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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當時明月在

  陳棠的刀法,還沒有修煉出刀意那一步。

  他不清楚明月散人從哪里看出來的。

  但明月散人這番話,卻有一個破綻。

  陳棠問道:“我在天壺洲只在天才戰的時候用過刀,而且沒有刀法,只是講究一個‘快’字,前輩是從哪里看到我使用其他刀法的?”

  明月散人似乎意識到問題所在,并未正面回答陳棠,而是繼續說道:“你橫練肉身,內壯臟腑,這種修煉方法,與陛下一脈相承。”

  “這種修煉方法,并不稀奇。”

  陳棠道:“橫練之法的武者雖然少,但也有一些傳承。據我所知,武帝的橫練功法,與我所修煉的并不相同。”

  明月散人又道:“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你只是五品,但泥丸宮卻被提前開啟,這種通天手段,只有陛下辦得到。”

  此事涉及自己的來歷,更是不好明說,陳棠默然。

  明月散人見陳棠沉默不語,倒也沒有繼續追問,微微一笑,道:“看來你對我還是有些戒心。”

  “談不上戒心。”

  陳棠搖了搖頭,問道:“阿離的《擒龍功》是前輩所傳?”

  見阿離與明月散人的態度,就知道兩人關系匪淺。

  “是。”

  明月散人點點頭。

  陳棠道:“據我所知,阿離的師父是東夷族五大長老中最神秘的傳功長老。”

  明月散人道:“不錯,她有兩位師父,第一位是那位傳功長老,第二位就是我。”

  陳棠若有所思,又問道:“武帝麾下有四位誅仙士,有兩位明確戰死,一位失蹤,一位在夏江之戰中重傷墜江,生死不知,不知前輩是哪一位?”

  當初在千竹城,見到阿離懂得擒龍功之后,陳棠回到客棧,就有了這個猜測。

  “李越塵。”

  明月散人道:“當日我墜江昏迷,被沈寒救起…哦,沈寒就是沈徹的父親,川西國最初的軍主。我當時傷勢極重,瀕臨死亡,多虧沈寒一家照顧,才將我從鬼門關中拉了回來。”

  “后來,因為我身份暴露,招來隱宗的刺殺。沈寒為救我,與隱宗大戰,重傷不治,在一年后去世。”

  “我當時只是二品,可新仇舊恨加在一起,我不能坐視不理。更何況,隱宗刺殺陛下,本就已經負傷,在天壺洲與沈寒交手,傷上加傷,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所以,我一人前往隱者洲。只可惜,沒能見到隱宗,就被傳功長老發覺,險些命喪隱者洲。在這期間,我收啞女為徒,傳她《擒龍功》。”

  “我自知修為不夠,報仇無望,只能改頭換面,以‘明月散人’這個身份,回到天壺洲繼續修煉,直到今日。”

  明月散人一口氣,將當年的來龍去脈講述一遍,同時解答了一些疑惑。

  “聽起來沒什么問題。”

  陳棠想了想,突然看著明月散人問道:“我在隱者洲的千竹城,遇到一位算命瞎子,他是東夷族的那位傳功長老嗎?”

  “不知道。”

  明月散人神色平靜,淡淡的說道:“沒人見過傳功長老的真實樣貌,他今天可能是算命瞎子,明天也可能是街邊乞丐,化緣僧侶。”

  “阿離,他是你師父,你應該認得吧?”

  陳棠看向鬼隱阿離,問道:“千竹城的那個算命瞎子是傳功長老嗎?”

  阿離遲疑了下,還是點點頭。

  陳棠突然笑了笑,道:“這一個多月,我見過三位易容化妝的高手,一位是千竹城的算命瞎子,一位來到天壺洲之后,來給我們化妝易容的紫荊婆婆,另一位就是前輩。”

  明月散人能完全拋棄誅仙士李越塵的容貌身份,化身明月散人,瞞天過海,自然是易容方面的高手。

  “所以呢?”

  明月散人問道。

  陳棠笑道:“所以,我在想,這三位會不會是同一個人。”

  一邊說著,陳棠一邊觀察明月散人的神情。

  明月散人神色淡定,眼眸如古井一般,毫無波瀾。

  倒是他身邊的阿離,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

  貨艙內,突然陷入沉寂之中。

  半晌之后,還是明月散人開口問道:“你什么時候看出問題的?”

