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將至,夜色彌天。
安州城內人頭攢動,哀嚎聲不絕于耳。
修士,神明齊齊下場收割人氣。
州城隍更是在瘋狂的催動方印,不停的轉化著金丹傀儡,元嬰傀儡。
“瘋了,瘋了,全都瘋了。”
“三天時間已經是極限,現在竟然還要再砍一天!”
“離天亮還有半個時辰,后天日落前挖穿地心!”
“老祖宗下的死命令,李家存亡全系于我等!”
就在不久前,四大世家的老祖齊齊下達了一個命令,后天之前,必須要將神像給造出來,晚一步,就是萬劫不復的下場。
大康皇帝對時機的把控實在是太狠了。
世家們打算用三天時間完成造神。
而大康皇帝在這個關鍵點上拋出了一個“后天”,這兩個字仿佛包含了無數的信息,打的世家老祖們措手不及。
就連宋家老祖也是一樣。
有句話說的好,天底下多的是聰明人,少的是傻子。
而聰明人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把大部分聰明人變成傻子。
大康皇帝就是把世家老祖們變成了傻子。
用各種各樣的線索,信息,鉤子,一層一層的挑撥他們的念頭,時而拋出一些新的東西,時而故意暴露出自己的失策。
若只是這些那還不夠。
成仙,造神。
站在大康最高位的皇帝都為之瘋魔,世家老祖們又如何不癲狂?
現在,三天時間再砍去一天。
外加明日王太宇領兵對四大世家動手。
前有刀,后有劍。
世家們再無回頭的機會。
“不好!地動了!”
“地龍翻身,是地龍翻身!”
安州的那條通往黃泉陰土的通道突然震動不止。
轟隆隆!!!
泥土震動,青磚破碎。
整個安州城都在晃動。
咔嚓…
大地裂開了一條巨大的溝壑,硬生生的將安州城撕成了兩半。
“救我!救我!!!”
有元嬰修士墜入裂縫之中。
李家的一位神明怒目圓睜,大吼道:“我兒!我兒!!!”
這神明燃燒神力,化作虹光要沖進去搭救它的兒子。
可這時。
蒼茫的人氣從天而降,直接將這神明當場按住。
“不許救!!!”
“族叔,那是我惟一的兒子!”
“閉嘴!”
安州城隍怒吼道:“你不過是死了個兒子,若是連你也搭上去,誰替你湊齊你那一份黃泥粉塵?你兒子的命不值錢,連你的命也一樣!”
說著,這州城隍環顧四周。
懸浮天上的神明和修士們,如同驚弓之鳥一樣畏懼的低下頭。
“造神!繼續造神!”
“地龍翻身還沒開始!”
州城隍咬牙道:“睜大你們的眼睛看清楚,沒有那黃泉之中的泥漿涌出來,這只不過是地動而已,誰都不能停下!”
“父親!!!!”
有神明抬頭道:“地動,就是地龍翻身的前兆啊!”
砰的一聲!
州城隍隔空便是一巴掌抽了上去,打的那神明神軀崩裂,金色的神血如同雨水一般灑落。
那是它的兒子。
但這種話,它聽不進去。
州城隍陰狠的道:“莫說只是區區前兆,就算是地龍翻身真的來了,湊不夠足夠的黃泥,爾等也得給本神沖進那通道里,用你們的命去湊!”
世家子弟從出生開始就注定高高在上。
元嬰不過是他們的起步。
但世家不是開善堂的。
大勢在我的時候,世家子弟承蔭納涼。
現在大勢不在我,世家子弟就得拼命。
不拼不行,不上也不行。
造神之事繼續。
也許是老天開眼,念李家造神不易。
這地動過后,那通往黃泉陰土的通道內裂開許多如同蛛網一般的縫隙,經年累月滲入其中的那些黃泥粉塵便暴露了出來。
金丹傀儡們瘋狂的和那些粉塵融為一體。
然后化作爛泥。
再由神明們用神火焚燒,整個過程效率比之前要快出三倍都不止。
州城隍見此心中稍稍松了口氣。
“看到了嗎?天佑我李家。”
“待老祖成神,李家萬古長青,子孫后代人人如龍!”
