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四百八十五章 多管齊下,不留活路

  晚上九點多。

  馬文棟回到官邸,佳慧子一如既往地迎上來,賢惠地為他脫下外套,準備好了精致的酒菜。

  餐桌上,他喝了一口清酒,狀似無意地開口:“今天見過洪智有了?”

  佳慧子眉眼平靜,優雅地為他布菜,點了點頭:“見過了。”

  “談了金礦的事,他說你不夠誠信,一邊讓老邱往死里整他,一邊又想空手套白狼。

  “他說如果現在交出金礦,恐怕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另外,他透露了一個消息。

  “老邱曾跟他老婆吹噓過,他打算繞開你,私下里去見石井四郎,把所謂的細菌戰真相上報上去。

  “他認為,只有把洪智有徹底卷進防疫給水部隊的漩渦里,才能真正排除所有外部干涉,一勞永逸地置他于死地。”

  馬文棟夾菜的動作停住了,眉頭緊鎖:“洪智有真這么說?

  “以我對邱大強的了解,他不過是條想在我面前搖尾邀功的狗,未必有膽子真的去驚動石井四郎。”

  佳慧子放下筷子,輕輕地笑了:

  “一郎,你固然聰慧無雙,可一個人一旦離你太近,往往就會讓你看不真切。

  “邱大強正是利用了你這種心態,在麻痹你。

  “你想想,只要你拿著他偽造的證據去對付洪智有,這件事遲早會有人捅到石井四郎那里去。

  “你別忘了,陸軍部的梅津美治郎次長前不久才剛剛嘉獎過石井四郎。

  “你這時候跳出來說他的計劃從頭到尾都是個笑話,你覺得上面的人會怎么想?

  “他們不會在意一個老邱說了什么,他們只會覺得是你,是父親,想借機在關東軍和陸軍部里重新洗牌,是在搞事!”

  佳慧子的話語不重,卻字字誅心。

  她接著說道:“你更不該忘了,老邱他曾經是紅票,在山上待了整整三年,誰能保證他的心沒有被赤化?

  “誰能保證他不是借機潛伏在我們內部,就等著這個機會,分化警察廳、關東軍內部關系?

  “一郎,你可千萬別被他當槍使了啊。”

  馬文棟的臉色沉了下來。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老邱的禍心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不過,他馬文棟是在滿鐵理事會那種人精扎堆里殺出來的狠角色。

  當初權勢熏天的小日山直登,不還是被他不動聲色地栽贓陷害,最后灰溜溜滾回了東京。

  正因為見過的鬼多了,他對手上的每一張牌都用得極其謹慎。

  他自幼熟讀中國典籍,深知李牧、袁崇煥之死這類狗血事,在歷史上屢見不鮮,又豈會輕信言語斷了自己一臂。

  他忽然抬眼,盯著佳慧子,皮笑肉不笑地問道:“你很少這么替一個人說這么多話。”

  空氣瞬間凝固。

  佳慧子意識到表現的有些過了,但她臉上沒有半分心虛,反而神色一肅,變得無比莊重。

  “我只是站在大村家族的立場上說話。

  “我決不允許任何人,任何事,損害到家族利益,損害到你我的前程。”

  她直接亮出了身份。

  馬文棟心頭一凜,那點猜忌瞬間清醒了大半,連忙換上笑臉:“夫人所慮極是。你放心,這件事我會謹慎處理的。”

  他放下酒杯,看了看時間:“時間不早了,夫人先去放水吧,傳承正事要緊。”

  “是。”

  佳慧子像什么也沒發生過,恭敬躬了躬身,邁著小碎步款款走向了內室。

  馬文棟看著她的背影,朝一旁的女仆香子招了招手。

  香子快步走來。

  馬文棟伸手在她豐腴的翹臀上重重拍了一巴掌,臉上掛著浪蕩的笑意:“香子,洪先生今天在這里待了多久?”

  香子身體一顫,神色有些猶豫:“回先生,大概…三個小時。”

  “三個小時?這么久。”

  馬文棟心里咯噔一下,“他們都聊了些什么?”

  香子垂著頭,恭敬回答:“起初是在客廳聊金礦的事。

  “后來…后來就進了琴房,洪先生教了夫人將近三個小時的琴,然后就離開了。”

  “練了三個小時的琴?”馬文棟追問:“你沒進去看看?或者聽聽動靜什么的?”

