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方仙道的刺殺(求訂閱)
到了私密的房間里,吳大人先服下一顆藥丸,一下子便酒醒了,完全看不出剛才離開宴席時的渾濁醉態。
他點上燈,雙眼格外清亮。
「公明,這次我來巡察沿海州府,首輔囑咐我與你丶馮大人配合。你們了解地方實情,你怎麼說,我就怎麼做,別有顧忌。」吳大人給自己定位很明確,他是來撈政績的,不是來拖后腿的。
徐青不得不承認,首輔這人對于做事的人,確實夠意思。
只要你有用處,決計給你各種便利條件,不拖后腿。
自古以來的忠臣能臣都很清楚,無論大事小事,上面的人不拖后腿,事情便成了一半。
徐青該給的面子還是要給,說道:「老恩師放心,學生主要還是給你參贊機務,發號施令的事,還得你老人來。重大決策,亦需要你一錘定音。」
吳大人忙道:「你說什麼,我照做便是。若是我說錯話,你也趕緊指正。我知曉你們這些武學高手,有什麼傳音入密。」
他心想,大戰一起,攸關性命。
海盜可認不得他是什麼右金都御史。
屠刀舉起來,眾生平等。
萬一自己說錯話,徐青來不及指正,他豈不是有生命危險。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他能走到今天,全靠慧眼識英才。
如今巡察海防,自然是要依照舊例,學當初剿匪之事,躺平即可,且不能自作主張,免得害了自己一家族的富貴!
其實吳大人的性子一向如此,認人不認事。
當初張侍郎考中進土,他落第之后。
好些年張侍郎都不提還錢的事。
家里人一直勸他找機會要回那筆錢,免得到頭來,人家不記得你人情,還不還錢。
吳大人覺得張侍郎人不錯,而且京城居,大不易,一直不提這事,也警告家人不準寫信過去提這事。
一直到他考中三甲進土,張侍郎才派人見他。
而他此前幾次會試,張侍郎都沒找過他,似乎完全忘了他這個借錢救他的同鄉。
但張侍郎一找他,就給他把補官缺的事給辦了,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雖然吳大人也花了錢,可是沒這個門路,有錢都得等許久,還得參加朝考,
在朝觀政。
提前補上官位赴任,其實一點都不虧。
畢竟在京城正常等官這段時間,迎來送往的日常花銷,都是一筆不菲的開銷。更別說許多京官都得舉債度日。
而且真等到了官位,還是得交錢。
沒錢,還得繼續等!
所以每當這時候,京中還有放貸的,專門給等到官缺的進士丶舉人放貸。
如此形勢下,外放地方之后,想不貪都不可能。否則一大筆債務怎麼還?
經歷過這些,吳大人更能理解張侍郎當初的難處。
當時鄉人都罵張侍郎休妻再娶,做了陳世美。
哎,確實缺德,也確實無奈!
不休妻再娶,哪有如今的吏部小天官。
他離京之前,張侍郎找他喝酒,掏著心窩子說了這些憋在心里的話。
作為讀書人的那個張侍郎,許多年前休妻時,便徹底死了啊。
不過這也是張侍郎鄉試之后,直接參加會試便中了。
舉人嘛,不留在本地,也掙不到多少家業,
天高皇帝遠,縣官不如現管。
張侍郎中了進士,反而一時間幫不到家族多少。
反倒是,家族里各種找他要錢,或者給地方官寫信,弄得他煩不勝煩,和鄉人家族一起斷了聯系。
所以你要是個窮苦出身,當了官,家族對你的要求就是撈錢,帶著大家一起魚肉鄉里,而不是當什麼青天。
若是不同意,給你爹媽都從祖墳里遷出去,若是沒死,死了也不準進祖墳。
這也是吳大人內心都覺得變法不可能成功的原因。
人還是那些人。
變法變法,變著法撈錢唄,
因為看得明白,吳大人在仕途最大的期望就是升官發財。
他官夠大,腰夠彎,用演義里魯子敬的說法便是:今肅迎操,操當以肅還付鄉黨,品其名位,猶不失下曹從事,累官故不失州郡也!