安州城隍的聲音在安州城內回蕩,聽的李家的子弟們心神激動,不由的更加賣命的抽取那些百姓的人氣,大片的凡人開始死去。
但這已經沒人在乎了。
李家乘風化龍之日,他們會記住這些百姓的犧牲。
肯定會的。
突然…
州城隍如同銅鈴大小的雙目看向一處。
那是他的子侄。
正是兒子掉進裂縫之中的那尊神明。
此刻,這神明站在原地,怔怔的抬頭看天。
好似心神遭受重創一樣。
“混賬東西!”
州城隍一步跨出,一把握住這神明的脖子,兇狠的道:“為何停下,為何不去煉制金丹傀儡?”
“死了一個兒子而已!”
“事成讓皇帝的女人給你再生一個又有何難?”
“族叔,不是你想的那樣…”
這神明驚恐的看著天上,顫抖著用手指著:“你快看天上,天上有東西要砸下來了!”
“什么?”
州城隍聞言愣住,下意識的抬起頭。
這一看,它的雙目猛地瞪大。
如水的夜空之中。
一個巨大的、正在發光的東西,似是流星一般向著安州落了下來。
那東西的速度極快。
絕對不是流星。
因為冒著寒氣,而不是炙熱的火焰。
“這,這是個人…”
州城隍長大了嘴巴,不可思議的道:“這,這竟然是個人?”
僅僅是幾個呼吸的功夫。
那東西已經逼近安州城。
無論是修士還是神明,還是那些受難的凡人,此刻全都抬起頭看到了這一幕。
那是一個冰塊。
冰塊之中有著一個少年。
少年穿著破破爛爛的道袍,肩膀上有著一盞破爛油燈。
這少年表情凝滯,咧嘴大笑,像是玩性大起的時候被冰封住。
以頭朝下,腳朝上的姿勢往下墜落。
轟的一聲!
那冰塊直接砸在了安州城中。
而古怪的是,如此巨大的響聲,竟然連一塊地磚都沒有砸裂。
“從天而降…”
“是杜家的子弟嗎?”
“不,杜家的子弟從天上墜下,罡風就能將他們吹的魂飛魄散!”
“難道是古修士?古仙人?”
很久以前,天上的確有古時的修士死后墜入人間。
但那些修士同樣會被罡風所刮去一身皮肉。
而仙,肯定不會如此。
這些世家子弟們沒見過仙人。
他們覺得,這冰封的少年或許就是一位古時天地的仙人。
世家子弟們紛紛圍了過去。
這一幕,實在是太離奇詭譎。
就連那州城隍都忍不住上前,想要看出個究竟。
忽然…
就在他們靠近那冰封中的少年的時候。
咔嚓…
有一間屋子大小的冰塊突然裂開了一條縫隙。
白茫茫的寒氣噴涌而出。
緊接著,砰的一聲。
冰屑四濺飛舞,寒霧鋪天蓋地。
在那白茫茫的霧氣之中。
一個肆意清朗的聲音響起。
“好玩!真好玩!”
“原來從天上直接跳下來會結冰,而且還有雷劈我,真是太有趣了。”
“黃二,你說以前的那些修士怎么想的,明明直接跳下來速度很快,為什么他們還要用飛的呢?”
“他們倒是想,可也得有你這肉身啊!”
隨著這談話聲落下。
陳黃皮從霧氣之中走了出來。
待看到四周,密密麻麻的站滿了修士和神明,他疑惑的道:“你們都盯著我看做什么?”
“還有,這里是哪里?”
他離開杜家以后,記得明明是對著大康京城的位置往下跳的。
怎么結果到了一個完全沒見過的地方。
按照杜慎維的數算之道。
人間不是有一個叫什么引力的東西,會拉著自己到既定的位置嗎?
