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仁道。
空中閣樓。
原本倚靠在窗邊,半半闔的申屠海,猛然睜開雙眼,神色凝重地看向下方的巨峭城。
“師尊”
旁邊服侍的弟子被嚇了一跳:“您這是怎么了”
“城里的情況怎么樣了!”
申屠海問道。
“這個”
弟子瞥了眼下方籠罩在血霧當中的城池,理所當然地說道:“再有個半盞茶的時間,他們就全部變成血丹了。”
“不對。”
申屠海豁然起身,神識擴散開來,探查到巨峭城內,正有兩股浩然之氣冉冉升起。
“師尊”
弟子看得云里霧里:“到底怎么了,需不需要弟子去處理”
沒有理睬。
申屠海身形突兀消失不見,等到再出現時,就已經是在巨峭城結界邊緣,他正要闖入其中,便有一股不可阻擋的力量自結界內怦然爆發。
兩道清氣沖天而起,直接在顛倒大陣的穹頂撕開巨大的口子。
那尊屹立的血色佛像,在清氣的沖擊下,眉心處出現一個巨大的裂痕,裂痕如同藤蔓般迅速蔓延,直至布滿全身后再也支撐不住,龐大的軀體開始層層坍塌,整座顛倒大陣也隨之崩潰。
可怕的靈力溢散之下,就連申屠海,都不得不抬起一只手臂懸在身前格擋,他凝視著下方的異象,瞳孔不斷收縮:“怎么可能………”
城內。
各宗修士乃至大漢的將士們,早就已經陷入到絕望當中,等候著死亡的降臨。
可就在最后一刻,一陣白光將所有人護佑其中。
等到他們再睜開眼的時候,就看見轟然坍塌的佛像。
得救了!
“是陛下!”
徐斌從鬼門關里回來,看著逐漸清澈的天空,當即高聲大喊:“天佑大漢!”
“天佑大漢!”
脫離吟唱經文之聲的影響,在國運玄氣的加持下,將士們也都恢復清醒的神智,只當是天降祥瑞,庇佑大漢。
“還真讓你說中了!”
東方景行虛弱地站起身,難以置信地說道:“可是陣法究竟是怎么破的”
齊成沒有回答,只是走出營帳,看向城內,兩道清氣玄光的來源之處。
“那里是,清虛宗太上長老張懷慶的營帳”
“另一個,是徐太素的洞府”
兩道清氣直沖云霄而去,宛如兩條游龍歸天,消失在九霄之上,再也不見蹤跡。
“三清之氣”
申屠海無暇顧及陣法被破,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裹挾著兩道身影消失的清氣之上:“難不成真的是一氣化三清!”
“砰”
他沒有片刻停留,也沒有理睬腳下的眾多修士,徑直追向清氣消失的方向,眨眼便無影無蹤。
“發生了什么”
同樣死里逃生的魔道眾人,還處于一臉茫然的狀態。
“果然。”
趙站起身來:“我就知道,他們安排陳磊出去,就說明還有化解之機。
“呵呵”
蜚廉嗓音嘶啞:“看來老夫命不該絕,師侄,你以為接下來,應當如何”
“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但可以肯定,局面已經不是元嬰修士能夠參與的。”
趙經過短暫思量之后便下定決心:“先撤退吧,這一次不管怎么說,也算是大大減輕了正面戰場的壓力。”
山谷,洞窟外。
方圓數百里,山川崩塌,河流倒灌,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化作灰燼廢墟。
有兩道清氣,如同銀河般,自蒼穹之外,傾軋而來,落入到坍塌的山脈當中。
可以看到,在廢墟當中,一襲白袍端坐于大陣之外,雙手掐著法訣,維持著陣法的運轉。
“陣法破了”
王守拙回首望去,知道廣仁道的情況不妙。
“這到底是什么”
他那雙日月般巨大的瞳孔中,充斥著困惑,繼而轉化為怒意,再度揮劍朝著下方斬去。
以大陣為中心,升起一道湛藍色的結界,宛如玄武甲殼一樣堅硬,死死擋住劍鋒。
王守拙數次嘗試都未能劈開結界之后,萬丈法相便高高舉起玄都金光鑒,鏡面迸發出烈日般的金光,頃刻之間便將大地籠罩其中。
但這些金光,同樣沒能傷到結界分毫。
陣法的威能,已經達到五階之上!
在兩道清氣由遠及近,落在陣法當中后,又有第三道清氣拔地而起,融入到陣法當中。
這道清氣的位置 是那個不知名的小道士負傷的地方!