要是徐青知曉吳大人內心的想法,不得不贊嘆老吳通透啊,已經悟出打出統戰價值的重要性了!
師生二人,一夜詳談,就著清剿海寇的大事,做出種種規劃。
其中主要是徐青說,吳大人聽。
雖然吳大人表明言聽計從,但發號施令的事,繞不開吳大人,該知曉了解的事,自然一點都不能少。
徐青已經知曉,朝廷提前安插了繡衣衛的暗子,在東溟幫的地盤放出風聲,
對他進行造神。
這是對東溟幫海寇的精準打擊。
因為無論是真倭,還是假倭,實際上都頗為信奉神靈。
尤其是那些沿海豪族或者惡匪出身的海盜,往往十分信奉海神。
徐青的強大深入群盜之心后,朝廷水師再和徐青聯手,清剿東溟幫的海寇,
自然能起到先聲奪人的效果。
這是攻心為上的兵法。
而且徐青提前與巨鯨幫議和,避免了清剿海寇過程中,受到腹背夾擊的風險。
朝廷對此還有第二套方案。
如今巨鯨幫和魏國公府嫌隙日深,一旦巨鯨幫試圖拖后腿,那麼朝廷水師,
立馬調返船頭,會先重創巨鯨幫。
說白了,朝廷顯然對孟宇軒訓練的三千靖海衛,極有底氣,認為這是一股強大的海上力量。
實際上也是。
蓋因這批水師,全都是船員或者礦工出身。
首輔先前在朝堂挪用的太倉銀,事實上根本不是送到了遼東邊關,而是命令孟宇軒在遼東的一處海島,秘密訓練水師。
這一招瞞天過海,連戶部都不清楚太倉銀具體的去處,只知道確實送到了遼東。
因此朝廷水師一動,京中許多重臣和權貴,都始料未及,甚至到現在,都沒摸清楚首輔養了多少水師出來。
對這一點,孟宇軒守口如瓶,吳大人都套不出半句話來。
不過徐青認為,靖海衛不可能超過萬人,太倉銀的數量擺在那里,除此之外,打造水師的海船,最大的難題還不是銀子,而是木料。
自中古以來,天朝的巨木不斷被砍伐,用來制作大船只是少部分,更多是用來建造宮殿丶佛寺丶帝陵以及王侯將相的大墓等宏大建筑·
所以千年前的長安皇城規模比現在的紫禁城要大許多。
其中一個重要原因,便是適合建造大殿的巨木越來越少了。
徐青對此,想起一樁事,聽聞皇帝為建造萬壽宮,搜集了許多大料。他猜想,其中怕是有部分用在了打造海船上。
因為如今工部侍郎正是首輔的兒子。
但天下人都以為首輔一家都是巨貪,作風奢侈。
事實上也是如此。
不過—
徐青突然也明白,皇帝為何放心交權給首輔,名聲不好,做事剛毅,一旦新君上位,要收拾首輔一家太容易了。
謀事不謀身啊。
徐青雖然佩服對方做大事的決心,卻也不同情。
真要到狡兔死走狗烹那一天。
首輔是狡兔,那他徐青估計也是個走狗。
他不是想造反,而是一定要在別人誣陷他造反時,你最好真有造反的實力!
首輔謀事,徐青謀身。
道不同而已。
懷著復雜的心情,徐青和吳大人上了朝廷的水師海船。
三千水師,用在海戰上,不算大軍。
但這三千人以及各艘戰船,在孟宇軒指揮下,往來如風,相互配合,進退有度。
其中透出的紀律性,連徐青都為之心驚。
成建制的軍隊,遇上中小股的海盜,根本就是降維打擊。
孟宇軒一旦開始指揮軍隊,完全變了一個人,其指揮若定,唯我獨尊的氣度,令人敬佩之馀,更不敢在其指揮時隨便插口,免得惹來他的震怒。
軍法無情,已經刻在這群靖海衛的骨子里。
直到調動展示軍力完畢,命各自歸隊。
孟宇軒才恢復到平常的狀態,但依舊有些興奮。
仿佛他的生命,在戰場和軍隊里,會煥發出別樣的生命力,動人無比,精彩絕倫!
