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辰手掌中的鐵鏈在半空中騰躍,連接到了生死簿上。
生死簿上光輝大盛,幽藍發綠的火焰直接就飛躍到了這幾條鐵索上,眨眼之間鐵索就被其所覆蓋。
短短幾次呼吸,火焰褪去,鎖鏈上方已經覆蓋了一層熒光。
盯著攝人心魄,看著奪人眼目。
已經成了上等的寶貝!
左辰揮動道袍,鐵鏈自動落到地面之上,仔細點查,足足有四十九條。
“這些鐵鏈能夠拘魂打魄,只有被生死簿承認之魂魄才能駕馭它。只要拿上這個東西,賊惡之魂挨到死碰到亡,半點都剩不下。”
左辰拽起地面上一條鐵索,對著許三兩的方向就是一扔。
許三兩下意識的伸出雙手向前一捧。
鎖鏈穩穩落到了他手中。
這具有實體的物品,竟也能讓這靈魂感受到一股沉甸甸的分量。
以及…
一股難以言傳的心悸感。
這種感覺許三兩很熟悉。
京都鬼軍那位將領手中有一把神兵榜上赫赫有名的兇器,殺人無數,是屠戮人性命的鬼器。
當他第一次看到那把武器時,他就有一種感覺:
“天生的殺人物件”。
這鏈子就和那兵刃的感覺差不多,只不過是從“殺人”變成了“刑魂”。
輕輕揮舞了兩下武器,許三兩心生了不少的喜悅。
二十年前那場鬼災似乎帶著詛咒,雙方化作亡魂之后,誰也沒辦法徹底將對方殺死,現如今有了這些武器,似乎可以在這命運的戰場上畫下最后一筆。
許三兩招來了自己的幾個手下,把這個鐵鏈分批交給他們,這些似乎丟失了神志的手下們拿著鐵鏈,雖無什么反應,卻好像也散發出來了些許喜悅的情緒。
“謝道長賜寶。”
左辰擺了擺手:“無需感謝,諸位已經是生死簿鬼使,手中鎖鏈就是日后職責所在。”
他頓了頓,道:
“那京都鬼軍入了癲癡,試圖覆滅生靈,請諸位鬼使前去處理那惡鬼,此為生死簿重現于世的第一個任務!”
牛金山頂,大批的幽魂亡靈正盤踞在山峰當中。
他們麻木茫然,雙眸當中沒有任何聚焦,身體東拼一塊西湊一塊,碎的像是渣。
甚至有些亡魂整個就像是由各種尸塊拼成的巨型造物,許多人的血肉、內臟、骨骼都黏連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個巨大的、似如怪物一樣的雕塑。
巨型的怪物每踏一步都會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嚎,他臉上鑲嵌的數張人臉會齊齊張開嘴,慘叫灌注周圍四方。
而在牛山山頂,一處湖泊旁,一樣貌獨特的將領正站在湖邊。
他身上穿著一身厚實的鎧甲,卻沒有了腦袋和右臂,他肚子位置被掏空,里面放了一顆頭顱。
頭顱披頭散發,臉上的皮膚和腹部的內臟連接,隨著肌肉的脈動而跳動著。
就連他那一頭秀發都染上了似如鮮血一般的顏色。
而在他手中則是一桿極長的方天畫戟。
他的眼眸正凝視著眼前這片湖泊,也看了看旁側的樹木。
“奇怪…奇怪…”
在聽到他呢喃自語之后,他身側竟是直接咕嚕咕嚕滾回來了個腦袋。
這腦袋看起來是個文人模樣,雙目無珠,嘴巴空張,好像已經死了很久,而這顆頭顱的深處,卻傳來了陣陣截肢生物爬行的聲音。
詭異奇怪的聲調也順著空張的嘴巴當傳來:
“爺,您這是看到了什么?”
無頭將軍聞言,道:“這里的植被都有些奇怪。”
“啊?我為何看不出來?”
小腦袋在地面上滴溜溜的轉了兩圈,跑到了一棵樹木,前面撞了兩下,卻仍是什么東西都沒發現。
無頭將軍冷哼,忽然猛地一揮自己手中兵刃。
帶刃的長兵直接就劈砍到了樹木。
本來作為亡魂的將領應該碰不到實質的物品,可他手中武器卻忽然大放一陣邪光,那棵樹木也直接被硬生斬斷,砸到了地面上,揚起一陣灰塵。
他刀刃砍過的缺口上方,出現的卻并非是木質的纖維結構,而是一種呈現灰褐色的肌肉紋理。
就好像這些看似正常的樹木并非是植被,而是一根一根從地面之下生長出來的血肉。
“哎呦,真奇怪,真奇怪啊!”
這顆腦袋也在地面上不斷滴溜轉了起來。
“我叫你過來不是讓你跟我一起感慨的。”
無頭將軍將方天畫戟揮下,一擊就砸到了這不斷翻滾腦袋旁邊的石頭上,震起了層層碎石,也停下了不斷翻滾的腦袋。
腦袋似乎已經習慣了,只是原地打著滴溜轉。
“這東西你怎么看?”
