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龍二跑了?”張四爺一挫酒杯,猛地站起了身來。
“不是都上了名單嗎?
“陸處長,你不說板上釘釘嗎,怎么回事?”
張四爺指著陸橋山喝問道。
陸橋山也是一臉懵逼:“不可能,名單是我親自圈的,有龍二沒錯,就在今晚啊。”
“少白,你去問清楚了。”張四爺吩咐。
張少白趕緊打電話。
一會兒走了過來,憤然道:
“瑪德,那邊的人說是津海站的秘書和機要主任,奉吳敬中的令把人提走了。”
“是洪智有!
“這小子比狐貍還狡猾,肯定是他的鬼主意。
“眼下他跟二少結仇,放了龍二就是給四爺你上眼藥的。”
陸橋山趕緊附和。
“馬拉個巴子的,真是怕什么來什么!”張四爺氣的直拍桌子。
“陸處長,你這個津海站二把手不好使啊。
“按理來說,今天下午你應該親自在水屯監獄坐鎮的。
“你倒是好,跑到陳司令官那顯眼去了。
“哎,你是讓人賣了還在樂呢。
“什么情報系的老人,我看不過如此。”
楊文泉陰冷發笑,道破了個中天機。
“我…”陸橋山臉一黑,頓時明白他被吳敬中這老狐貍調虎離山了。
“吳敬中貪財,必是洪智有給他出的餿主意。”
這會兒他只能把鍋甩給洪智有。
“哎,老陸我真是高看了你啊。
“早知道你就這兩把刷子,我當初直接投吳敬中的山門,現在糧行拿下來,龍二也下了地獄。
“我怎么就鬼迷心竅信了你呢?”
作為津海的地頭蛇,張四爺說話是一點情面不留。
他陡然站起身,拔出了配槍抵在了陸橋山腦門:“姓陸的,要不是看在你兒子和我家少杰共事的份上,我現在就一槍斃了你。”
“四爺,我…”陸橋山滿臉冷汗,無力辯駁。
“四爺,伱呀把吳敬中看的太高了。
“你這槍指錯了人。
“眼下紅票在津海十分活躍,姓吳的若是消失了,大可說是紅票干的,姓戴的又能怎樣?”
楊文泉夾了一筷子菜,氣定神閑道。
“楊長官,你是我讓做掉吳…”張四爺眼中兇光閃爍。
他又不傻。
94軍怕吳敬中查倒賣軍用物資,楊文泉這是借刀殺人。
但作為一條賊船的份子,他還不得不當這把刀。
“陸處長,你不會告發四爺吧?”楊文泉看向陸橋山。
陸橋山冷汗直冒。
他現在后悔死了。
原本靠著兒子的關系和張四爺搭上線,每月撈撈碼頭的孝敬。
哪曾想這是幫吃人的猛虎。
吳敬中可是少將,一站之長。
刺殺這等級別的大員,這要事發了,在場有一個算一個,都是要槍斃的。
“吳站長向來謹慎,防備森嚴,兩位還是從長計議吧。”他只能緩聲相勸。
“呵呵!”楊文泉干笑一聲,不說話了。
“父親,依我看有個人眼下必須除掉。”張少白道。
“誰?”
“洪智有。”張少白道。
“這人三番兩次壞咱們的事,昨晚他還跟穆晚秋眉來眼去,分明是沒把我的追殺令和父親您的臉面放在眼里。
“正好殺了他,給吳敬中點顏色瞧瞧。”
張少白咬牙切齒道。
“江湖出來混的,都講究一個臉面,張少說了七天,若姓洪的不死,外邊的傳聞怕是不好聽。”楊文泉繼續煽風點火。
除掉吳敬中,有了前車之鑒。
即便戴老板再派心腹來,只怕也不敢趟津海的渾水了。
這盤棋怎么下對他都是百利而無一害。
“好,那就除掉姓洪的。”張四爺拍了板。
“父親,我調查過了,這小子住在站里,最近這幾天他肯定會藏身不出,我沒有下手的機會啊。
“陸處長,勞煩你明晚開個方便之門,讓我的人溜進站里。
“這點小事,應該沒問題吧。”
張少白把桌上的箱子拿了回來,只從中抽出一根擺在了陸橋山面前。
楊文泉則在一旁冷笑旁觀。
張四爺摩挲著槍栓。
“我…我盡量。”陸橋山壓力山大,只能硬著頭皮答應。
津海站,秘書辦公室內。
“志國,時間不早了,回去睡覺吧。”洪智有看了眼手表,收掉棋盤,順手給了米志國一個銀元。
“謝謝洪哥。”米志國連鞠了幾躬美滋滋去了。
洪智有起身,盯著電話機。
一會兒,電話機響了。
三聲后又掛斷了。
這是他和龍二約定的暗號。
三聲是代表第一步計劃成了,龍二那邊進展的很順利。
洪智有快速穿上外套,從側門出站,在小屋取了箱子,叫了輛黃包車直奔桂林路。
來到豪宅前,他按響了門鈴。
陸橋山失魂落魄的回到了桂林路的豪宅。
十根金條,瑪德,就到手了一根。
關鍵這錢拿著燙手。
他感覺正在通往一條萬劫不復之路。
事情的發展超出了他的預想。
作為一個城府極深的資深老特工,陸橋山很討厭現在的失控。
楊文泉是駐軍要員。
他巴不得吳敬中死,手上不沾半點血,上邊還有人罩著。
自己呢?
