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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五章 夫人,我想吃魚

  “誰啊。”劉振文道。

  “說是您的下屬洪智有。”管家道。

  “哦?

  “說曹操,曹操就到。

  “他是空著手,還是拎著東西來的?”李蘭問道。

  “拎了個大箱子和黑袋子,不知道裝的啥。”管家回答。

  “拎了東西來的?

  “讓保安隊搜身,搜仔細了再放進來。”劉振文凝重吩咐道。

  “是。”

  管家走了出去。

  一會兒洪智有走了進來,笑著問好:“劉廳長,夫人。”

  “智有來了,快坐。”劉振文沒什么情緒的抬手道。

  “你們聊,我去廚房看看。”李蘭細細打量了小伙兩眼,笑著離開了。

  “智有,你最近風頭很盛啊。

  “抓關大帥,平匪患,連韋先生對你也是稱贊有加。

  “前途無量啊。”

  劉振文很有城府,說起話來平緩親和。

  “謝謝廳長。

  “我就是給周隊長打個下手,沒有您的指揮、調度,我們的行動不可能成功。

  “您才是真正的居功至偉。”

  洪智有笑道。

  “居功至偉不敢當。

  “你們這些年輕人別嫌我們這些老骨頭礙事,擋你們的道就好了。

  “智有啊,我沒有擋你的道吧?”

  劉振文笑容親和,如春風般讓人感到舒服。

  洪智有卻深知,這人是真正的笑面虎。

  藏在他親切、和藹背后是恐怖的刀劍、毒藥,誰要信了這張笑臉和溫和、謙遜的言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劉廳長說笑了。

  “您是廳里的定海擎天柱,我和叔叔都十分欽佩你。

  “叔叔常說,哈爾濱警察廳能有今天,裝備、人員無一不精,不充盈,全賴劉廳長運籌帷幄。

  “這次剿匪,廳長更是親臨一線,助晚輩們立功建業。

  “智有銘感在心。”

  他愈親和,洪智有表現的愈發恭敬。

  “嗯。”

  劉振文甚是滿意的點了點頭,心頭那口惡氣稍舒的問道:

  “聽說你上午去見白啟明了?”

  “是的。

  “關大帥倒了,屬下查抄了不少東西,便送了他一些。

  “廳長,你知道的。

  “白廳長是我叔的老領導,是我的長輩,出于尊敬,晚輩得有所孝敬。”

  洪智有說道。

  “是啊,尊師重道乃人之美德,你做的很不錯嘛。”劉振文看著他,眼神森冷道。

  “本來上午打算去拜訪您的。

  “但屬下覺得有些事在辦公室談,不夠盡興。

  “再者,屬下覺得把您和別人擺在了位置上,這是對您的極不尊重,根本無法體現對您的敬重。

  “我能調到廳里來,除了澀谷長官簽字,也是您親自批準的。

  “屬下還沒糊涂,誰才是真正我的貴人。

  “廳里是公事,私下是家事。

  “屬下分得清誰是自己人、家人。”

  洪智有真誠說道。

  “家人?

  “說的好,你跟高彬可是親叔侄。”劉振文笑了笑,終于拿起紫砂茶壺給洪智有倒了一杯。

  “謝謝。”

  洪智有接著道:“高彬是我親叔,可他分得清誰是廳里當家的。

  “他年紀大了,沒得選。

  “但我有得選。

  “我的路,也只能自己走。”

  “年紀輕輕有如此頭腦,好,好。”劉振文點頭笑道。

  “廳長,這是我在關大帥抄來的。

  “您是這次的主管負責人,屬下覺得這些東西理應交由您處理。

  “您看看。”

  洪智有把袋子遞了過去。

  劉振文接過,打開一看里邊全是金條、金元寶,微微一抖,他就知道重量至少在兩百兩以上。

  大手筆啊。

  “交給我處理?這些經濟賬目,白廳長怕是要過問。”劉振文笑盈盈的,沒有急著收,而是推了回來。

  “您要公事公辦,那就是經濟賬目。

  “您要把我當自家人,那就是自家的帳,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洪智有笑了笑,又推了回去。

  “我叔常說,一家人沒有兩本賬,不是嗎?”他舉起茶代酒,致敬了一下。

  “是啊。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那我就權且處理了?”

