一階極品靈丹,比起康大掌門先前服用的什么定脈丹、祛火散之流的丹藥高出不知道多少。

  這醫官還真有點本事,照著這么服用半年,這傷勢定能好上大半。

  不過這本事是有點但不多,花靈石才能治傷算什么本事,不花靈石就不能把道爺治好么?

  康大掌門這會兒人心不足蛇吞象的腹誹一番,才撤了陣盤,便見蒯武禿著腦袋來看他了。

  這次征伐五相門的戰役,蒯武先是跟著許姓佰將大殺四方,割了好些散修腦袋不說,還腦子一熱跟著沖進了五相門的前陣里頭去。

  能成為活著回來的幸運兒都算他命好,唐固縣帶隊的那位縣丞就死在陣里了,連尸首都是蒯武帶著幾個人仔細尋了三兩天后,才勉強拼好的。

  不過軍法官對著蒯武他們這類失陣而返的敗卒也是很惱火。

  如此一來蒯武等人盡都沒了斬獲不說,還被判了髡刑。

  這還是念著法不責眾才輕判了的,要是費司馬真狠下心把許姓佰將斬了,蒯武肯定也要陪著吃一刀的。

  那斷頭刀沒挨上,可這剃刀卻躲不了。

  軍法隊所用的那把剃刀上可是有法禁的,蒯武頭上敢長了頭發不剃,那便會如金針刺穴一般疼痛難忍。

  沒幾個硬漢會為了這點煩惱絲忍受這份苦楚。

  好在這法禁也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衰弱,只是蒯武這往后的二十年里頭,怕是都用不上發簪這東西。

  不過看他那模樣,倒是不怎么在乎的樣子,戴著個灰幞頭把腦袋蓋得嚴嚴實實的,還有心情拖著跛足來看康大寶。

  “世兄好些了罷。”蒯家是裴奕師父李師叔的母家,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家也只與裴奕能稱得上世交。

  蒯武此刻朝著康大寶說話,嘴里頭卻念著“世兄”二字。

  這是因為自重明宗許給了他家丹潼崖之后,他順桿爬的改了口,多少有那么一點兒攀附的意思。

  “老弟來了,快坐。蒯前輩過身我卻實在抽不出身,未去吊唁,還請老弟見諒。”康大寶忙一指旁邊的青玉蒲團,他倒未想過蒯武家里才死了人,還有心思來自己這里。

  這回康大掌門出征沒能撿到幾個儲物袋,卻撿了一身傷回來,可算是虧大了。

  這青玉蒲團算是儲物袋里頭難得能看的幾樣東西之一,一階中品,有聚靈清心之效用,拿來待客不失顏面。

  “世兄有心了,叔父的靈柩已經啟程返回族地了。”蒯武行過禮才坐上蒲團,嘆息一聲。

  此時他言語中哪會有怪罪的意思,康大寶的十塊靈石是到了的,人不來才好呢,能省一杯靈茶是一杯。

  蒯家可沒有人在縣中做官,又是小門小戶的,其后的靠山沒有庇護不說,家中攏共才五名修士,這次便被征募來了兩名。

  這等做法,堪稱是敲骨吸髓了。

  蒯武的運道也不好,不僅因失陣之罪被軍法官罰沒了斬獲,還落得個一死一殘的窘境。

  蒯家往后的日子便更難過了,重明墟市那間鋪子怕是都暫時無力派人來管,只能轉手賃給別人,看看能不能掙點兒靈石回來周轉。

  兩人境遇相同,便互倒了一些苦水,足聊了大半袋煙工夫,蒯武才步入正題。

  “實不相瞞世兄,小弟先前請了陸巽陸道兄與裴兄談過他與我家小妹的婚事。裴兄那邊自無不可,但也說要先問問世兄的意思,不知...”蒯武面色漲紅,面皮顯是厚得有限,話說到一半便說不出口了。

  求親這件事,一般都是男方來做,便是男方做,也沒有似蒯武這般由自家開口。哪怕是再小的人家,也該請托媒人上門才好。

  修仙之人按說不怎么拘禮法,但蒯武作為一家之主,如此行事,就有些太過了,顯得蒯家女兒太不值價了。

  他這么個做法,難堪得可不止是他一人,連康大掌門一時都有些不知所措,只來得及支吾一句,腦子里卻在飛快地想著利害關系。

  “啊,蒯家小妹與裴師弟婚事啊...”康大寶沉鳴一陣,意識到這蒯武估計是有些失了方寸了。

  那位蒯家小妹康大寶倒有些印象,姿容是好的,年歲也輕,一副小家碧玉、含苞待放的模樣。

  可康大掌門事先并不怎么贊同這場婚事,原因倒是很簡單,裴奕現在可是入階的丹師了,長相又好,年歲還輕,修為也不錯,這條件也算能拿得出手了。

  聯姻攀高枝這回事,可不止他蒯武蒯家主想做,康大掌門也想靠著裴奕騙個大家女回來給重明宗做靠山呢。

  看看蒯家這蕭條模樣,跟“大家”二字肯定是扯不上什么關系的,準備點嫁妝怕是都難。

  退一萬步說,便是娶不得大家女,那讓裴奕娶陸家的陸蕓娘都比娶蒯家小妹來得強。

  前者雖說不好看、年歲也大、聽人說性子也冷。

  可人家能打啊,當年陸家七個人里頭,挨了蔣青一劍還敢再還手的也就她一個。

  更莫說陸蕓娘還會養靈蜂,要是能把她誆得嫁進來,那就跟把陸家的殘破靈脈挖了差不多,看看陸巽還敢不敢在本掌門背后玩些小心思。

  至于陸蕓娘不好看的事情這倒沒啥事,吹了蠟燭誰也不比誰強多少。再說了,納妾、外室、青樓勾欄...消遣的方式多種多樣,裴奕不至于太過委屈。

  康大掌門是真從內心為裴奕與宗門考慮的,這么一想,蒯家小妹雖然有一個姿容出眾的優點,但也確實難稱良配。

  蒯武也是個當家做主的人,腦子不笨,怕是早已想通了這其中的利害關系,這是怕康大寶讓裴奕拒絕,特意跛著腿過來厚顏賣慘呢。

  不得不說,他這招數有點作用,康大掌門是個體面人,礙于情面沒有當場拒絕此事,只說要回去之后再好好與裴師弟商量一下。

  蒯武未得到滿意的結果,但好在也未被康大寶直接拒絕,又說了兩句場面話后,這才一瘸一拐地離開了康大寶的小木屋。

  想來回了重明墟市之后,蒯武多半也還會再過來死纏爛打一番。

  似他這類小家主持家甚難,生存不易,有些事情,便顧不得臉面了。

  “養脈丹怕還是吃不起,接下來的幾年要老實養傷,那么我是不是也該娶妻了呢?”康大掌門陷入沉思,在依舊充斥著肅殺之氣軍營里他考慮起了這個有些暗昧的事情。

  “還是娶一個吧,”康大掌門想清楚了,“我就不能也享受享受么。”

  說起來也是堂堂的一派掌門,年近不惑了,卻還跟個氓流一樣連個妻室都沒有,成個什么樣子。

  幾個徒弟是可以當兒子看不錯,不過既有徒弟又有兒子不是更好嗎?!

  “娶!必須娶!”閉上眼睛,由五相門弟子擲出來那顆天雷子似是又在耳畔炸響,原本已經好了些的經絡也隱隱作痛起來,更令得康大掌門下定決心。

  “要娶個什么樣子的呢?額,我要找個好看的,陸蕓娘肯定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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