看吧,果然是歪門邪道。
“我覺得人家的數算之道挺好的,肯定是你沒算好。”
黃銅油燈回了一句,隨后扭頭道:“喂,那邊的那個神明,說你呢,這里是什么地方?你們聚在這里作甚,大晚上的不睡覺,哦,這是在造神呢?”
它看到了一個個巨大的火爐。
也看到了密密麻麻的金丹傀儡。
還有那些黃泥粉塵。
這一看,就是在造神。
會說話的法寶。
而且同樣看不透半點氣息。
這一人一燈是什么來路?
安州城隍神色猶豫,他感覺這眼前的少年,好似在什么地方見到過。
但他見過的那畫像,卻又和此人年紀對不上。
于是,便拱手道:“這里是安州,在下乃婺江李家子弟,敢問閣下為何而來?”
聽到這話。
陳黃皮皺眉道:“這里是安州?”
他從十萬大山離開、去往京城的時候曾路過安州,而且還在城內吃了一碗面。
雖然吃完就走了。
但他記得安州城的樣子。
和現在如同廢墟的城池完全不一樣。
再看向極遠處。
陳黃皮怔住了。
他看到了密密麻麻,擠在如同豬廁里的無數百姓。
那些百姓許多都已經被抽光人氣,變成冰冷的尸體,可饒是如此,依舊和活人混雜在一起,被人踩在腳下,踩進了泥巴里。
有一個個挺著大肚子的婦女痛苦的哀嚎。
她們腹中的孩子已經死去。
連帶著,她們也要命喪于此。
有老人將幼童護在身下,任由人氣被抽走。
這老人實際上只有二十出頭。
那幼童則是他的第一個孩子。
“娘,我好困…”
“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爹,為什么要殺我。”
“兒啊,爹掐死你,你能少受點罪,黃泉路上你先走,爹馬上就過來陪你。”
黃銅油燈怔住了。
它向來對凡人沒什么感覺,既沒有惡意,也沒有善意。
畢竟它是一盞燈。
還是個至陰至邪的九冥神燈。
和凡人共情,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就算是死在它面前,它也只會看看死的花樣如何,沒意思的話連多看一眼都欠奉。
甚至于,黃銅油燈都覺得自己有時候挺惡毒的。
但現在它覺得自己太高看自己了。
它的那些惡毒。
頂多也就是用真火燒死修士。
和這世家子弟們干出來的事比起來,簡直完全沒法比。
“干你娘!”
黃銅油燈忍不住怒罵道:“狗日的東西,你們這是在干什么?你們不是造神嗎?關這些凡人什么事?你們是畜生嗎?”
安州城隍臉上微變,心中頓時有種極為不好的念頭。
他悄悄握住手中的方印。
同時,他注意到那少年道人的臉色變得非常冷漠。
雙目之中,更有殺意涌現。
“等等,他是陳黃皮!”
有神明認出了陳黃皮的身份,驚叫道:“那個煞星!毀了劉家的煞星!”
此話一出。
安州城隍腦海中轟然炸響。
陳黃皮!
這名字在大康的修士、神明耳中可以說是如雷貫耳。
就是沒見過,也知道這人干過的事。
當著整個京城世家的面,將謝家滿門屠盡,更是在劉家老祖劉術礁殺來之后,一點面子都不給,連殺帶搶的,奪走了劉家的鎮族之寶邪劍竹影。
這樣的煞星,是真的能把世家當狗殺。
“我問你們。”
陳黃皮冷漠的道:“你們,為什么要這么做?”
“你們是不怕死嗎?”
“誤會,誤會。”
安州城隍臉色大變,立馬叫道:“陳兄,天大的誤會啊,我李家不是劉家,和你沒有任何仇怨啊!”
“確實沒有。”
陳黃皮點點頭:“你們沒有得罪過我,我也不認識你們李家的人。”
他伸手一握,洞虛神劍瞬間出現在他手中。
嗡!!!!!
