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來到六月二十二。
黑云山下,建造一年多的黑云城終于完成了。
楊正山和龐棠親自來到黑云城,查驗黑云城的建造。
黑云城同重山關一樣,分為南城和北城,北城比較小,大概止戰全城的三分之一,將作為黑云衛的駐地,南城則作為商戶和百姓的住所。
而其中南城有四座城門,東西、南北兩條主街貫穿全城,城內又細分為居住區,商業區,集市區等不同的區域。
黑云城城周八里三百一十二步,城內可居住人口三萬,不包含北城的衛所。
城外,西方三十余里為黑云衛的屯田,分布著諸多千戶所、百戶所和屯堡。
東方則會圍繞著黑云山和即將修建的官道開建大量的村鎮。
而南方也將建立一些村鎮,不過其中會建造不少農莊或馬場,作為大地主和商戶置辦田地。
巡撫衙門已經將南方的農莊和馬場賣出去不少了,現在那邊已有很多大地主和商戶在開墾荒地。
楊正山和龐棠騎馬圍著黑云城轉了一圈,望著一座還在建造的村莊。
“入冬前我們能建造多少村落?”楊正山問道。
龐棠朝著身后的書吏招招手,書吏立即上前說道:“回侯爺的話,按照之前的規劃,我們大概會在黑云城周圍建造七座鎮子,一百二十座村莊!”
現在北地就是一片大工地,巡撫衙門負責黑云山周圍的建造,剛剛建立的黑云衛則負責城外千戶所、百戶所和屯堡的建造。
北路復州城負責修建通往黑云城的官道以及沿途的村鎮。
中路建寧衛負責修建重山關通往黑云城的官道以及沿途的村鎮。
東路松州衛負責修建松州城通往復州城的官道和沿途的村鎮。
楊正山心里默默算了一下。
一個鎮子可以安置三百戶百姓,一座村莊可以安置五十戶百姓,那總計就是八千一百戶,如果算上城內,那黑云衛周圍大概可以安置六到八萬人左右。
與百萬難民相比,這個數量無疑是杯水車薪。
不過這是合理的規劃。
一座村莊能住下多少人,不在于村莊內有多少房屋,而在于村莊周圍有多少可以開墾的田地。
村莊中農戶的田地不能距離村莊太遠,你不能讓農戶走上十幾里的路去下地干活。
黑云城安置的百姓少點無所謂,因為三條官道上可以安置大量的難民。
除此之外,復州城周圍也能安置大量的難民,甚至復州城能安置的難民比黑云城這邊還多。
只要能按照楊正山的計劃完成,那北地安置百萬難民還是沒有問題的。
“龐大人,接下來可能還需你們巡撫衙門幫忙修蓋村鎮才行!”楊正山向龐棠說道。
黑云城建造完成了,而巡撫衙門手底下還有很多民夫和擅長蓋房屋的工匠,人盡其用,正好可以讓他們沿著官道建造村鎮。
“放心吧,本官已經安排好了,等他們蓋完黑云城周圍的村鎮之后,就會沿著官道修建村鎮。”龐棠笑道。
楊正山點點頭,隨后便與龐棠一起回了重山關。
重山關距離黑云城足足由四百多里,而且兩城之間的官道還沒有修建完成,只有一條踩出來的道路,道路顛簸,來回一趟最少也要三四天的時間。
楊正山難得抽出這么多時間跑一趟黑云城,沿路上他順便也巡視了一下官道的修建,等他回到重山關的時候,已經是六月底了。
他剛回到家中,丁秋就找了上了。
“侯爺,寧東升的事情已經查清楚了!”丁秋說道。
楊正山走進前院的書房,問道:“可是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有,我們發現寧東升與平遠的很多鹽商和糧商走的很近,這些鹽商和糧商大多都是侯爺心懷不滿。”丁秋說道。
楊正山臉上露出一抹冷笑。
不滿?
