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飯館,洪智有驅車去了常德道1號豪宅。
這片過去是英租界。
洋毛子跑了,那些豪宅就成了要員們的搶手貨。
論搶東西,沒人能搶過津海站。
地理位置優越的1號豪宅就是吳敬中鐵腕的見證。
洪智有把康家送的東西交給了站長夫人梅姐,恭維、客氣了一番便告辭返回了站里。
路過機要科時,老余正在給手下人訓話。
門是開著的。
新官上任三把火,這是燒給其他人看的。
畢竟站剛重建,洪智有這個兼管主任靠山不硬,又得成天忙著陪太太們打麻將。
馬奎、陸橋山壓根就不鳥他,把機要科的人當婊子想用就用,機要文件查閱也是隨意的很。
余則成就不一樣了。
少校軍銜,站長學生,任誰也不敢輕視。
洪智有微微點頭打過招呼,回到了辦公室。
他的辦公室緊鄰著站長室。
但大部分時間是端茶倒水,或者守在走廊的登記桌隨時聽差。
下午五點。
站長在劉雄護送下,走出了辦公室。
洪智有與他眼神交匯,示意搞定了。
吳敬中目含贊賞,心情愉悅的離開了。
“余主任,住處安排好了嗎?”
往外走時,余則成提著公文包走了出來。
“安排好了,就在隔兩條街的泰山路,洪秘書有空來做客。”余則成笑容和煦。
“會的,余主任再見。”
洪智有微笑告別。
余則成是開車走的。
津海站是“龍頭”單位,別的沒有,就是院子大、車多、經費足。
別說老余這種科室主任,就是馬奎的副手齊大福、陸橋山的馬仔盛鄉也配有專車。
“洪秘書,站長走了嗎?”
正要離開,陸橋山喊住了他。
“剛走!”洪智有回答。
“這是后勤的采購清單,你明天一早交給站長簽字。”陸橋山不當人的把報表拍在洪智有懷里,鉆進了汽車。
“哦,對了,統籌會各大企業安置、股權分配,你回去寫份報告,我要看。”
他又探出頭,吩咐了一句。
“陸處長,統籌會的事是站長親自抓的。”洪智有提醒。
“我真想撕爛你的嘴!
陸橋山臉一板,然后指著他:
“就你那一肚子花花腸子我還能不知道,你怕是把黨國的財產全送給那些女人了!
“報告,明天一早我必須看到報告!”
“是,陸處長!”洪智有點頭。
陸橋山目不轉睛的瞪著他,見他站的畢恭畢敬才擺手讓司機發車。
圓框眼睛下的單鳳小眼,陰森、狠厲極了。
你就嘚瑟吧,早晚有你花生米吃…洪智有禮貌目送。
待老陸一走,他轉身往后邊宿舍走去。
宿舍是一排老舊平房,邊上還建有大型倉庫,用于室內射擊、搏擊等訓練。
來到3號宿舍,里邊擺了八張上下鐵鋪,可容納十六人。
一進門,臭腳丫子夾雜著汗味的酸爽撲鼻而來。
米志國、陳北伐、劉根寶等幾個小年輕光著膀子,正就著白菜粉條啃饅頭。
“洪哥!”幾人連忙起身打招呼。
“這么素啊。”洪智有笑道。
“可不是,兄弟們成天跑斷腿,以前晚上還有幾塊紅燒肉,現在頓頓白菜幫子。”米志國抱怨道。
“聽食堂的老羅說,陸處長都裝自個兒腰包了。”
“媽拉個巴子的賊老廣,外勤費壓了兩個月,現在還沒發下來。”
“洪秘書,你向站長反應下唄。”
幾人嘰嘰喳喳的嚼起了舌根。
“別鬧,我要有這能耐,還能跟你們擠這啊。”
洪智有調侃了一句,打開袋子,取出飯館打包回來的剩菜、好酒擺在了凳子上。
“哇,烤羊排、燒雞…”
幾人連忙圍了過來吃喝。
