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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四百四十章一代天子一代臣

  原來這位中年人是來自薊州,他來重山關的目的就是做玻璃生意,與他合作的商戶不是別家,正是羅家。

  為了照顧重山錢莊的生意,羅裳已經吩咐下去,自今日起羅家在重山關內所有的大額生意都只認重山錢莊的銀票,連金子、銀子都不要,只收重山錢莊的銀票。

  中年人想要從羅家購買玻璃制品,那就只能拿著銀票去購買,拿著銀子過去,羅家商鋪的掌柜和伙計都不收。

  對此,中年人還對錢莊的掌柜抱怨了一番,掌柜笑呵呵的指著不遠處已經排起長隊的柜臺,說道:“客官看那邊,那些都是來換銀票的,呵呵,不只是羅家,重山關內有名有號的富商都選擇了我們的銀票!”

  “特別是玻璃生意,全部都需要銀票來結算,因為玻璃生意本來就屬于總兵府的!”

  中年人露出恍然的神色,對啊,玻璃生意本來就屬于總兵府的,那總兵府說用重山錢莊的銀票結算貨款,那所有來重山關購買玻璃制品的商人肯定都要使用重山錢莊的銀票。

  “我這里還有一些大通錢莊的銀票,能不能全部換成你們錢莊的銀票!”

  想通其中的環節,中年人直接將身上所有的大通錢莊的銀票換成了重山錢莊的銀票。

  有如此操作的不只是他,很多來重山關做生意的商人幾乎都兌換了一些重山錢莊的銀票。

  其實大通錢莊的銀票在重山關也是流通的,不過重山關內并沒有大通錢莊的分號,想要將其兌換成銀錢,只能去靖安府或者慶華府。

  如今重山錢莊與大通錢莊互抵互匯,再加上總兵府要求玻璃生意只能使用重山錢莊的銀票結算,致使重山錢莊開業的第一天,就被商戶們給擠爆了。

  直到晚上,重山錢莊聚集的商戶才散去,而楊正山一直在總兵府等到李海將錢莊今日的賬冊送來。

  “侯爺,這是今日錢莊的賬冊!”

  書房中,李海將一本厚厚的賬冊放在楊正山面前。

  楊正山接過賬冊,問道:“今日收了多少現銀?”

  “今日共收現銀六十八萬兩,其中六十萬兩是六大代理商在錢莊兌換的銀票,他們跟商量好了一樣,都兌換了十萬兩的銀票!”李海說道。

  楊正山笑了笑,“不是他們商量好的,是我對他們要求的。”

  李海露出恍然的神色,“原來如此。”

  楊正山翻開賬冊細細查看起來。

  除去六大代理商的六十萬兩銀子外,今日重山錢莊收到的現銀只有八萬多兩,其中只有三萬兩的存款,剩余的全部都是兌換銀票。

  而除了現銀,今日重山錢莊還收到了將近十六萬兩的大通錢莊的銀票。

  也就是說今日重山錢莊入賬八十四萬兩!

  看起來挺多,但實際上大部分都是因為楊正山的暗箱操作。

  錢莊正常的業務其實只有五萬兩左右,其中包含三萬兩的存款以及兩萬兩左右的銀票兌換。

  至于其他的,都是玻璃生意帶來的。

  以后玻璃生意依然是錢莊銀票業務最有力的支撐,但絕對不會像今天這般火爆。

  反之,錢莊的存款業務和零碎的銀票業務可能會不斷增加。

  正如楊正山所料,隨后幾天,錢莊每日的銀票兌換業務在不斷的降低,第二天銀票兌換只有不到二十萬兩,包含用大通錢莊的銀票兌換重山錢莊的銀票。

  第三天只有十八萬,第四天只有十五萬,到最后穩定在十萬上下。

  而同時錢莊的存款業務在不斷的增加,第二天跌到兩萬兩,但是第三天就又達到了三萬兩,之后每天以將近五千兩的增幅不斷增加,直至十天后,日存款額達到了巔峰,一天就有八萬兩存款。

  然后每天的存款額開始下降,最終在一個月后穩定在每日萬兩銀子左右。

  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變化,是因為前期都是城內的將士在錢莊內存錢。

  重山鎮屬于特殊的軍事經濟,大部分商業行為都是圍繞的軍隊開展的,就連錢莊也不例外。

  簡單來理解就是鎮標五營的將士就是重山關的中產階級,他們的餉銀遠超普通的農戶和軍戶,同樣他們擁有的錢財也是普通農戶和軍戶無法相比的。

  因此鎮標五營的將士們就成為了錢莊的主要客戶之一。

  除了將士們外,錢莊的其他客戶主要還是以商戶為主,至于普通的軍戶和農戶,很少有余錢存到錢莊中。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重山錢莊就吸納了三百多萬的銀錢,雖然這一筆銀錢,楊正山無法全部征用,但他借用一半還是沒有問題。