  香子連忙搖頭:“我進去送過茶水。

  “洪先生和夫人就是在很認真地練琴,洪先生彬彬有禮,是一位非常有禮貌的紳士。”

  她又不傻。

  別看夫人平時溫柔似水,可這個家真正拿主意的,還得是夫人。

  夫人一個眼神就能決定自己的生死,她哪敢亂說話。

  “我知道了。”

  馬文棟聽完,心里那塊石頭總算落了地。

  洗完澡,上了床。

  馬文棟摟著佳慧子,滿懷期待的說:“我搞到了一種德國新藥,據說對男人有奇效。”

  佳慧子臉上露出驚喜,表現的十分配合。

  馬文棟深吸一口氣,翻身而上。

  佳慧子心頭輕輕嘆息。

  看來洪智有說得沒錯,這個男人是真沒治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廢物。

  她輕輕將馬文棟摟入懷中,柔聲寬慰:“我們慢慢來,一點點的總會好起來的。”

  馬文棟滿心愧疚,聲音沙啞:“對不住,又讓你失望了。”

  他轉過身背對著妻子,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很快,均勻的呼吸聲響了起來。

  佳慧子確認他睡熟后,悄悄爬起身,赤著腳走進了里間的更衣室。

  黑暗中,馬文棟并未睡著。

  只是那份無能的屈辱與痛苦,像無數只螞蟻啃噬著他的心臟。

  他忽然冒出一個荒唐的念頭。

  也許…也許可以去請教一下洪智有?

  那家伙是哈爾濱有名的花花公子,風月場上的老手,或許…他會有什么不外傳的秘方呢?

  夜里,尤通從永升魁的后門走了出來,一頭扎進路邊一輛不起眼的汽車里。

  他將一個火柴盒大小的微型錄音機遞給李紅。

  “紅姐,這是最新的玩意兒,開關在這,錄音效果好,放床底下就行。”

  他簡單地教了李紅用法,又在她臉上親了一口,膩歪了幾句,才迅速下車,消失在夜色里。

  李紅回到家,悄悄把錄音機放在了床下貼近床頭的一個竹籃里。

  藏好東西,聽到老邱回房的腳步聲,她趕緊伸手按下了錄音鍵。

  老邱一進門,李紅立刻擺出一副殷勤討好的姿態,又是端茶又是捶背,服侍他上床,使出渾身解數討好他。

  一番云雨下來,老邱被伺候得神清氣爽,通體舒泰,白天的火氣也消了大半。

  他捏著李紅光潔的下巴,難得說了幾句心里話:“今天沒嚇著你吧?我當時也是太沖動了。”

  李紅依偎在他懷里,聲音溫順:“老夫老妻了,怕什么。

  “當年跟著你在奉天刀口舔血的日子都過來了,幾句氣話我還能往心里去?”

  老邱有些歉然:“這些年我在山上,你一個女人家帶著孩子過日子,確實不容易。外邊那些流言蜚語,都是過去的事了,就讓它過去吧。”

  “本來就是流言蜚語。”李紅嬌嗔道。

  “我男人現在是保安局調查科科長,要錢有錢,要權有權,還能把我伺候得舒舒服服的,我腦子有病啊跑出去偷漢子。”

  老邱被她捧得心花怒放,摟著她滿意地說道:“你能有這個覺悟,就最好不過了。”

  李紅順勢問道:“我看你最近心情總是不好,是不是馬廳長那邊…不肯對洪智有下手?”

  “沒事。”老邱得意地笑了,“我的工作就是干事。

  “扳倒洪智有的證據,我給他找到了。至于他怎么處置洪智有,那就跟我沒關系了。”

  李紅故作天真地問:“我還以為,你會把這事秘密報告給石井四郎呢。聽說他是個很正直的人,肯定會為你做主的。”

  “他是個狗屁正直的人!”老邱不屑地啐了一口,“他就是個瘋子!報給他,那就是死路一條!只有跟著馬廳長這種有雄才大略的人物,以后才能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說到這,他聲音低了幾分,帶著一絲后怕。

  “老實說,我現在反倒有點擔心,怕馬廳長真不開眼,順著這條線往下查。

  “這要是真查出了什么,驚動了石井四郎那個瘋子,到時候咱們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哎,這次是玩的有點大了。”

  李紅心頭一緊,又問:“那…那個叫傅軍的,怎么處理?”