仿佛是感受到陳黃皮的殺意。
洞虛神劍震動不止。
自從許州城之事過后,日月被煉進體內。
陳黃皮就再也聽不到凡人的那些呢喃、祈求、哀求的聲音了。
他不分善惡。
所以這對他而言也沒什么奇怪的感覺。
聽不到就聽不到吧。
但這不代表,陳黃皮隨著年紀漸長,就成了個冷血無情的主。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陳黃皮不分善惡,因此一視同仁。
“陳黃皮!!!”
安州城隍握緊了法印,咬牙道:“那些不過是凡人,是我等修行的食糧,日后催生就是,你若是看不下去,那我等將其安置下去就是。”
“有話好好說!”
“你要什么,我們都可以談啊!”
“沒什么好談的了。”
陳黃皮搖搖頭,向著安州城隍走了過去。
安州城隍身后,有無數神明修士。
他一步踏出。
所有的神明、修士全都不自禁的后退一步。
“就因為一些凡人你就起了殺心?”
“難道你就沒有吸納過人氣不成?”
“千年萬年都是如此。”
“又不是我李家特立獨行,難道你要殺盡天下修士嗎?”
聽到這話。
陳黃皮頓了一下,開口道:“首先,我不是因為凡人起殺心,對我而言你們都一樣,誰的命不比誰高貴。”
他不分善惡,只論對錯。
“其次,我沒有吸過人氣。”
別說人氣了,就是靈氣對他而言也沒有任何意義。
他連人都不是。
他的修行,實際上是在復活自己。
他的力量來自自身。
“至于你說的千年萬年從來如此。”
陳黃皮冷冷道:“從來如此就是對的嗎?”
說話間,他臉上裂開一道縫隙。
邪眼猛地睜大。
一尊神明被直接攝了過來,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這神明再抬起頭。
便看見陳黃皮俯身問自己:“我問你,是對是錯?”
“是…是…”
這神明顫抖不止,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
它感覺自己體內的無窮人氣,全都像是死了一樣,根本不聽調動。
陳黃皮只是問它。
便嚇的它神軀都要崩潰。
“是錯的…”
這神明顫抖著,終于說出了那句話。
“呼…”
陳黃皮閉上眼,長出了一口氣:“既然知道是錯的,為何還要這樣做?”
“哦,我忘了。”
“你們說了,天底下的修士、神明都是這樣做的,特立獨行的總是少數。”
“那我就殺光大多數好了。”
說完,陳黃皮猛地睜開眼,一腳踹在跪在自己面前的神明身上,后者的神軀當場被踹爆,轟的一聲,漫天神血灑落大地。
他的心臟在怦怦跳。
沒有善心,沒有惡心。
只有一顆殺心。
炙熱,滾燙的殺心。
“布陣!和他拼了!”
安州城隍怒吼一聲,手中方印涌出無盡人氣。
神明,修士們全都沖天而起。
道道神光照亮四方。
人氣如云,人氣如往。
人心所向更是大勢所趨。
一個無比巨大,威勢浩瀚的陣法瞬間籠罩在安州城的上空。
可下一秒。
一棵參天魔樹拔起而起。
那魔樹上燃燒著血紅的火焰。
當真是兇焰滔天!
其威能,其威勢,瞬間便撕開了這座大陣。
同時,一道通天徹地的劍氣,更是毫不留情的斬了下去。
劍氣所過之處。
神明如雨落,神血匯成河。
安州城內,那些凡人們呆呆的看著這一幕。
一個握著一把恐怖猙獰的魔劍的少年,一步步的走向那些神明修士。
殺殺殺,斬斬斬。
高高在上、能決定他們生死的貴人們,一個個身首異處,倒在血泊之中,其目光驚恐萬分,好似惡犬身死方后悔。
忽然,一盞黃澄澄的油燈飛到了頭頂。
那油燈長著手腳,長著嘴巴,看著恐怖無比,像是貴人們說的邪異。
呼!!!!