徐青有些羨慕。
人能找到一件讓自己生命意義得以升華的事業,那是多麼美好的事啊。
再不用患得患失,干便完事。
生命動人之處,在于找到一個心之所向的方向后,永不止息地前進,至死方休!
「徐解元,這只軍隊,比你接觸到的那些海寇如何?」孟宇軒急不可耐地等著徐青評價。
「在徐某看來,東海群盜在這支大軍面前,都是土雞瓦犬。稱霸東海南洋,
指日可待。」
孟宇軒哈哈大笑:「不至于,海戰最大的難度是要在大海尋上敵人。即使掌握航線,尋到敵人,亦要看天時在不在我。所謂無風不戰,大風不戰。颶風將至丶沙路不熟丶賊眾我寡丶前無泊地,皆不戰。
及其戰也,勇力無所施,全以矢石遠擊。
船身簸蕩,要擊中敵船,會比在江河上難上百倍。且我順風而逐,賊亦順風而逃,既無伏可設,又無險可扼,能破其一二船,已屬萬幸,要稱霸茫茫大海,
談何容易。「」
徐青心中一動,「那孟大哥以為,海戰除了天時之外,最重要的是什麼?」
孟宇軒道:「水師軍士的紀律自不用談,這是必須的,且沒有商量的馀地。
除此之外,便在于利器。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船體必須堅韌,而船上除卻投石機等舊時海戰利器外,更得有厲害的火器相助。可惜,方仙道最擅長火器,卻不為我朝所用。」
前朝仗之橫行天下的重要緣由,便有方仙道的火器。
不過方仙道與本朝太祖不對付。
即使本朝也繳獲了不少火器,卻沒有專業的人才。
而方仙道在海外繼續發展火器,并與道術融合,在南洋群島中,勢力是越來越大。
反之,朝廷在火器方面,一來不夠重視,二來貪腐嚴重,工匠地位極低,火器發展已經停滯許久。
徐青見過這個時代的火,確實還不如弓箭。
一來是精度有問題,二來容易炸膛———
反正缺點是一言難盡。
真開槍出來,打中敵人還是空氣,或者自己人,真不好說。
若是炸膛,好吧,那更慘!
因此,官軍開拔,要是發的武器是火,指不定官軍都要嘩變。
開玩笑呢,這是想讓大家送死不成?
形勢如此,所以朝廷自己都很自覺的不造火器了,免得軍士誤會。
但此消彼長,方仙道可從未停止過對火器的研發。
在初入海外的衰落之后,多年積累發展下來,如今在南洋群島,已經形成一股極大的勢力,并支持了東溟幫內部的假倭派系。
不過方仙道也有自身的問題,內部分成兩派,一是想殺回故土,另一派則是想繼續在海外發展,探索更廣闊的天地,認識世界的本質。
兩派的爭議,有越演越烈的趨勢。
可以說,這個世界,大大小小的勢力都有內斗。
一致對外時,不過暫時的矛盾轉移,但矛盾不會消失,遲早會爆發出來。
孟宇軒接續道:「徐解元切莫小看了方仙道,他們如今雖然在陸地上幾乎沒有活動,卻是一群瘋子。他們試圖將天地萬物運轉的力量了解并掌握,像造物主那樣,主宰世界。造出的機關利器,不會像神魂道術那樣,受到武道氣血和王朝氣運的影響。那是冷冰冰的死物,是殺人利器。」
徐青:「孟大哥和方仙道的人打過交道?」
孟宇軒點頭:「其實靖海衛的水師,便有方仙道的火器存在,不過數量稀少,所以剛才沒有展示。」
他頓了頓,繼續感慨:「前朝重視火器,不過王朝末年時,內部傾軋嚴重。
火器這種力量,沒有統一的認知以及大量的財貨人力支持,根本沒法大規模地打造和掌握。