  老邱說:“人我已經交給馬廳長了,是死是活,看廳長的意思吧。”

  說到這,他有些不耐煩了,翻了個身。

  “行了,趕緊睡吧。女人家的,操這些閑心干嘛!

  “你把茶樓的生意經營好,晚上把老子伺候好就得了!少不了你的榮華富貴!”

  翌日上午。

  洪智有的辦公室里,周乙推門而入,神色沉穩:“山上動了。”

  洪智有正翹著二郎腿,用一把小刀慢條斯理地削著蘋果:“怎么個動法?”

  “昨晚,老鷹嶺的一個檢查站被端了,還順手摸了滿鐵旗下一個小煤礦,都是你提供的地方,小但能讓滿鐵和馬文棟吃痛。”周乙的聲音壓得很低。

  洪智有削蘋果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抬起頭,臉上露出一抹笑意:

  “干得不錯。

  “這是在給馬文棟上眼藥,也是在給咱們遞話。”

  他將一小塊蘋果丟進嘴里,嚼得咔咔作響:“如果我所料不差,今天,老邱就該上路見閻王爺了。”

  他把削好的蘋果遞給周乙,自己又拿起一個,“你這邊,安排好人手。”

  周乙接過蘋果,沒有吃,鄭重問道:“就以鋤奸的名義嗎?”

  洪智有點了點頭,“對,必須得把這塊招牌打出來。

  “馬文棟這人很狗,他肯定會讓我下手,我也不能沾手,被鋤奸隊嘎了,是最好的選擇!

  “當然,在馬文棟看來這些鋤奸隊肯定又是我私下安排的人。

  “呵,真真假假,夠他暈一壺的。”

  周乙的眉頭微微皺起:“老邱這個人行蹤不定,滑頭的很,想逮到他,恐怕有點困難。”

  洪智有從抽屜里拿出一張紙條,推了過去:“今晚他會去他媳婦李紅那,這是他倆在南崗的秘密住處。

  “也只有去那個地方,他才通常不會帶護衛。”

  他用手指點了點紙條上的地址:“如果晚上看到屋子二樓窗戶打開,并且懸掛著一塊白布,你就讓你的人沖進去動手。”

  周乙收起紙條,重重點頭:“好。

  “這個禍害總算是可以除掉了。”

  濱江省警務總廳,廳長辦公室。

  馬文棟剛坐下,陳景瑜就敲門走了進來。

  “廳長,老邱的妻子李紅,說有非常要緊的事情,想見您一面。”

  老邱的妻子?

  馬文棟的眼底閃過一絲好奇,這個女人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挑在這個節骨眼上。

  “讓她進來。”

  李紅很快走了進來,她穿著一身錦裘大衣,臉上帶著幾分恰到好處的驚恐與憔悴。

  陳景瑜很識趣地退了出去,順手關上了門。

  馬文棟靠在寬大的皮椅上,十指交叉放在桌上,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她:“邱太太,找我有什么事?”

  李紅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開口說道:“廳長,我…我是來為了自保的。”

  她眼圈一紅,聲音帶著哭腔:“老邱他最近跟瘋了似的,天天在家里罵您,說您膽小怕事,猶豫不決,抓到了證據都不敢對洪智有下手。”

  馬文棟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只是靜靜地聽著。

  “他還說…他還說要繞開您,秘密去向石井四郎博士匯報。

  “他說,只有石井閣下那樣雄才大略的人物,才能真正處決洪智有這種禍害!”

  馬文棟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慢悠悠地問:“他可是你的丈夫,你為什么要出賣他?”

  李紅眼淚瞬間就流了下來,捂著臉哭訴道:“他老是疑神疑鬼,懷疑我在外面跟別的男人有關系。

  “昨天晚上,他…他竟然拔出槍指著我的頭,揚言要殺了我!

  “廳長,我真的怕!

  “他現在就是個瘋子,我要是不為自己找條活路,遲早會死在他手上!”