炙熱的火焰從這油燈口中噴出。
凡人們驚恐無比,可臨到頭卻發現,那可怖的火焰只是將困住他們的牢籠燒成了灰燼。
一個人都沒有受傷。
“真他娘的是乾坤顛倒,日夜混淆。”
黃銅油燈怒吼道:“連本燈這至陰至邪的九冥神燈都他娘的正起來了,你們這些凡人聽好了,不要亂動,本燈來搭救你們。”
說話間,明亮的燈光瞬間亮起。
這燈光并不炙熱,也不溫暖。
冷冰冰的,但照在那些凡人身上,卻消去了其病痛,消去了其痛苦。
懷有身孕的婦女腹中死胎消失。
讓其性命得以保全。
“陳黃皮,斬了那個狗城隍!”
“砸了它的鳥印!”
幾個呼吸后。
陳黃皮面無表情的一劍將安州城隍劈成兩半,一把將那方印攥在手中。
這方印是安州牧印。
州城隍掛印,便能號令所有神明,操控所有人氣。
嘎吱!!
陳黃皮用力一捏,那方印瞬間被捏成齏粉。
無窮的人氣鋪天蓋地的涌現了出來。
“來的好!”
黃銅油燈猛地吸了一口氣,將所有的人氣全都納入口中。
隨后,它鼓起腮幫子,對著凡人們一吹。
人氣瞬間回到了那些人體內。
“活了,活了。”
“兒子,爹不用掐死你了。”
“娘,娘。”
有人歡喜有人愁,有人劫后余生,有人抱著死去的親人痛哭。
最可悲的是。
那些死去的尸體,也不知是生前怨氣太重。
還是被黃銅油燈的燈光照過,竟有化作邪異的征兆。
“陳黃皮,他們太可憐了,把他們種進你的黃泉陰土里吧。”
“師父說過,天地異變以后,邪異都能活過來。”
“那就把他們都丟出去。”
黃銅油燈催動燈油,將一具具尸體拋出了安州。
而陳黃皮…
他看著那些可憐又弱小的凡人,眼神變得平和了許多。
但他心里的殺意卻更加濃郁了。
濃郁到,他心廟之中的豪光都在沸騰。
他的胸口亮起了灰蒙蒙的光。
他還沒殺夠。
“走!!”
陳黃皮一把抓住黃銅油燈,身影瞬間消失不見。
而空蕩蕩的安州之中。
那些凡人們卻不知所措。
他們記住了一個名字,陳黃皮。
這人,救了他們。
還有一盞古怪的油燈。
“俺要為那燈立牌位,它叫啥來者,九冥神燈?”
“你聽錯了,好像叫救命神燈。”
“對,救命神燈!是叫這個名字!”
“救命神燈,陳黃皮。”
人頭攢動,聲音如雷。
安州城的四面城墻上,忽地落了四道劍氣。
這四道劍氣殺意沖天。
若是有邪異欲要來此食人,便會被這劍氣驚走。
若有修士神明來此,立馬就有殺劫加身。
橘紅的太陽緩緩升起。
殘夜將散。
紅月隱沒,只剩下天邊的一絲輪廓。
郄城之中。
這里已經沒有任何活人了。
血流成河,尸骨堆成了山。
郄城的州城隍跪在地上,身邊是眾多同族的尸體。
他抬起頭,看著眼前那如同殺神一般的少年走來,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陳黃皮。
這人在半個時辰前出現。
連話都沒說一句,便提劍殺了個天翻地覆。
沒有任何人能擋住他。
更沒有人能抗住他一劍而不死。
還有那詭異的油燈,還有那時隱時現的骸骨惡鬼。
還有…
還有那陳黃皮胸口噴出的灰色豪光。
“陳黃皮,你犯下殺業,天理難容!”
鄴城城隍拿出方印,一口吞入腹中。
無盡的人氣被他吞噬。
隨后,他便怒吼著使出了自身最強大的法門,單手一掌拍出。
一個無比巨大,比郄城還要大的金色手掌,便猛地砸了下來!