  他已經為總兵府借用重山錢莊的銀錢做出了規定,首先借用的銀錢數量不能超過錢莊銀庫存銀的六成,其次總兵府借用錢莊的銀錢需要付利息,年利五厘,高出在錢莊存款利息兩個點。

  最后除了總兵府外,任何衙門不得從重山錢莊借用銀錢。

  說到底,楊正山就是將錢莊當成一個借錢的地方,無論是吸納存款還是兌換銀票,錢莊所做的一切都是為總兵府服務的。

  而之所以要讓總兵府給錢莊付利息,是為了防止錢莊入不敷出,畢竟目前重山錢莊沒有任何可以盈利的地方,反而還要支付儲戶的利息。

  而除了重山關內的錢莊外,這一個月來,重山鎮各州城各縣城也相繼開辦了重山錢莊的分號。

  不過相比于重山關內錢莊,這些分號的入賬的銀錢就要少很多了。

  幾個州城的分號還好點,開業之初,每日還能入賬上萬兩,最終穩定在每日四五千兩上下。

  而縣城內的分號,每天的流水甚至都不到千兩。

  這也是正常情況,州城還有很多官吏和商戶支撐錢莊的業務,可縣城就只剩下一些小商戶和地主了,入賬的銀錢少也很正常。

  重山錢莊走上正軌,總兵府的現銀也就變得充裕起來,雖然還遠遠達不到楊正山所需的千萬兩白銀,但最起碼短時間內總兵府是不缺銀子用的。

  大筆的銀錢從重山鎮各地運到重山關,同時大量的糧食也從各地運入總兵府的糧倉。

  眼看著運來的糧食越來越多,總兵府不得不緊急建造了數十座大型糧倉。

  時間來到三月底,天氣已經開始回暖,春耕即將開始,整個重山鎮又拉開了一場大建設的序幕。

  楊正山又開始忙得腳不沾地。

  為即將到來的旱災做準備不能耽擱,但重山鎮的發展同樣不能耽擱。

  玻璃作坊還在繼續招募學徒,鎮標五營依然還在招募訓練將士,各地援兵營也在招募和訓練將士。

  同時黑云城的建造,官道的修繕也提上了日程,各路參將幕府正在征調青壯。

  而隨著天氣回暖,迎河之上終于出現了一艘艘商船。

  大量載滿糧食的貨船停靠在重山關北的碼頭上,大量青壯民夫在碼頭上裝卸貨物,大量的車馬來回在重山關和碼頭之間。

  整個重山鎮隨處可見忙碌的身影,就好像有個開關被按下了一樣,讓原本因為寒冷而停滯的重山鎮啟動起來。

  而在重山鎮大搞建設的時候,京都朝堂上的局勢卻進入了一個讓人琢磨不透的階段。

  四月初八。

  楊家正在為楊承業的婚事做著準備,而楊正山卻收到了自己京都的傳信。

  信是武錚派人送來的,是關于朝堂上的變化。

  信中提到四月初二,內閣首輔李思遠上奏乞骸骨,延平帝不允,四月初四,李思遠再次上奏乞骸骨,延平帝再次駁回。

  侯府主院中,楊正山看著信中的內容,面色有些凝重。

  李思遠要辭官!

  這對朝堂來說絕對是一件大事。

  李思遠為官四十多年,入閣有二十多年,擔任首輔有十三年之久。

  承平帝在位期間,李思遠深得承平帝信重,幾乎將國事朝事托于李思遠之身,而李思遠也沒有讓承平帝失望。

  李思遠的門生舊故遍布官場,但從未結黨,從不營私,門生無數,卻在朝堂上無權傾之勢,在民間亦無赫赫之名。

  論直名,其還不如劉元府,論文名,其更算不上出眾。

  就是這樣一位老臣,讓大榮朝堂十余年中正平和,除了皇子之爭外,沒有出現任何大的動蕩。

  在楊正山看來,李思遠絕對是一個能臣,識大體,顧大局,斡旋于皇帝與文臣之間,統籌國事朝政,雖無赫赫之功,卻有柱國之能。

  而如今延平帝剛剛登基半年多,李思遠居然要辭官!

  是李思遠的身體出了問題,還是延平帝容不下李思遠?

  楊正山放下手中的信件,眼眸微垂。

  李思遠的身體應該沒有問題,因為李思遠是在早朝上上奏乞骸骨的。

  也就是說延平帝容不下李思遠。

  是啊!

  李思遠雖然不是權臣,但他執掌內閣十余年,可以說是當今朝堂第一臣。

  承平帝能壓住李思遠,可延平帝卻無法壓住李思遠,若延平帝想要收攏權柄,那李思遠無疑就成了他的絆腳石。

  延平帝想要掌握朝堂大權,就必須搬走李思遠這座大山。

  或許李思遠也看透了朝局,才主動辭官。

  可問題來了,如果李思遠辭官了,那朝堂國事當由誰主持?