  說著,她從手包里哆哆嗦嗦地拿出錄音機,放在了辦公桌上。

  “這是…這是我向陳主任匯報后,他讓我錄的證據。

  “里邊有老邱昨天晚上親口說的話,您聽了就全明白了。”

  馬文棟拿起那個小巧的錄音機,按下了播放鍵。

  一陣嘈雜的電流聲后,老邱那得意又帶著幾分后怕的聲音從里面傳了出來:

  “石井四郎是個正直的人,只有跟著這種雄才大略的人物,以后才能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老實說,我現在有點擔心,馬廳長順著這條線往下查。到時候咱們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哎,這次是玩的有點大了。”

  馬文棟的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

  聲音他能辨認出來,確實是老邱。

  發妻作證,還有錄音為憑。

  看來,老邱這個蠢貨是真的鐵了心要把事情鬧大,甚至已經開始盤算著怎么把責任推到自己頭上。

  一旦這事傳到石井四郎的耳朵里,再驚動了陸軍部,自己這個剛上任的廳長,恐怕就要面臨天大的麻煩。

  就在他心頭火起之際,桌上的紅色電話機刺耳地響了起來。

  “是我。”他順手接了過來,旋即語氣變得恭敬。

  “父親。”

  電話那頭,傳來他岳父大村卓一雷霆般的怒吼:“一郎!我剛接到報告,滿鐵在老鷹嶺的煤礦昨晚遭到了抗聯的偷襲!你這個高官和警務廳長是怎么當的?

  “澀谷三郎在的時候,哈爾濱可從來沒出過這種事!

  片刻,他放下了電話,額頭上已經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他到哈爾濱來,是求財的,不是來剿匪的。

  現在好了,抗聯突然異動,十有八九就是因為老邱抓了不該抓的人。

  這說明那個叫傅軍的,很可能真是紅票里的大人物。

  抗聯這是在示威,是在報復!

  馬文棟可以很輕松的鎮壓抗聯,但這些家伙就像牛皮癬一樣,萬一不死不休,搞起來很麻煩。

  他只想搞金子,不想要麻煩。

  老邱,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蠢貨!

  他眼神一斂,再看向李紅時,臉上已經重新掛上了溫和的笑容。

  “李小姐,感謝你的正直,這些證據很重要,有安全上的需要可以找陳主任,他能量很大。”

  他抬了抬手,示意她可以離開了。

  “謝謝廳長。”

  李紅連忙躬身退了出去。

  馬文棟迅速抓起另一部電話,撥通了總機:“給我接警察廳經濟股,讓洪智有立刻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經濟股辦公室,洪智有放下電話,對面的周乙立刻投來詢問的目光。

  洪智有攤了攤手,臉上帶著一絲玩味的笑。

  “棋下不成了,馬廳長叫我過去。

  “看來,有人比我們還著急,等不到晚上了。”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領:“你那邊準備好行動,隨時等我的消息。”

  周乙點了點頭,轉身快步離去。

  洪智有驅車來到警務廳,走進辦公室,臉上掛著職業的微笑,客氣地打了聲招呼:

  “廳長,您找我。”

  馬文棟指了指辦公桌上的那份文件,開門見山:“給你看點東西。”

  洪智有拿起來,只掃了一眼,就輕笑出聲隨手將文件丟回桌上。

  “假記錄,假審訊,從頭到尾,一切都是假的。

  “這種東西,糊弄糊弄外行還行,在您我面前,就是個笑話。”

  馬文棟點了點頭,靠在椅背上,雙手交叉:“我也覺得是假的。”

  他的語氣很平淡:“現在的問題是,老邱,就是你之前提醒過夫人的那樣,他打算繞開我,把這份‘證據’直接上報給石井四郎。”

  他嘆了口氣,臉上露出一副為難的神色:“你也知道,我初來乍到,很多事不好辦。

  “而且,老邱是我的人,如果我親自處置他,會讓底下的人寒了心,覺得我馬文棟過河拆橋,卸磨殺驢。”

  他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看著洪智有,一字一句地說道:“所以,你的事,你自己解決。

  “我只能說,兩不相幫。”

  洪智有心中了然。

  “兩不相幫”這四個字,就是最高指示,是殺人許可。

  他臉上的笑容更盛了:“廳長說的是。

  “老邱既然是紅票的叛徒,像他這種人,死在紅票的鋤奸隊手上,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合情合理。”

  “這件事,與馬廳長和鄙人,都沒有半點關系。”

  他輕描淡寫的把自己也摘了出去。

  馬文棟知道洪智有有這個本事,滿意地點了點頭。

  辦公室里那股緊張肅殺的氣氛瞬間消散。

  他臉上的笑容變得輕松起來,甚至帶著幾分親近。

  “不提這茬了,煩心。”

  他話鋒一轉,身體微微前傾,用一種男人都懂的眼神看著洪智有:“咱們聊聊女人,如何?”

大熊貓文學    諜戰吃瓜,從潛伏洪秘書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