  劉振文見慣了溜須拍馬之輩,但能拍的如此清新,拍到心坎里的著實少見。

  “當然。

  “您是領導,處理贓物、贓款,本就是公職使然。”洪智有抬手道。

  “好一個公職使然。

  “我有點喜歡你了,小洪。”

  劉振文頗是欣賞的點了點頭。

  他認真打量起洪智有來。

  這家伙小小年紀如此世故、圓滑,事情辦的還滴水不漏,頗有幾分自己當年的影子啊。

  “謝謝廳長。

  “聽說您家廚子鐵鍋燉魚一絕,我叔叔一直念念不忘,不知晚輩是否有這口福?”洪智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

  劉振文沒開口,而是轉頭喊道:“夫人。”

  李蘭臉色冷清,扭著翹臀走了出來。

  這是他們夫妻倆的“特色”。

  如果能辦、好辦、想辦,李蘭就會陰轉晴,夫妻倆熱情招待。

  若不好辦,錢沒到位,不想辦,李蘭就會裝作不耐煩下逐客令。

  “還沒聊完?”她看了眼洪智有,不冷不淡道。

  “夫人,這是小洪在關大帥那剿來的贓款,你登記下,回頭我再處理。”劉振文笑著把布袋遞給了李蘭。

  “是這樣的,小洪想吃魚。”他又道。

  這是“暗號”。

  要夫人不滿意,就會說最近家里生計緊,松花江魚貴為借口推脫,來埋汰送禮的人不懂味、不到位。

  要滿意嘛…李蘭拉著臉,接過袋子看了一眼。

  我滴個乖乖。

  這么多金子,這得值多少錢。

  她那張陰冷的臉,瞬間綻笑宛如桃花,嘴像抹了蜜一樣:“嗨,都自家人,吃魚那還不是隨想隨吃。”

  說著,她尖著嗓子沖廚房喊道:

  “小翠,叫廚子燉魚,上好的酸菜魚。”

  “好嘞,夫人。”里邊傳來小翠應聲。

  “謝謝夫人。

  “剛剛辦的是公事,我還有點私人的禮物,想送給廳長和夫人。”

  洪智有感激了一句,又拿了提箱打開。

  里邊是一對成化年間的雞公碗。

  一對晶瑩剔透的綠玉鐲。

  還有些上滬那邊的胭脂水粉。

  “屬下這次在上滬拜訪土肥原機關長、丁默邨主任,逗留了幾天,專門挑選了一些小禮物。

  “這對成化年間的雞公碗和這對水行青山的和田玉鐲,是晚輩在上滬最大的古玩城收來的,這是證書。

  “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他取出了里邊精裝的一對小碗和玉鐲,小心翼翼的擺放在了桌上。

  “嘖嘖,成化年間的,好東西啊。

  “這東西很值錢吧。”

  劉振文拿起來,見那碗身薄如蟬翼,質地清脆,宛若美玉,色彩圖案更是美妙絕倫,不由得愛不釋手。

  李蘭更是拿起鐲子對著電燈照了照,笑的嘴都合不攏了:“好水頭,好料子,智有你真是費心了。”

  她一高興,直接以名相呼了。

  “夫人喜歡,屬下就放心了。”洪智有很有禮貌的微笑。

  “喜歡,喜歡。”李蘭說著,直接帶在了手腕上。

  “這些是一點胭脂水粉。

  “上滬老字號買的,不是什么昂貴之物,但勝在香味清雅,粉底柔和。

  “這一款就是量身為出演《馬路天使》的金嗓子周璇打造的。

  “還請夫人笑納。”

  洪智有又介紹桌上的胭脂水粉。

  女人嘛,哪有不愛美的。

  李蘭雖然沒什么見識,但也聽過周璇的名頭,一聞頓覺香氣撲鼻,不由得大喜:

  “早聽說過上滬胭脂水粉一絕,還真是不一般呢。

  “智有,謝了啊。”