“既然是生物的血肉,還是從地面之下長出來的,恐怕這大湖的下方有什么可怖的巨型生物,怕是連那些神話當中所言的怪物都未曾有過這般模樣。”腦袋飛快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不過咱們既然都到這里了,對方竟還是沒有任何反應,唯有兩種可能。”
“什么?”
“其一,這地方這東西不知為何陷入沉眠,咱們過來他也沒醒。其二,這玩意已經被個更可怖的高人給斬了,咱們現在正站在他的尸體上,這些樹木是他死而不僵的軀干。”
無頭將軍沉默不語。
他肚子里的腦袋已經開始有點疼了。
自打京都鬼災之后,他就因為莫名的力量化成了游蕩在荒野上的鬼騎兵,這二十年間他一直渾渾噩噩,和豫州軍交鋒,試圖將對方徹底泯滅,對外界的各類事情反應非常遲鈍。
結果就在前段時間,荒野上忽然傳來一道驚雷,震的他三魂七魄齊飛,一下子就把他那渾渾噩噩的奇妙狀態給打破了。
這位曾幾何時京都最有名的將軍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成了這么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唯獨能讓他略感心安的,唯有他手中這一把兇兵,以及自己這一群哪怕失去了神智也愿意跟著他走的將士們。
在那之后,他花了半個月的時間重新整理自己的心神,又花了點時間把自己之前的那位狗頭軍師給喚醒了。
兩個鬼商量了一番,覺得豫州是待不下去,天知道什么時候忽然又會降下一道驚雷,把鬼劈成飛灰。
他們想要去到京都找皇帝復命,卻被那群豫州鬼兵死命攔截,根本就闖不過去,無奈之下,他們只能改變路徑,來到了這徐州。
一進入徐州,無頭將軍就清楚的感覺到自己身體當中的力量正在緩緩的減少,如果再持續一段時間的話,那么他的意識又將會重新消散,再度變成一攤爛泥。
他需要吞噬活人補充生炁,才能保持思維。
本來在這路上,這一群鬼兵是想襲擊幾個徐州村莊,結果不知道為什么徐州這一邊竟然沒有什么游散的村落。
好不容易碰到了一個,里面也是滿地的墳堆,半個活人都沒有。
看起來簡直要比豫州大荒野還要更荒涼。
沒辦法,無頭將軍只能派出斥候出去找,又因為斥候沒了神志,他只能挖下自己一只眼睛給那斥候,以此來觀看四周景象。
終于在他找了一圈之后,他找到了一座大山,以及大山旁邊的一座城。
這可把無頭將軍高興壞了,他直接帶著軍隊就到到了大山旁邊。
然而到了這之后,他就傻眼了。
城呢?
那么大的一個城呢?
如若不是當時是他自己的眼睛看到的大城,他必定懷疑是斥候戲耍了自己,一定會把他的腦袋砍下來當蹴鞠踢。
又正巧碰到豫州軍追殺歸來,諸多無奈,他只能退居到這山上。
卻沒想到,在山上又發現了這種奇妙的景象。
“當年這徐州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如此邪門嚇人。”無頭將軍喃喃自語,環顧四周:“而這山頭處竟有如此偉力…莫不是什么神仙降世所致?”
頭顱在地面上滾了兩圈之后,道:“不清楚,咱們混沌了這么多年,現今也沒碰到個活人,哪里知道大梁是個什么樣的情況。”
“罷了…”無頭將軍還有些心悸的看著這棵樹:“在這休整一天之后立刻就去南走,沒想到那群豫州鬼軍這么死心眼,竟然跨了個大州來追咱們。看看能不能甩掉他們,補充些生氣之后直接回京都去。”
言及于此,無頭將軍語氣當中甚至出現了幾絲深深的狂熱:
“也不知道距離征討過了多少年,但我想皇帝陛下畢竟已經將整個大梁重耕,只等我等回去效命呀!”
地面上旋轉的腦袋本想提醒一下自己這位將軍,他們這群死者很有可能不被皇帝歡迎,可見他這副仍是癡癲的樣子。
他便知道自己如若是真這么說了,那將軍手里的武器就會直接落下,把他腦袋砸個稀爛。
老實閉嘴,不再多言。
正待這時,無頭將軍忽然似是有所感,看向了山腳下的方向,腹部眉頭微微鎖緊:
“這群豫州蠢貨,竟然強行順著山路殺上來!當真愚蠢。”
拿起長兵,將地面上的腦袋用腳尖一踢,扛到了肩膀上,隨后順著石路前進,很快他就到達了那片交鋒的戰場上。
剛到軍隊后面,無頭將軍一眼就看到了山腳下的許三兩。
以及他手中的鐵鏈。
鐵鏈?
他拿這個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