  而一旦遼遠和平遠兩省爆發旱災,延平帝和新任首輔是否能穩住局面,及時救災?

  楊正山還是希望李思遠能主持朝政,有李思遠在,最起碼能保證旱災爆發時,朝堂能及時的拿出應對的方案。

  而一旦李思遠離開朝堂,誰知道接下來的朝堂會變成什么樣子。

  可惜這種事他無法插手,他總不能上奏跟延平帝說朝堂離不開李思遠吧。

  如果他真的這樣說了,估計延平帝會更加急迫的將李思遠趕出朝堂,而且還會連楊正山一起罷官。

  至于上奏旱災的事情,張明忠已經提醒過他了,這種是不能亂說,說了只是自找麻煩而已,根本無濟于事。

  楊正山長嘆一聲,“希望新任首輔能夠穩住朝局!”

  當今內閣除了李思遠外,還有四位閣臣,次輔周若云,輔臣宋元閣、張少青和郭曉春。

  次輔周若云的年紀比李思遠還大,如今已有八十歲,他顯然不合適擔任首輔。

  至于宋元閣、張少青和郭曉春!

  楊正山想了想,都覺得這三位都差點事。

  不是他們能力不行,而是他們無法令群臣信服。

  不過延平帝說不定就是想找一個無法令群臣信服的人擔任首輔,這樣更有利于他掌控朝堂。

  楊正山走出書房,望著萬里晴空,滿眼都是憂愁之色。

  其實現在遼東的旱情已經開始了。

  自春耕結束,重山關就沒有下過雨,而按照楊正山感應,半個月后,重山關會有一場不小的雨水。

  而這場雨水就是重山關最重要的一場雨水。

  正是因為這場雨水,重山鎮東部的旱情才不會跟遼東一樣嚴重。

  至于遼遠和平遠兩省,一直到八月份都不會下雨,田地里的莊家可能堅持不到八月份。

  朝堂上變化跟楊正山所想的一樣。

  四月初八,李思遠再次上奏乞骸骨,延平帝同意,李思遠致仕歸鄉。

  然而朝堂上變化也遠遠超出了楊正山的預料。

  李思遠致仕的第二天,宋元閣就被任為首輔,兼中極殿大學士,隨后吏部尚書周云松入閣,兼武英殿大學士。

  宋元閣為首輔,可周云松以吏部尚書之職兼武英殿大學士入閣。

  吏部為六部之首,吏部尚書更為被稱為天官,周云松即是內閣輔臣,又執掌吏部,其權柄一點也不弱于宋元閣這個首輔。

  本來就無法讓群臣信服的宋元閣還要面臨周云松這個虎視眈眈的對手,其在朝堂上的處境可想而知。

  而延平帝如此做的目的無外乎平衡之道。

  然而,這只是開始。

  正所謂一代天子一代臣。

  四月十八。

  兵部右侍郎祝勤文被貶謫出京,原誠王府左長史陸明連升四級,擔任兵部右侍郎。

  四月二十。

  禮部尚書吳良宰因為榮崇宗治喪不力被罷免,禮部左侍郎鄭士增升任禮部尚書。

  四月二十三。

  寧國公周茂以年事已高為由請辭,延平帝允許其回府養老。

  緊接著常平侯梁儲免除禁軍總兵官之職,充任中軍都督府左都督。

  南陽侯陸百書升任禁軍總兵官,兼任顯武營提督。

  周茂回府養老,代表著盛極一時的寧國公府拉下來帷幕,自此之后,寧國公府在軍中只有周蘭一人,世子周緒連個閑職都沒有。

  常平侯梁儲升任中軍都督府左都督,雖然算不上明升暗降,但顯然延平帝新任南陽侯陸百書。

  四月份,朝堂上的紛紛擾擾接連不斷,楊正山在忙碌的同時也在時刻關注朝局的變化。

  而對于這樣的變化,楊正山并沒有太多的心思。

  無論是寧國公府的落寞,還是常平侯的明升暗降,對他都沒有太大的影響。

  如今他已經不是那個需要依仗寧國公府的武將,而是獨成一系的靖安侯。

  至于他會不會為寧國公府感到惋惜,其實完全沒有必要,寧國公府的衰敗是意料中的結果,從承平帝將周蘭調入禁軍開始,寧國公府今日的結局就已經注定。

  而且這樣的結局對寧國公府也不是一件壞事。

  周茂無官一身輕,可以安安穩穩的在府內養老,寧國公府雖然失去了權勢,但還有富貴榮華。

  能夠全身全尾的脫離朝堂的權力中心,這對寧國公府來說其實是一種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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