  “夫人客氣了,您喜歡就好。”洪智有道。

  “小翠,把先生收藏的那瓶好酒拿出來。”李蘭又沖里邊喊道。

  “好呢。”小翠道。

  很快,一大盆酸菜魚上桌,雜七雜八熱菜、涼菜,整了滿滿一大桌。

  上菜時,小翠一直在偷看洪智有。

  除了日本貴賓,夫人可很少這般款待人。

  剛要開飯。

  門開了。

  一個穿著奢華的女人走了進來,摘掉帽子,一頭青絲,鵝蛋臉白里透紅,柳眉朱唇,有點像年輕時候的金喜善。

  只是眉眼冷清之中透著幾分功利性。

  一看就不是好伺候的主。

  她脫掉不知什么皮毛的光滑大氅。

  這讓她的身材弧線顯現了出來。

  即便是隔著微厚的毛衣,也能看出她必是有溝一族,蠻腰、翹臀,至少一米七五的個頭,絕對的模特身材。

  正是洪智有喜歡的那一款。

  “雯雯,我給你介紹下,這位是警察廳經濟科的…”劉振文介紹道。

  他刻意掛上警察廳。

  因為女兒很反感警察,覺得這些警察除了會欺負人,給日本人當走狗,沒有半點陽剛之氣。

  洪智有是送禮不菲,但在劉振文看來,還遠遠沒資格追求自己的女兒。

  果然,劉雅雯連看都沒看洪智有一眼,換了鞋直接上了二樓。

  “嗨,這孩子…智有啊,你別介意,我們家就這一根獨苗,被她爸寵的性子野了。”李蘭笑著打圓場。

  洪智有目光不著痕跡的從劉雅雯翹臀上收了回來。

  老子有權,女兒還這么漂亮。

  瑪德,這能放過老劉家?

  遲早搞…定你!

  “智有啊,關大帥的事你怎么處理?他留下的產業可不少。”劉振文問道。

  “韋先生、村上的建議是我全盤接過。

  “他們那一份我提了雙倍。

  “而廳長您這的孝敬,我打算提到五倍,每月一千五百元,另外煙館、賭場、皮貨店的收成每年底照例分紅。

  “而且,我打算把所有產業并為公司企業制。

  “公司名字就叫遠東洪盛公司。

  “到時候這些產業,都會一一剝離出來做成單獨的子公司,成系統化、規模化的運作。

  “我會明確把你們列入了原始股東,準確來說,以合同的方式與你們簽約,月俸、分紅寫的明明白白。

  “這樣只要公司在,你們就可以穩定的從中收益。

  “也可以避免關大帥這種忘本耍大牌,該分錢時磨磨唧唧,討價還價的情況。”

  洪智有很專業的說道。

  “太好了。

  “這個關大帥一到每月送錢,就故意遷延,好不叫人上火。

  “你說他起來了,哈爾濱哪有那么多事讓人出面。

  “沒事,他就扯皮。

  “好像趕著我家老劉給他做事一樣,拿他那點錢,還不夠憋屈的。”

  這話算是戳中了李蘭的痛點,她立馬抱怨了起來。

  “咳咳!”劉振文瞪了她一眼。

  “你有這種想法我很欣慰,只是你想過沒,這樣太明目張膽了,韋先生他們會同意嗎?”劉振文晃了晃酒杯道。

  “他們當然不會。

  “寫進合同的股東,要么是下屬,要么是侄子、外甥,又或者八竿子打不著的商人暗線。

  “劉廳長,像這樣的人你手下應該有不少吧?”

  洪智有道。

  “你先把公司成立了。”劉振文泯了一口酒沒再多言。

  洪智有知道聊到這差不多。

  他刻意往樓上看了幾眼,裝出一副很失落的樣子。

  “劉廳長,時間不早了。

  “明天還得去果戈里大街查找電臺,先走一步。”

  洪智有起身告辭。

  “智有,有空常來,想吃什么打電話通知我,我提前讓人給你做。”李蘭親自送他到了門外。

  “謝謝伯母。”

  洪智有欠身行禮,上車而去。

  李蘭回到客廳,拿起那兜子金子,掏出個金元寶把玩道:“嘖嘖,這小子出手是真大方。

  “關大帥啥時候送過這好玩意給咱家。”

