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提灰飛煙滅,找不到半點痕跡。
萬化天道界需要鎮壓的準圣少掉一名,萬化樹的負荷大減,奈何依舊處在不斷崩潰中。
“不過好歹能有些許喘息的時間。”
楊合面露失望,可惜準提沒有在生成常駐角色后,修為自然而然與真身齊平,否則說不定可以靠著走捷徑成就圣人之境。
“還是想太多。”
楊合隨即又打消念頭,成圣沒有捷徑可走,既然已經明確自己的道路,唯有一步步踏足山巔。
轟隆隆。
萬化天道界一方面在承受歸墟氣息的侵蝕,另一方面,三清道場似乎準備孕育出上界。
沒錯,類似天庭、極樂世界的上界。
只是進度極為緩慢。
楊合面露無奈,歸墟氣息與萬化天道界以及玉帝西王母隱隱形成微妙平衡,導致不敢輕舉妄動,生怕會出現連鎖崩潰。
他寄望于唐僧完成典故的同時,找尋著破局的辦法。
“話說回來,目前量劫席卷三界,三清都得投胎轉世自保,釋迦摩尼應該無法顧及到我。”
“不過釋迦摩尼肯定可以活到主世界的時間點。”
或許會在無盡地獄中等著自己,一旦陰陽分割消失,楊合將要面對一個瀕臨成道的圣人。
楊合不禁想起鬼神的接連試探,主世界的局面比想象中緊急。
“終究還是一戰的。”
楊合道心恢復平靜,神識掃過萬化天道界,很快在里面找尋到天庭十二重天的廢墟。
十二重天連同玉帝西王母攝入萬化天道界,因為缺少常駐角色名額的關系,堆積在角落。
楊合找尋一番,除去大量雜七雜八的資源以外,又發現一具尸體,乃是五老之一的玄靈天君。
“五老奪舍其三,四御的話算上玉帝,奪舍其二。”
“果然,收集齊四御五老不現實,不過也足以讓尸天尊與鬼真君脫胎換骨了。”
是否生成常駐角色〈黃帝玄靈一炁天君〉
楊合果斷把最后一個常駐角色名額用在玄靈天君上。
常駐角色〈幽冥巡海鬼元真君〉與〈黃帝玄靈一炁天君〉契合,滿足融合條件,是否花費500點靈視融合 “確定。”
是否消耗1000點靈視,選擇角色進行深層融合 “選擇幽冥巡海鬼元真君。”
楊合發現深層融合的一個特點,如果自己處境安全,深層融合會衍生劫難來促進融合,如果處境危險,反而會加以利用。
他扮演的尸天尊憑空不見,隨即真身悄然降臨萬化天道界。
抬頭四顧,蒼穹頂端的裂縫仍然在源源不斷灌輸黑水,但隨即卻有一絲愈合的征兆。
地底陰脈恰好達到蛻變的臨界,楊合毫不猶豫催動化傀仙,與陰脈融為一體。
陰氣沖天而起,使得黑水有所放緩。
深層融合雖然治標不治本,但至少能爭取一定的時間。
楊合不到萬不得已,不打算回到主世界,相比典故世界還有一千多年的盈余,主世界的幾十年簡直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他逐漸陷入沉睡,萬化天道界如同一粒微塵落在歸墟中。
仙佛兩方的覆滅,使得量劫進一步加劇。
凡間生靈涂炭。
天地已然失去色澤,萬物籠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灰白之下。
日月星辰不知所蹤,唯有天邊極東之處,隱約殘留著一絲光亮,仿佛是世界沉淪前的余燼。
難民潮一眼望不到盡頭,他們如同行尸走肉,麻木的向著東方那點光亮艱難跋涉。
他們衣衫襤褸,面容絕望,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難民身上有著一個個貫穿軀體的黑色空洞,邊緣還在不斷的蠕動擴大。
絲絲縷縷的黑氣從中逸散,吞噬著瀕死的生機。
“餓,好餓啊。”
婦人抱著早已不再哭鬧的嬰兒,眼神空洞地呢喃著。
旁邊青年踉蹌著止步,半邊臉頰已被空洞吞噬,露出的并非骨骼,而是深邃的黑暗,
“吃…吃什么?草根樹皮都帶著腐毒,吃了死得更快…”
他伸出干枯的右手,指向路邊一株扭曲發黑的枯草。
“連土…土都是苦的,走吧,繼續…繼續走吧,在…大唐,咳咳咳,說不定還有活路。”
絕望的低語在人群中蔓延,仿佛瘟疫。
大地干裂,草木枯朽。
就在難民洪流中,卻有一道身影向西而行。
他披著沾滿污垢的袈裟,步履蹣跚,一步步仿佛用盡全身力氣,通體的空洞密密麻麻。
此人正是唐僧。
難民紛紛投來異樣的目光,不少人停住腳步看著唐僧,不過卻被難民潮推動著繼續向前。
“呃。”
瘦骨嶙峋的老人終于支撐不住,摔倒在地,身上的黑色空洞如同活物般一張一合。
唐僧艱難的彎下腰將老人扶起。
他看著老人干裂的嘴唇,默默解下自己腰間的干癟水袋,又取出僅剩的一小塊干糧。
老人吃掉清水和食物后,勉強恢復了一絲力氣,渾濁的眼睛微微睜開,聲音沙啞的問道。
“師傅,你…你為何向西?東…東面還有光,還有活路啊…”
唐僧雙手合十,嘴唇因為缺水也開裂,“貧僧…是有罪之人。此行向西,不為活路,只求…求得世間解脫的一絲生機。”
他目光越過茫茫的難民潮,望向西方更加深邃的黑暗。
“生機?”