說是鄭介民的老鄉,其實就是個小蝦米。
軍統的家規他很清楚。
刺殺上級長官,不說誅九族,他全家老小是別想活了。
“不行,不能玩下去了。
“得想辦法跳船,否則就是一個死。”
陸橋山暗暗打定了主意。
一進家門,還沒來得及放下包,就看到洪智有和太太站起身來。
“陸處長!”洪智有恭敬欠身。
“橋山,小洪來看你了。”陸太太笑道。
“桂芳,你先去歇著吧。”
陸橋山有些疲憊的吩咐。
陸太太很識趣的離開了。
“龍二是你放的?”陸橋山一邊解領帶,一邊問道。
“是黃探長找到了站長,我和余主任只是聽令行事。”洪智有道。
“坐下說。”
陸橋山換了拖鞋,上了茶,疊著腿笑問:“龍二給的不少吧?”
“還行。”洪智有心照不宣道。
“哎,把我調到警備司令部開會,一句黨國未來是我的。
“把我忽悠的腿都跑瘸了,還覺的挺美。
“真高啊,要不人是站長呢。”
陸橋山頭隨語調輕頓著,冷笑感慨道。
“陸處長,我知道你對我有誤會。
“我沒有背景,站長說什么我就得做什么。
“最近糧行、龍二的事,擋了你的道,這也是做小卒的無奈。
“您大人有大量,多包涵。”
洪智有說著,拿出準備的好小箱子攤開。
里邊是一千美鈔和幾根金條。
“你什么意思?”陸橋山扶了扶圓框眼鏡,瞇著眼笑問。
“陸處長,您是中校,我只是個小小少尉,您要隨便給雙小鞋,就夠我穿的。
“日子還長,我還指望您提拔、關照呢。
“擋道的事,我沒得選。
“但做人,我有得選。
“這是龍二給我的好處,一分不少全在這,還望陸處長消消氣。”
洪智有看著他的眼睛,語氣無比真誠。
錢沒了,可以再掙。
眼下這個人一定要穩住,情報處不是吃素的,陸橋山真要盯死他易如反掌,會是個麻煩事。
而且,他跟老陸本身并無過節。
不是什么解不開的死局。
至于干死老陸,那是大嘴的活,他才不冒這個險。
一句話,能用錢解決的,那都不是事。
“哎,官大一級壓死人!
“你也不容易,有這份心思我挺高興。
“時間不早了,回去歇著吧。”
陸橋山擺了擺手,下了逐客令。
“好!”
洪智有沒多余的話,起身而去。
他剛走,李桂芳從里邊走了出來,看著桌上的美鈔和金條,嘴都張圓了:
“老陸,你說他一個小小的秘書,哪搞這么多錢?”
“欽差大人能缺錢么?”陸橋山冷笑。
“我看這小洪挺會來事的。
“對了,咱家孩子說現在京陵各級官門、商人都急需要紅酒,托咱們從津海這邊搞一批,能賺不少呢。
“小洪說他有路子,認識人能搞到法國貨。”
李桂芳道。
“這人很危險,很有手段。
“剛剛他給我這些時,眼皮都沒眨一下。
“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小小年紀能拎的清輕重,能屈能伸,不簡單啊。
“以前是我小看他了。”
陸橋山長嘆了一聲。
“對了,張四爺那邊…”李桂芳小聲問道。
陸橋山臉色陰沉難看了起來:
“張家人以后盡量少來往。
“他們是一幫瘋子,居然要刺殺站長和洪智有。”
“啊!
“這可是掉腦袋的事,你可不能糊涂啊。
“早知道津海這么危險,咱們還不如待在山城呢。”
李桂芳嚇壞了。
“放心,我還不傻。
“吳敬中一時半會他們還不敢動,但洪智有就難說了。
“聽口風,要在站里干掉他。”
陸橋山道。
“那你趕緊救小洪啊。
“他剛幫站長撈了龍二,轉頭就讓人干掉了,更別提是在站里。
“吳敬中肯定會認為是你干的,這要啟動調查,就那些家規整下來,不整死也得扒掉你的皮啊。”
李桂芳急的手足無措。
“慌什么,我能不知道這中間的利害關系嗎?
“放心,洪智有我肯定是要保的。
“這幾天哪也別去了,就在家里好好呆著。”
陸橋山惱火瞪了她一眼。
他起身走到窗戶邊。
月色如煙,人亦如煙。
如今儼然走到了懸崖邊緣。
洪智有!
希望老天爺保佑,他真的是有大智慧,能破解張家的死局,帶自己解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