  “嗯,是挺大方的,這小子是個人才,路子能吃得開。”劉振文道。

  “我看他對雯雯挺有意思的,一直往樓上瞅呢。”李蘭道。

  她對洪智有的感覺不錯,長的好,有風度,有教養,出身學歷都不錯,還這么會來事,著實招人喜歡。

  “我知道你的意思。

  “凡事不要想的太美,哈爾濱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混下去的。

  “看看他日后的表現吧。

  “照我看,只要哈爾濱有澀谷三郎和城倉中將在,他干不成大事。

  “這倆人可不是韋煥章能使喚得動的,而且根本不吃這一套。

  “至于他的那點背景,土肥原去了上滬,雖然留了根底但都在奉天那邊,這小子未必活的長啊。”

  劉振文知道妻子動了撮合的心思,擺了擺手道。

  “那倒也是。

  “哎,雯雯今年都二十二了,擱農村那都是老姑娘了,這婚事著實是讓人發愁。

  “咱不說城倉中將的兒子,那咱高攀不上。

  “你就說你那老同事張淳元,人家現在可是保安局調查科科長,連局長都得給他幾分面子。

  “他兒子張峰一直在追求雯雯。

  “我看那小子也挺不錯的,要不撮合得了。”

  李蘭道。

  “我倒是想,老張也是看著這丫頭長大的,按理來說多好門當戶對的一雙,可雯雯不待見他啊。

  “這丫頭一門心思撲在掙錢上,我看她也沒有想找的意思。

  “先看看吧。

  “我已經跟她談好了,明年她還要找不到心儀對象,我綁也要把她綁進張家去。”

  劉振文冷哼道。

  政治嘛,從來都是強強聯手。

  如今保安局如日中天,連憲兵隊都得看他們臉色,別看張淳元只是個科長,權利比他這個副廳長還大。

  要能聯姻,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翌日。

  果戈里大街。

  “怎樣?”高彬問。

  “科長,甭提了,按照您的指示,一家一戶,包括倉庫、地下室,所有能藏人的地方,包括下水道全部清查完畢了。

  “沒有發現電臺和可疑人員。

  “這邊樓已經鎖了一整晚,住在這的有錢人比較多,還有不少日本僑民、商人,市政廳已經打了好幾通電話了。

  “你看要不要解封?”

  魯明走了過來匯報道。

  “抓紅票、軍統,市政廳又不用拎著腦袋干活。

  “這幫人就喜歡無病呻吟找存在感。”

  周乙冷冷道。

  “哨卡那邊呢?”高彬又問。

  “那邊也查了,昨晚每一輛車都搜的仔仔細細,沒出現問題。”魯明道。

  “邪了門,這些紅票、軍統地下份子莫非一個個長了翅膀,會隱身術不成?”高彬頗是有些惱火的看向眾人。

  “科長,會不會是情報出了問題。

  “金小宇死后,夏飛畢竟剛接手不久,可能數據算法有問題,搞錯了街道也有可能。”洪智有摸出精致的純金煙盒,給眾人發了一圈。

  “啪嗒!”

  他又掏出個鍍金的打火機,瀟灑的點燃吸了一口。

  眾人看著他那又酷又豪的勁頭,一個個羨慕的眼都直了。

  “也有可能。

  “這些地下黨,一個個比老鼠還滑,我看這次又是白歡喜一場,撤了吧。”高彬一擺手,往車上走去。

  剛走幾步,劉魁搶出半邊身子:“科長,能上我的車嗎?我有些事想跟您聊一下。”

  周乙和洪智有齊齊看向他。

  劉魁面頰緊繃,直接拉開了車門。

  “好,車上談。”高彬坐了上去。

  劉魁上了駕駛座,一腳油門先走了。

  “嘿,你說這個老劉,他不會掌握了什么線索,想吃獨食吧?”一旁的魯明干笑了起來。

  “他是情報股股長,有點線索也正常。

  “魯股長,一塊走嗎?”

  周乙淡淡道。

  “不了,我這還有好多違禁物資等著清點,你們先走吧。”魯明道。

  車上。

  高彬少有的坐在副駕駛,側身看著劉魁,目光好奇而嚴厲:

  “我記得你沒有藏私的習慣啊。”

  “科長,我有跟您匯報,是關于周隊長的。”劉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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