老人眼中閃過一絲茫然,隨即又被痛苦取代,“這世道還有什么經能救嗎?我們都被活生生吃掉了,從里到外的吃掉了。”
唐僧對著老人深深一揖,然后繼續行路。
沒走幾步。
唐僧微微一頓,敏銳的察覺到不遠處山坳里有淡薄妖氣,以及幾十雙閃爍綠光的眼睛。
成群的狼妖悄無聲息跟隨著難民潮,等待獵物力竭倒下。
“唉。”
唐僧長嘆一口氣,眉宇間滿是無盡悲憫。
他就地在路邊盤腿坐下。
嘶鳴變得愈發密集,狼群顯然已經按捺不住饑餓,發出此起彼伏的嚎叫,陸續匍匐爬出山坳。
此刻,異變陡生!
唐僧腳底的陰影驟然擴散,如同沸騰的墨汁不斷蔓延,瞬間化作一片深不見底的泥沼。
能見到里面有無數氣泡,彌漫獨屬歸墟的作嘔味道。
隨即向上一掃。
狼妖根本來不及反抗,如同石子投入深潭就被黑暗吞沒。
整個過程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難民潮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短暫的死寂后,是炸開鍋的恐慌,卻并非針對狼群。
畢竟狼群胃口有限,路途中已經吃過不少人,但絕大部分難民都順利離開西牛賀州。
“有妖…妖怪!!!”
“和尚分明是妖魔啊!!”
“快跑!離他遠點!”
人群尖叫著拼命遠離唐僧,看向他的目光充滿恐懼,唯有先前被唐僧救助過的老人試圖解釋:“不,不是的,他剛救…
“閉嘴!老東西,你想害死我們嗎?!”
老人的話語立刻被周圍難民淹沒,沒人敢相信唐僧是善類。
唐僧對于混亂恍若未聞,緩緩起身,撣了撣袈裟上的灰塵,臉上無喜無悲邁開步伐。
很快,身影便消失在道路的盡頭。
不知行路多久。
他所見之處,皆是寸草不生的荒蕪,大地干裂出深可見骨的傷痕,遭遇的妖魔無論強弱,皆在陰影翻涌間化為歸墟的養分。
終于,唐僧抵達目的地。
極樂世界。
準確來說,是極樂世界的舊址。
放眼望去,哪里還有佛光普照、梵音繚繞的盛景?