  這句話,等于印證了陳棠的猜測!

  陳棠道:“最初只是有一些小疑惑,但并未與前輩聯系起來。”

  “比如呢?”

  明月散人問道。

  陳棠道:“那位算命瞎子曾救過我兩次,我最初是以為,他真的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但若他就是東夷族的傳功長老,沒道理為了隱幣救我一個外族人,甚至不惜殺掉一位上隱。”

  “還有,離開隱者洲之后,我打聽到沈徹膝下只有沈鈺一個女兒。”

  “而這次隱者洲之行,沈家的貨船上卻沒有一位像樣的高手坐鎮,這不合理,除非沈徹對沈鈺毫不關心。”

  “所以,這艘貨船上肯定有一位高手隨行,至少可以輕松瞞過我的感應。現在看來,只有前輩隨船而行,沈徹才會放心。”

  明月散人點點頭,道:“繼續。”

  陳棠道:“按照這個方向推測下去,若是前輩隨船而行,也會隨船回來,所以‘紫荊婆婆’出現了。”

  “當時這位婆婆曾拍了下我的肩膀,內氣瞬間封住我渾身穴道,我最初只是以為,這位婆婆是在對我暗示和警告。”

  “但后來我才明白過來,前輩是在試探,我修煉的是哪一種內壯功法。”

  明月散人笑而不語。

  陳棠繼續說道:“還有,千竹城影子樓的云娘,待我的態度,也與旁人有些不同。若是我沒猜錯,前輩與云娘應該是舊識吧。”

  聽到這里,明月散人的眼中,才閃過一絲意外。

  阿離也是抬頭看了一眼陳棠,才又垂下目光。

  “伱為何會這樣想?”

  明月散人問道。

  “胡亂猜的。”

  陳棠道:“云娘每天都喜歡換一身新衣裳,有一天,我跟她開了句玩笑,說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老板娘一定是個念舊的人。云娘當時的反應,是有些奇怪的。”

  “念舊,為何會想到我身上?”

  明月散人有些哭笑不得。

  “嘿嘿。”

83最新地址  陳棠輕笑一聲,道:“當時明月在,曾照彩云歸,前輩這個名號起的…”

  明月散人點點頭,道:“此事確是我的疏忽。”

  實際上,若非陳棠早有諸多疑惑,發覺異常,也不可能憑空將天壺洲的明月散人,與千竹城影子樓的老板娘聯系在一起。

  陳棠道:“只是,我想不明白,前輩怎么會成了東夷族的傳功長老?”

  “其實,我剛剛的描述沒有作假。”

  話已至此,明月散人沒必要隱瞞下去,道:“只是,中間漏了些事情。當時我一人前往隱者洲,被傳功長老重創,囚禁起來。”

  “正是那段期間,我認識了啞女和云娘。”

  “后來得云娘冒死相助,我才得以脫困,與其聯手,將傳功長老斬殺,同時救出了啞女。”

  明月散人說的輕松,但這中間的兇險,絕非三言兩語所能描述。

  稍有差池,三人都會身死!

  “嗯?”

  陳棠皺了皺眉,問道:“阿離不是傳功長老的弟子嗎?”

  “是。”

  明月散人點點頭。

  陳棠又問道:“那前輩為何要救她出來?”

  提及此事,明月散人眼中閃過一抹狠戾和怒火,不自禁握拳道:“那畜生…”

  另一邊,阿離漸漸垂下了頭。

  陳棠心中一動,暗生愧疚。

  他這個問題,等于在揭阿離的傷疤。

  陳棠連忙岔開話頭,問道:“前輩,所以你們聯手殺掉傳功長老之后,你就取而代之,成了新的傳功長老?”

  “不錯。”

  明月散人微微頷首。

  陳棠又問:“這么多年來,都沒有人懷疑嗎?”

  明月散人道:“傳功長老行蹤神秘,沒有什么朋友親人,每年現身一次,在長老聚會上露個面即可。被囚禁的那段時間,我留意過他的行止坐臥的一些習慣,從阿離和云娘那里,也知道一些關于他的往事。”

  “殺死他之后,那個洞府中,收藏著關于東夷一族的諸多功法秘籍,我挑選一些功法,修煉大成之后才出關。”

  “也正因為這些功法的幫助,我才得以將過往所學融會貫通,一舉踏入一品,成就宗師。在修為上與傳功長老相差無幾,可以取而代之。”

  停頓了下,明月散人又道:“至于一些東夷族的文化、傳統、習慣,我更熟悉不過。因為,我本就是東夷族人。”

  “啊!”

