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夜幕降臨。
柳潛道:“此事已了,我們回了。”
老嫗看著阿離問道:“你跟我們回去不?”
阿離搖了搖頭,看向身旁的陳棠。
直到此刻,陳棠才抽出空來,小聲問道:“還是不能說話嗎?”
阿離略微遲疑,避開陳棠目光,搖了搖頭。
柳潛幾人神色有異,相互對視一眼,大概猜到阿離的心思,不禁暗嘆一聲,并未點破。
“沒事。”
陳棠見阿離垂下頭去,還以為她心情失落,安慰道:“再找其他名醫瞧瞧,沒準兒就讓誰治好了。”
墨冥想了想,道:“老夫若是治不好,旁人看了也沒用。這段時間,老夫看她恢復的不錯,說不出話,可能不是嗓子有病,也可能是心病。”
他可不想壞了自己招牌。
身病我給治好了,心病不賴我。
“心病?”
陳棠愣了下。
阿離見墨冥差點說穿,偷偷抬起頭來,氣鼓鼓的瞪著他。
墨冥哈哈一笑,道:“老夫也是猜的。”
陳棠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前世他確實聽說過,一些奇奇怪怪的心理疾病。
沒準這說不出話,也是其中一種。
柳潛看向陳棠,道:“這孩子小時候吃了許多苦,沒人疼,能活下來是奇跡。你若閑下來,記得帶她回桃源谷看看,那是她的家。”
陳棠又驚又喜。
這位桃花居士說得平淡,卻句句真摯,透著對阿離的關心和憐愛。
“阿離,你有家了?”
陳棠問道。
阿離看向柳潛、老嫗、壯漢、花生大娘、賈胖子等人,回想這幾個月在桃源谷的日子,眼眶微微泛紅,用力的點了點頭。
陳棠看到阿離現在的狀態,是真心為她高興。
她的生父生母將她賣了。
她沒有家,可她又重新找到了歸宿,找到了許多疼她愛她的爺爺奶奶,嬸嬸伯伯。
現在的阿離,有了一絲"人味"。
與隱者洲的那個鬼隱,完全是兩個人。
有些地方,能將人變成鬼。
有些地方,會將鬼變成人。
云逸風見柳潛幾人要走,便輕咳一聲,笑著說道:“諸位都是江湖前輩,隱居多年,難得出來一趟,不如在云夢山莊小住幾日。”
“武林大會還沒開完,幾位前輩也好指點一下。”
柳潛擺手道:“玄天教覆滅,武林結盟都沒必要了,這勞什子大會,沒啥好開的,吃吃喝喝,散了吧。”
這次武林大會的重中之重,就是武林結盟,推選盟主。
而劍宗并未現身此地,劍閣也沒人出來爭搶。
只是,劍宗設局,將玄天教一網打盡,無形中便化解了武林大會這邊的陰謀。
葉玄探手一抓,將何掌柜尸體旁邊的夜雨劍拿了回來。
葉玄癡癡的看著手中的夜雨劍,身上的鋒芒肅殺消散,目光變得柔和許多,仿佛在瞬息間,變了一個人。
過了許久,葉玄才緩過神來,將夜雨劍遞給葉雨時。
葉玄看向不遠處的簡秋池,微微頷首,道:“簡掌門,別來無恙。”
簡秋池眼神中閃過一絲復雜,別過頭去,沒有理會葉玄。
葉玄自討個沒趣,神色如常,道:“雨時,陳棠,你們二人跟我來,去見一個人。”
說完,葉玄上前,將醉翁的尸體緩緩抱起,朝著山莊外行去。
云逸風道:“葉兄,雖然沒有武林結盟,可武林大會還有劍閣出榜,不如多呆幾天再走?”
“葉允和劍 閣其他人會留下來,他們最后會公布四榜。”
葉玄簡單說了一句,便轉身離去。
陳棠、葉雨時對視一眼,快步跟了上去。
阿離稍有遲疑,也緊緊跟在陳棠身后。
桃源谷眾人隨后離去。
現場還有數千人,聚集著各大江湖門派,可葉玄、陳棠幾人一走,仿佛在頃刻間就冷清了許多。
“云莊主。”
沈子敬抱拳道:“玄天教還有十幾萬大軍,不知吳江二州的戰況,沈某得帶人盡快趕回去,就此告辭。”
“我也不留了。”
江楓起身,撿回飛魚叉,道:“得帶著兄弟們去沿海那邊瞧瞧。”
吳、江二州的各大門派,此刻也紛紛反應過來,各位掌門陸續起身,與云逸風道別。
沒過多久,現場就走了一小半人。
天色已晚,云逸風連忙招呼著剩下江湖群雄,暫時住在山莊里,明日武林大會照常舉行。
但實際上,他心中清楚,這場武林大會已經落幕。
今日之后,江湖上會談論王孝伯、相國摒棄前嫌,聯手鏟除玄天教。
會談論醉翁之死,醉仙樓的沒落。
還會談論陳棠越級,燃木焚空,刀斬"玉扇公子"何士堯,成為前所未有,南夏唯一的三榜之首。
甚至會談論陳棠和玉笛仙子的八卦,會談論玉笛仙子與玄帥的關系…
唯獨不會有人去談論他們,談論云夢山莊。
“你的傷怎么樣?”
陳棠四人出了云夢山莊,上馬之后,葉玄看著葉雨時問道。
葉雨時微微搖頭,道:“沒事,修養幾日就能痊愈。”
“那就好。”
葉玄一騎當先。
陳棠、葉雨時、阿離三人在后面跟著。
葉雨時問道:“我的第一封信,你收到了嗎?”
“收到了。”
葉玄道:“只是當時我抽不開身,所謀之事,也不好跟你講。最后和叔父商定,提前動手,平定戰局之后,我再趕過來幫你們。”
葉雨時心中動容。
京城那邊的大戰,早些時候爆發,原來是因為她。
而葉玄負傷之后,卻還是惦記此事,從京城帶人,千里迢迢的趕到靖州。
葉雨時雖然從小就聽師父反復提及,葉玄當年如何舍棄她們母子二人之事,可之前葉玄趕到,擋在她身前的一刻,她卻差點哭出來。
此時,聽聞葉玄說道其中內情,心情更是復雜。
陳棠突然問道:“南夏的玄天教,有化境大宗師?”
若非如此,劍宗早就可以出山,平定玄天教,不至于大費周章,籌謀多年,還要聯合王孝伯、夏道自設局。
“有。”
葉玄道:“就在宮中,蟄伏多年。不過,此人是玄門的返虛境,相當于武道的化境,在玄門之中,稱為返虛道人。”
陳棠道:“如此說來,夏元顯玄門的本事,就是此人所傳。”
略作停頓,陳棠靈光一閃,突然問道:“是那位余太后嗎?”
“你怎知道?”
葉玄頗感意外。
陳棠道:“楊刺史傳過來的那封密信中,那句余太后受驚崩逝,稍顯突兀。而且醉翁當時的反應有些奇怪,說劍宗前輩立下不世之功,似乎暗指余太后之死,另有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