唯有滿目瘡痍,一片破敗。
釋迦摩尼已經將象征極樂世界的靈山連根拔起,挪移進廢墟的天庭,原地僅剩一個巨大無比的凹陷坑洞,以及無數尸骨。
在坑洞的邊緣,一間破敗殿宇半埋在焦黑的泥土里。
殿宇的牌匾腐朽不堪,但依稀能辨認出三個斑駁的古字。
雷音寺。
唐僧沉默的走進雷音寺,伸手推開吱呀作響的大門。
昔日的莊嚴蕩然無存,殿內穹頂坍塌大半,碎裂的磚石朽木堆積如山,僅有幾縷慘白光線從破洞射入,照亮飛舞的塵埃。
大殿深處出乎意料的保留著些許舊日的格局。
兩個孤零零的蒲團擺放中央。
一個蒲團上,生長著一株干枯發黑的蓮花,花瓣蜷縮,如同握緊的骨爪,沒有半分生氣。
另一個蒲團上,則坐著一位形銷骨立的女佛陀。
她低垂著腦袋,長發枯藁披散,遮住了面容。
唐僧的目光一掃而過,隨即徑直走向蓮花,仿佛已經知曉自己的命運,沒有絲毫的遲疑。
“慢著。”
女佛陀睜開眼睛,攔住唐僧說道:“唐僧,你可知一旦接觸蓮花,會是怎樣的下場。”
“見過凈光如來。”
唐僧恭敬的一拜,碧霄露出幾分復雜。
碧霄繼續說道:“我等候在雷音寺就是為阻止你,此方世界經歷量劫已經朝不保夕,沒必要把性命浪費在釋迦摩尼的手上。”
唐僧搖搖頭,似乎堅決要接觸蓮花。
“唐僧,佛教覆滅,我不知道釋迦摩尼與你有怎樣的約定,但蓮花乃是歸墟中長出的邪物,你寄望于邪物渡過量劫不現實的。”
碧霄說話間,聲音也夾雜著迷惘。
佛教覆滅后,釋迦摩尼沒有阻攔佛陀離開,并且徹底封閉上界,讓他們自生自滅。
碧霄找尋不到楊合,便鬼使神差的來到雷音寺。
她先前就察覺到蓮花蘊含的歸墟氣息,煉化后說不定能活下來,一直在雷音寺試圖聯系楊合。
如今見到唐僧,碧霄頓時意識到蓮花是釋迦摩尼所留。
唐僧笑著說道:“釋迦摩尼先前告知過我,蓮花不是歸墟之物,而是天道孕育,只不過天道如今也已經沾染歸墟氣息。”
他停頓幾息,“吞服后,我就能以凡人之物直面天道。”
碧霄眉頭緊皺,不明白釋迦摩尼的謀劃,“唐僧,我會讓楊師兄知曉此物,你應該清楚,能應對量劫的除去釋迦摩尼,也就我師兄,你沒必要…”
“楊仙長無法應對量劫,接下來必死無疑。”
碧霄瞳孔地震,想要反駁唐僧,卻察覺后者語氣的篤定,很可能釋迦摩尼與唐僧提過。
“你…你打算幫助釋迦摩尼對付楊師兄?明明楊師兄對你有大恩,你難不成準備恩將仇報?”
唐僧搖頭,堅定的一字一句說道。
“我問過楊仙長,要多久才有一線生機。”
“他讓我等待兩千年。”
唐僧雙目緊閉,散發出的氣勢讓碧霄一愣,宛如實質的信念通過凡人之軀充斥雷音寺。
“我不管釋迦摩尼是不是利用我,既然楊仙長讓我等待兩千年,那么…一天都不會少!”
碧霄看著唐僧不容動搖的決絕,便沒有多言。
唐僧摘下干枯的蓮花,蓮花脫離蒲團的剎那,花瓣驟然變得漆黑如墨,陣陣道韻四溢。
他把整株蓮花吞入腹中。
“呃啊啊啊!!!”
不似人聲的哀嚎從唐僧喉嚨里傳來!整個人劇烈的抽搐,雙眼在壓迫下砰然炸裂。
他的皮膚、血肉、骨骼一寸寸地分崩離析!
額頭更是有天道以極其瘋狂的形態顯現出來,化作細密的黑色觸須,試圖摧毀唐僧的身魂。
“唐僧!你承受不住的!”碧霄心驚肉跳,忍不住喊道。
“嗬…嗬…”
唐僧的聲音已經不成調子,卻帶著歇斯底里的執念,“我所受之苦,不及…世間凡人…之萬一!!!”
他空洞流血的眼窩看向碧霄,用盡最后一絲清明。
“五十三載后,涉足歸墟,自可見他。”
碧霄心神劇震,明白唐僧提到的是楊合。
唐僧雙手艱難地合十,殘破的身軀在無盡的痛苦中維持著,然后發出最后的呢喃。
“天道…以吾殘軀為舟,以吾意識為渡…亦可…存續。”
話音落下,唐僧的身魂徹底灰飛煙滅。
碧霄怔在原地,耳邊響起清晰的的蟬鳴,在這片死寂的灰白世界里顯得如此突兀。
她茫然的走出雷音寺,只見不遠處一株枯槁的草木上,嫩葉竟然褪去灰白,煥發出綠意!
這抹綠色如同滴入水中的墨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暈染開。
大地重新變得深沉,枯朽的草木抽枝發芽,天空也恢復久違的湛藍,歸墟氣息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