“洪哥,你要管總務科就好了,兄弟們跟你吃香喝辣。”
“就是,姓陸的摳門,馬隊長也是個光口白,說好跑趟薊縣給我一個銀元,到現在沒個影。”
“還說呢,上次出外勤吃飯、買煙都我掏的錢,說報銷也沒給我。”
幾人邊吃又忿忿不平了起來。
洪智有心頭一嘆…哎,你們是真冤枉馬隊長了。
馬奎是真沒錢。
他不貪,或者說不怎么貪。
被抓后,周根娣連安家費也沒有,足見家底并不富裕。
再者,陸橋山跟馬奎不對付,把著總務科,后勤、財物一手抓。別說報銷,就是馬奎手下的工資、外勤費都要找各種借口克扣。
而且,陸橋山是出了名的笑面虎,愛講排場、資歷。
其他部門清一色粗布料中山裝。
唯獨他情報處,人人一身水亮西裝、打領帶,住的是東頭冬暖夏涼的四人間,連外勤配的手槍都是最新款美式。
按站里的制度來說,洪智有作為站長秘書是可以申請分配房子、配車的。
但肩上沒銜、沒山頭,陸橋山瞧不上他啊,只把他當個端茶倒水的邊角料呼來喝去的。
所以,別說分房、配車,宿舍都是安排最差的。
要不原身天天睡辦公室呢,好歹不臭,沒呼嚕灌耳啊。
不說原身,就老余,少校,站長學生又咋嘀,不也只分了一套漢奸教師留下來的老院房,還得和周會計、老謝擠一塊嗎?
要知道馬奎住的是歐式洋房。
陸橋山自己呢,桂林路的豪宅可不比站長的小。
擺明了,還是瞧不上余則成,嫌他管機要室礙眼了。
當然,大伙兒怨氣再大也沒用。
誰讓人家是鄭長官的小老鄉,連站長也得讓他三分呢。
“行了,別嗶嗶叨叨,讓老陸知道了吃不完兜著走。”
洪智有招呼了幾句,去訓練室練了一通拳擊,又打了上百發子彈,實測了一下原身的身手。
原身外表看著體型一般,內里全是腱子肉。
爆發力、槍法都不錯。
不僅能輕松拿捏康太太這些女人,估計挨大嘴一記金剛腿也嘎不了。
年輕就是好啊。
洗了澡,換上干凈的白衣服、白皮鞋、黑色蝴蝶結,再配上眼鏡,妥妥的溫文儒雅瀟灑哥。
怎么著也得比老余帥點吧。
他還就不信,拿不下一個求活心切的小純情婉秋。
洪智有剛要出門,就看到馬奎在宿舍門口吆喝:
“伱們這群豬,都給我麻利點,要跑了兔子,老子打折你們的腿。”
“馬隊長,忙著呢。”
洪智有打了聲招呼。
這位行動隊長習慣戴著圓領特務帽。
身材魁梧、健碩,面頰咬肌硬朗,布滿血絲的雙眼鋒利極了,就像一條不知疲倦的斗犬。
“是啊,哪像你老弟好命,成天流連花叢中。”馬奎笑道。
“這不是沒本事嘛,只能干干外務了。”洪智有謙遜道。
“打扮的夠水亮。
“正好,我太太晚上7點的火車,我萬一要趕不回來老弟幫忙去接下站。
“她呀,就喜歡新潮,你倆肯定聊的來。”
馬奎看了他一圈,說著從口袋里摸了張照片,遞給了洪智有。
不是,這是硬給我創造機會?
洪智有看了照片上風韻迷人的馬太太,干笑了一聲:
“馬隊長,這…這不合適吧?”
“有啥不合適?
“你能接余主任,就不能接我夫人?
“呵呵,我這隊長的面子就是沒站長好使啊。”
馬奎臉一沉,有些不高興了。
“別!
“馬隊長,您是前輩,是中校。
“放心,你太太交給我了,保管安排的明明白白。”
洪智有立馬端正姿態。
“謝了!改天請你喝酒。”
馬奎拍了拍他的肩膀,領著一行人快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