  陳棠愣住。

  這一下,確實讓他大感意外。

  如果明月散人本就是東夷族人,那他…

  明月散人似乎看出了陳棠的想法,道:“我沒有背叛東夷族,背叛東夷族的是隱宗。”

  “陛下當年對待東夷族并無虧待,準確來說,陛下胸襟寬廣,雄心萬丈,對待一切外族,都是一視同仁。陛下認為,一個真正的王朝,就應該有海納百川,包容萬族之心。”

  “其實,不光是陛下,現在乾國的四大氏族,宇文,慕容,獨孤,長孫,包括乾國皇族元氏,曾經是拓跋氏,都是外族。”

  “以前在北乾那片土地上只有夏人,因為外族入侵,導致神州淪陷,部分夏人南遷,北方陷入連年征戰之中。是因為陛下的出現,才得以平定各族部落,建立武朝,只可惜…唉。”

  說到這,明月散人深深嘆息一聲,露出追憶之色,神色唏噓。

  這段往事,陳棠曾聽胖老頭提及過一次。

  當時神州的北方,戰火連綿,十室九空,若非武帝橫空出世,恐怕在北方的夏人都已經死絕了。

  明月散人道:“當時的東夷族分成兩派,有一派愿意留在神州,留在自己的家園上,陛下會給我們封地,并不會為難我們。”

  這一點,陳棠倒是相信。

  不光是東夷族,就連曾經與武帝為敵的宇文氏族,慕容氏族,歸降之后,武帝都既往不咎。

  但也正是如此,埋下禍根。

  南征失敗后,武帝負傷,大軍損失慘重,宇文氏族,慕容氏族紛紛反叛,導致武朝分崩離析,最終破滅。

  明月散人道:“另一派便是隱宗一脈,隱宗被玄天教所蠱惑,刺殺陛下。最初陛下都沒有與隱宗計較,但隱宗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殺,使得陛下震怒。”

  “最終不少東夷族人被迫跟著隱宗離開神州,背井離鄉,漂洋過海,來到隱者洲上。”

  “是隱宗背叛了東夷族,帶著東夷族一步步淪落至此!”

  明月散人神色漸冷,道:“當年若非陛下出手相救,我早就被隱宗派人殺了!”

  陳棠沒有繼續追問。

  但聽明月散人的意思,東夷族分為兩派,隱宗掌握大權,對另一派趕盡殺絕,才導致今天的結果。

  明月散人自嘲的笑了笑,道:“能安安分分的過日子,踏踏實實的生活,誰又愿意變成人不人,鬼不鬼,淪為一個個麻木不仁,只知殺戮的工具?”

  “你去過千竹城,那里生活的東夷族人,可有一人有過真正的笑容?”

  陳棠沉默不語。

  千竹城帶給他的感受,就是死氣沉沉。

  里面生活的人,不論是隱者還是普通人,都如同行尸走肉般,眼神中沒有一點光彩,臉上看不到什么希望。

  陳棠只是在那里呆了二十余天,便感到有些壓抑。

  更何況,是在那里生活幾年,十幾年的人。

  “前輩今后有什么打算?”

  陳棠問道。

  明月散人道:“我若還是李越塵,此番我便可以與你一道,前往神州,去尋找陛下的蹤跡。只是,當年的李越塵已經死了。”

  提及此事,明月散人面露感慨,道:“沈家對我有大恩,我不能就這樣離開。”

  “而且,一旦我前往神州,一來一回,最少要一年以上。我在隱者洲傳功長老的身份,隨時都可能暴露,到時候,很多人都會陷入險境。”

  “除非,我能將隱宗除掉!”

  提到隱宗,明月散人目光如刀,凌厲異常。

  對他而言,殺掉隱宗,不僅僅是為武帝報仇,也為沈寒報仇,更是為了東夷一族的未來!

  只可惜,這些年來,他始終沒有機會,更沒有絕對把握。

  出手的機會只有一次,一旦失手,就是萬丈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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