陳黃皮面無表情的抬起頭。
他胸口的灰色豪光瞬間噴出,刷過那金色的手掌。
刷過那鄴城城隍。
后者如遭雷擊,情不自禁的跪了下來。
他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腦海之中如同爆炸一樣,浮現出了無窮無盡的信息。
那些信息包羅萬物。
仿佛蘊含著天地規則,天道至理。
他頭一次覺得,修行原來如此簡單。
成仙更是無比輕易。
“桀桀桀…”
郄城城隍雙手按住腦袋,猙獰無比的大笑著,雙目之中泛起了駭人的光彩。
他的氣息變得強大無比。
“哈哈哈!我悟道了,我悟道了!”
郄城城隍桀桀大叫著,只感覺自己明悟了世間一切奧妙,可猛然間,他再感受自己的身體的時候,卻涌現出無比的痛苦,無比的惡心。
他意識感受到了無窮的奧妙。
可他的身體,卻是如此的丑陋不堪。
皮膚在融化,骨頭在扭曲,自己的腦袋…
“噫!我要化道了!”
“噫!我也要化道了!”
聽到這話,早已被從內到外扭曲污染,要道化的鄴城城隍怔住了,他、或者說它循聲望去,便看到那聲音是從自己轟出的法門之中響起的。
“桀桀桀!”
那金色的手掌裂開血盆大口:“我玄光滅神掌,今日也悟道了!我要化道,我要化道!哈哈哈哈!!!”
可緊接著。
一個意志便在它腦海中響起。
隨后,這金色的手掌怔了一下,然后毫不猶豫的向著那郄城城隍拍了下去。
后者當場被拍成齏粉。
而它,也隨之消散。
這,便是陳黃皮心廟的灰色豪光之力。
詭異到了極致,邪惡到了極點。
黃銅油燈眼皮狂跳,聲音干澀的道:“本家,這豪光比黑煙,比邪眼都要離譜,還好我當時沒讓你拿我當實驗,不然我豈不是也要完蛋。”
陳黃皮平靜的道:“不會的黃二,這豪光代表了我的道,并沒有任何攻殺之能。”
“啊對對,沒有攻殺之能。”
黃銅油燈叫道:“就連人家轟出來的法門,你這豪光一刷,都得變成這幅鬼樣子任你驅使,還有那城隍,他分明是連邪異都做不成。”
“是他們悟道了而已。”
陳黃皮冷淡的道:“只是,我這豪光只管讓他們悟道,至于能不能抗的住我的道,那就不是我需要考慮的了。”
這郄城里他來的時候就已經沒活人了。
他大開殺戒,也拿這些神明修士當試驗品。
至于這豪光。
確實讓他也為之心驚。
“五臟煉神法一定是被我修偏了。”
陳黃皮低聲道:“肝廟鑄就完成的時候,我不應該一直拖著,遲遲不收赤邪入廟做主神,以至于肝廟尚未大成,心廟就出來了。”
“若不是這次實驗了出來,我到現在都不清楚這豪光有什么能力。”
之前他能感覺到臟器廟里的東西都有何種能力。
但到了心廟這里就出了岔子。
直覺告訴他,這豪光應當不止眼下的污染、或者說讓人和法門、法器都能悟道的能力。
應該還有一種。
但陳黃皮眼下也不知該如何使出另一種能力。
待回了京城,見了師父,問清楚大乾仙朝該怎么去以后,必須得趕緊把心廟的主神找到。
心廟眼下就已經鑄就完成了。
再繼續拖著,鬼知道脾廟會不會也提前被煉出來。
“天亮了,走吧,去京城。”
陳黃皮神色冷淡,化作一道遁光向著京城飛了過去。
而黃銅油燈見此有些欲言又止。
它感覺陳黃皮的狀態很不好。
殺氣太重了。
以前在十萬大山的時候,哪有這些破事。
玉瓊山周邊,也從來不會有邪異和殘民過來。
現在到了外界。
陳黃皮十六歲了,見了如此多的人間慘劇,這實在是太不好了。
恍惚間。
黃銅油燈有些明悟。
觀主之所以把日月煉進陳黃皮體內,隔絕他作為黃天,本就能聽到世間萬物的哀求聲的能力,或許亦是一種無奈之舉。
不止是為了讓人看不出陳黃皮的底細。
還是一種保護。
眼下陳黃皮只是看到,就已經殺氣重到不對勁。
要是跟許州城那次,有無數百姓祈求上蒼搭救,訴苦訴難,那這尚未降世的黃天,不得成了一個殺天啊!