果然跟他猜測的差不多。
寧東升不是傻子,雖然當初在騰龍衛楊正山折了他的面子,但那已經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寧東升不可能現在才想著報復楊正山。
而能讓寧東升如此的冒險的彈劾楊正山,那背后肯定有著不為人知的利益糾纏。
鹽商不滿楊正山,這很正常。
因為如今遼遠省的鹽價已經降到十二文一斤,當初為了將鹽價壓下了,楊正山可是費了不少勁。
一邊給鹽運使司衙門施壓,一邊打壓遼遠的鹽商,再加上羅家以及諸多與騰龍衛有生意往來的商戶的配合,最終才將鹽價從三十文一斤壓到十二文一斤。
他不止降低了鹽的銷售價,還提高了灶戶賣鹽的價格,致使鹽商的利潤大減。
以前鹽業無疑是遼東最賺錢的買賣,而如今鹽業在遼遠幾乎跟尋常買賣一樣,主要講究一個薄利多銷。
雖然楊正山對鹽業買賣的定價只針對遼遠省,但實際上平遠省的鹽業也受到了很大的影響。
特別是平遠北部地區,大部分食鹽都來自遼遠省,致使平遠的鹽商也不得不降價,不得不食鹽的利潤。
正所謂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楊正山沒有斷了他們的財路,但卻把他們的財路打了個骨折。
原本一年能賺數十萬,上百萬兩銀子,而現在一年只能賺幾萬兩或十幾萬兩的辛苦錢。
那些鹽商不怨恨楊正山才是怪事。
至于糧商會對楊正山不滿也很正常,總兵府雖然沒有在平遠收購糧食,但是卻在江南大肆收購糧食,這相當于搶了他們的貨源。
若是放在往年,平遠的糧商或許不會在意,可現在平遠的旱情已經顯現,明眼人都知道,未來一年遼東的糧價將會飛漲。
按照楊正山的估計,今年冬天到明年春天這段青黃不接的時間,將會是遼東糧價最高的時期。
糧價漲個六七倍都不是問題。
而且這段時間,平遠糧商手中的糧食也不會有太多,畢竟平遠大部分地區的糧食都會因為旱災減產或絕產,糧商根本不可能在平遠收到足夠的糧食。
他們想要收購糧食,只能去江南或東南購買。
可現在騰龍衛霸占了遼東大部分海商,重山鎮大肆從江南收購糧食,這幾乎相當于斷了他們的貨源和運輸渠道。
沒有貨源和運輸渠道,他們面對糧食價格飛漲就如同眼看著一塊大肥肉擺在眼前,他們卻只能聞聞味。
為了能夠從江南等地收到糧食,也為了接下來他們的發財大計,他們必須要阻止重山鎮繼續收糧。
所以給楊正山添點麻煩,就成了他們最需要做的事情了。
一群糧商和鹽商聯合起來,以龐大的財富敲動官場,這在大榮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寧東升不過是這些糧商和鹽商推出來的炮灰而已,而那份彈劾也不過是一種試探。
楊正山知道這些奸商肯定還有后手。
“有沒有查到有那些奸商參與其中?”楊正山問道。
丁秋低聲說道:“可以確定與寧東升勾結的商戶有廣安府陸家、余家、甄家,東陽府寧家,甄家,撫州易家、舜州馬家、薊州羅氏!”
楊正山雙眸微瞇,“廣安府甄家和東陽府甄家!你確定?”
甄氏一族無疑是平遠省內最大的望族,其在平遠分支無數,幾乎每個府州都有甄氏一族的分支。
比如甄楊氏代表的就是延州甄氏。
而廣安府甄氏和東陽府甄氏則是甄氏一族中最大的兩個支脈。
其主脈乃是羅州甄氏,不過羅州甄氏一直保持著耕讀的傳承,并不是商賈,而是官宦之家。
當今順天府尹甄士杰就是出自羅州甄氏。
甄氏一族無疑是一個龐大無比的氏族,但是這樣的氏族早就變成了一盤散沙,雖是同族同宗,但血緣關系單薄。
就跟楊氏一族一樣,楊正山與楊家村的那些族人連個五服之內的親戚都找不到。
“確定,廣安甄家和東陽甄家是平遠最大的鹽商,其他的鹽商都是以他們為主!”丁秋說道。
“那薊州羅氏!他們也敢摻和此事?”楊正山的臉色有些難看。
“薊州羅氏不但是薊州最大的布商,也是薊州最大的糧商!”丁秋道。
楊正山有些頭疼的揉了揉眉心。
這些富商還真是麻煩!
雖然在大榮商人的地位低,但是這些富商掌握著大量的財富,與官場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他們若是聯合起來,絕對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而這個薊州羅氏還跟楊正山有關系,因為羅裳就出自薊州羅氏。
這些年,楊正山扶持羅裳,羅裳也借助了薊州羅氏不少力量,而薊州羅氏也因為羅裳的崛起獲得了不少的利益。
可是現在薊州羅氏居然惹到他的頭上來了!
“去把羅裳找來!”楊正山冷聲說道。
“喏!”
“再派人去騰龍衛,讓甄楊氏來一趟。”楊正山又說道。
甄楊氏雖然代表著延州甄氏,不過她的大部分生意都在騰龍衛和重山鎮,所以她一直帶著兒子居住在騰龍衛。
丁秋應了一聲,便離開了書房。
而就在此時,羅裳心理那叫一個慌亂。
羅家的廳堂中,羅裳看著眼前的來客,面色一陣青一陣白。
“你,你們糊涂啊!”
羅裳有些氣急敗壞,又有些怒火中燒。
此時在他家的來客不是別人,正是來自薊州羅氏的當家人羅長盛。
論輩分,羅裳要比羅長盛高一輩,羅長盛應該喊羅裳一聲叔叔。
不過羅長盛乃是薊州羅氏的嫡脈,而羅裳只是薊州羅氏一個旁支的旁支。
若不是羅裳在楊正山的扶持下崛起,薊州羅氏都不知道自己還有羅裳這樣一個族人。
如今羅裳也算是家大業大,富甲一方,但是在薊州羅氏眼中,羅裳再富,也不過是他們的一個分支,也不過是他們扶持起來一個旁系族人而已。
沒錯,他們認為羅裳是他們扶持起來,畢竟當初他們確實幫了羅裳不少,為羅裳提供貨源,讓族人幫羅裳打理生意,還在生意上照顧羅裳很多。
說他們扶持羅裳其實也不為過,但羅裳的根基是楊正山的支持,可不是薊州羅氏。
羅裳也不是忘恩負義的人,他很感激薊州羅氏對自己的幫助,所以這些年他與薊州羅氏走的很親近,也在各方面很照顧薊州羅氏的生意。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薊州羅氏居然把主意打到楊正山的頭上。
瑪德,這簡直就是茅坑里大燈籠啊!
此時他真的想弄死眼前這個族侄,你們薊州羅氏想找死,可別牽連我們羅家啊!
羅家與楊家向來親近,若是因為此事讓楊正山對他和羅家不滿,那羅裳真的要跟薊州羅氏拼命了!
誰是大腿,羅裳還是分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