首輔清楚方仙道的厲害,所以我們這次的任務,除了清剿海寇之外,便是要抓回幾個方仙道的重要人物送到京城,交給首輔使用。」
徐青頜首道:「那我們盡力而為。
孟宇軒微笑:「此行能否成功的關鍵,在于徐解元。若無徐解元解決了巨鯨幫的麻煩,我們的水師要通過這片海域并不容易。」
徐青:「那孟大哥一路過來,可否遇到海沙幫的人?」
大海茫茫,但是安全的航線往往極少,尤其是這時代,都是沿著海岸線航行。如果貿然進入遠海區域,無疑是找死的行為。
以海沙幫的體量,孟宇軒遇到海沙幫的船只,應該是大概率事件。
孟宇軒:「這事沒必要瞞你,海沙幫和戶部有交易,所以靖海衛早已搞定了海沙幫方面的問題。」
徐青心道果然,海沙幫和戶部關系不淺。
他不再多問。
海沙幫背后的大權貴,已經昭然若揭,定然是玉親王無疑。
因為戶部主要有兩股勢力,一股是首輔,另一股便是玉親王。
首輔如果掌握了海沙幫,顯然不會在海事上依賴徐青。
他想起自己鄉試的座師沈墨,那是玉親王的老師,屬于首輔寄予厚望的人。
不過以沈墨的作風來看,只會和首輔漸行漸遠。
如此一來,沈墨反而會更得玉親王信任。
這或許是首輔為家族謀身的一招棋。
只能說,聊勝于無,最大的作用是給首輔自己內心和家人一個交代吧。
見識過水師的力量之后,接下來便是經過一番準備,駛向東溟幫的勢力,至少要給對方一個沉重打擊,給受到倭亂的百姓一個交代。
他們現在是吳中縣的港口。
這里的海港,沒法停靠大船,只能乘坐小船回到岸上。
徐青和吳知縣剛剛踏上碼頭時。
往前剛邁出三步。
「小心。」徐青對著身邊的老恩師吳大人輕喝一聲,并拉住對方,將其護在身后。
便在剛才,他身上氣運小蛇的黑氣一下子濃郁起來。
他的心靈,一下子進入極為冷靜的「絕對專注」狀態。
自從巨鯨島一戰過后,他在戰斗中,絕對專注的狀態變得更加玄妙,宛如止水一般,能在戰斗中,清晰反應各種外界的細節,且不受迷惑。
這是實實在在的武道境界提升。
另一邊,即將出手的刺客,縱然身上有神異的道符,極致地收斂氣血和殺意,但一旦動了殺機,怎能瞞過徐青體內的氣運小蛇。
這種感應,用來防備刺殺,屢試不爽。
只聽到一聲巨響,有兩道火光射過來。
然而,徐青已經將吳大人宛如小雞一般提起,移形換影到了十幾步開外的位置。
隨后,吳大人往剛才所處的位置看過去。
赫然兩道火光般的事物,沖擊剛才腳下的土地,炸出兩個凹坑。
毫無疑問,剛才要是沒有徐青,他必死無疑。
太兇險了吧!
吳大人感覺到冷汗直冒。
徐青將吳大人丟給趕過來的孟參將,毫不遲疑地邁開腳步,以難以想像的速度,化作一團影子,朝一個方向過去。
這次有兩個方向的敵人,他只能選擇活捉一個。
而另一個·..—·
桃木劍憑空出鞘,快如閃電般,將另一個方向正轉身逃走的刺客,穿胸而過。
超乎了刺客的反應。
另一個刺客,在見識到徐青非人般的速度后,同樣轉身。
他很快聽到同伴的慘呼,還沒來得及回頭,便感受到一股勁風襲殺背后。
他聽到一聲震動氣血的雷音,忍不住驚呼一聲。
這時,一只大手已經按住他的肩膀。
他剛想捏碎身上的一顆大棗般的黑丸,突然間,渾身氣血散開,氣力全無。
黑丸從手中滑落,卻被一尊金剛魔神將其捧起,乖巧地侍立在徐青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