想到這。
黃銅油燈眼珠子一轉,突然叫道:“本家,本家!”
“怎么了黃二?”
“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黃銅油燈嚷嚷道:“你這豪光如此邪門,難道就豪光豪光的叫著不成?總得給起個名字吧!”
陳黃皮道:“黑煙,邪眼,豪光不都是這樣叫的,還要什么名字?”
“而且以前怎么不讓我起名字?”
“契主,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適時,索命鬼從勾魂冊之中探出了腦袋,它的骸骨之軀凝實了許多,氣息變得非常強大。
陳黃皮這次殺瘋了。
索命鬼感覺,等消化完所有的神魂以后,恐怕自己的實力得相當于返虛,或者合道的修士了。
但,它并不覺得欣喜。
反而十分擔憂。
黃銅油燈見索命鬼冒出來,頓時愣了一下。
可待看到對方眼中的深意以后,不由心中涌出暖流。
還得是阿鬼啊!
這是跟自己打配合來了。
索命鬼笑道:“契主,以前你有黑煙的時候自號黃皮大王,有了邪眼以后,你就成了邪異的皇帝,如今有了這豪光,你的名頭更是個個驚天動地。”
“如此霸氣的你,若是以后于人交戰,難道就張口就是豪光嗎?”
“阿鬼說的太對了!”
黃銅油燈立馬跟上:“得給這豪光起個霸氣的名字!不然怎么配得上太墟之主,黃泉陰土的主宰,大乾仙朝的皇帝,凈仙觀唯一繼承人的身份呢?”
聽著這一燈一鬼的話。
陳黃皮嘴角下意識的勾起,忍不住道:“還有三教共主!這個也不能忘記,他們都答應過了,這些都是我的合法家業!”
“不過,你們說的確實有道理。”
陳黃皮收起洞虛神劍,冷哼道:“是得給豪光起個名字,就叫上蒼劫光吧,渡劫的劫!”
這時,狐貍山神從勾魂冊里跳了出來。
“這名字也太難聽了。”
“什么?”
陳黃皮大怒:“狐貍山神,你這是什么意思?上蒼劫光這四個字難聽?”
“若是換做他人用,那倒是不難聽。”
狐貍山神嘿笑道:“可換做你陳黃皮,那就不是一回事了。”
陳黃皮不解:“此話怎講?”
黃銅油燈、索命鬼齊齊把腦袋湊過來,好奇的看著狐貍山神。
狐貍山神雙手叉腰,賣弄道:“上蒼,這是凡人用來稱呼老天的說法,不管是黃天蒼天還是什么青天,都是一個意思。”
“而你陳黃皮是誰?”
“你就是天啊!”
“上蒼劫光套到你身上,那和黃皮射線有什么區別?”
“你這是歪理!”
陳黃皮氣的拳頭都握緊了。
可下一秒。
噗嗤…
他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狐貍山神,你這張破嘴也真是的,還是叫豪光吧!”
他這一笑,一燈一鬼一狐貍,全都跟著捧腹大笑。
再看遠方。
隱隱約約,能看到京城的輪廓。
城中,喊殺聲沖天而起。
ps:弄了個全訂群,簡介有跳轉鏈接。
12號發了稿費,會往全訂群發個千把塊錢的紅包,作為反饋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