三道清氣合而為一,迸發出來的威能堪比靈脈摧毀,令在場的所有人,都止不住地向后退去。
就連王守拙的萬丈法相,也不得不將巨劍插入地面穩住身形。
他元嬰后期的修為,竟然連接近都做不到,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陣法繼續運轉。
陣法當中。
陳三石體內的法力,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消耗著。
在他的視野當中,三道清氣分別落在三個陣眼之上,那三道原本模糊的虛影,也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太初之位,少年俊朗的面龐自陰暗中浮現,自然便是小道士十六。
長明之位,中年堅毅的輪廓出現,赫然是清虛宗太上長老張懷慶。
玄冥之外,老年滄桑的容貌映入視野,乃是清虛宗長老徐太素。
他們三人,全部盤膝而坐,雙手掐著相同的法訣,彼此之間,氣息互相纏繞牽連。
陣紋光輝愈發璀璨,徹底將三人淹沒其中。
金光溢流,在無盡的虛空中變成一道漩渦,他們的身形被攪得粉碎,而后融合在一起。
“一魂三體,一氣化三清”
陳三石終于看明白一切。
哪里有什么三名元嬰修士,從頭到尾,其實都是張懷慶一個人!
他不知道用了什么上古神通,將自己一氣化三清,變成少、中、老年三個形態,分開修煉!
陳三石仔細回憶,發現徐太素、張懷慶、小道士這三個人,很少同時露面,即便是一起出現在同一個地方,另外兩個人,也一定會處于“呆滯”狀態。
比如徐太素,平日里多以沉默寡言的形象示人,再比如小道士十六,有一回懷慶親臨的時候,曾經陷入龜息狀態。
便是因為,這一氣化三清之法并不完善,導致三具軀體,無法同時行動。
想必,這是清虛宗謀劃多年的一場局。
其目的,就是對付天劍宗,奪回傳聞中的宗門道運!
今日這場大戰是注定的事情,只不過由于天劍宗的詭計,來得比預期中要早一些。
至于陣法,為什么一定要陳三石這個四階陣法師,如此吃力的修復,原因也很簡單。
天水洲的五階陣法師,總該就那么幾個,不論找誰,都有可能泄露消息,到時候就是功虧一簣。
相比之前,陳三石無疑是最值得信任的人。
技藝:陣法(四階)
進度:1666/2000
經過此次磨煉,他的陣法造詣不用多久,就能夠進入到五階。
陳三石也已經精疲力盡,不過好在自己的任務完成,接下的事情,他只能當個看客,縱容是想參與也參與不了。
三處陣眼合一形成的金色漩渦,將一氣化三清的三人攪碎之后,又將其通過天地法則融合,慢慢凝聚成一道新的身影。
這道身形散發著至純的先天法力,煉氣、筑基、金丹、元嬰,直逼化神境界!
與此同時。
蒼穹之上,血紅色的雷霆不斷匯聚,一條又一條的雷龍,在云層當中呼嘯盤旋,俯瞰著蒼茫大地。
化神雷劫!
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這場足以毀天滅地的浩大雷劫,遲遲沒有落下,仿佛在等待著什么。
一朵直徑達到萬丈,遮天蔽日的金色蓮花自混元大陣當中悄然綻放,緩緩升到高空之上,萬千雷龍之下,而后開始緩緩旋轉,一陣陣肉眼幾乎不可捕捉的玄氣從花瓣之上溢散,最終消融于天地之間。
隨著這股不知名玄氣的散去,九霄之上的化神雷劫,也隨之不斷減弱,直到徹底散去,天空變得萬里無云,仿佛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化解雷劫!”
陳三石親手修復、啟動陣法,因此看得分明。
張懷慶,在通過自愿散去那些玄氣,來跟天道交換,化解雷劫,盡快突破化神境界。
這一幕,令在場所有人都為之一怔。
化神雷劫,怎么說沒就沒 “這莫非是”
王守拙似乎聯想到什么,瞳孔不斷震顫:“瘋了,真是瘋了!”
就在眾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天地異象上之時,一道穿著灰袍的身形,悄無聲息地接近這片戰場。
來者金丹后期修為,藏匿在一片廢墟當中:“澹臺前輩,我們是不是來晚了”
“不晚,來的剛剛好。”
一陣沉渾的聲音響起:“王竣小子,這就是我跟你說的機緣!你的資質平庸,真想要修地長生大道,今天就是你唯一的機會。”
王竣看著懸在空中的金蓮:“前輩是在說這些玄氣”
“沒錯。
澹臺斷鴻說道,“你可知道,這些玄氣是什么”
“小子不知。”
“人族氣運!”
“人族氣運”
王竣推測道:“我只知道陳磊的手里,有國運玄珠,各個宗門有著自己的道運,這個人族氣運,莫非是整個族群的氣運,加持在個人身上”
“一點就通,你小子倒是不笨。”
澹臺斷鴻講解道:“一個朝廷,想要千秋萬代,就必須要國運昌隆。
“一個宗門,想要傳承萬年,則需要道運旺盛。
“而一個人,想要成就至高境界,就少不了氣運加身。”
“至高境界”
王竣琢磨道:“前輩說的,莫非是化神之上”
“這個離你還很遠,總之需要早做準備。”
澹臺斷鴻繼續說道:“這個叫張懷慶的后生,應該是先天就有氣運加身,后來清虛宗的老家伙們,又幫他吸納了一部分氣運,兩者相加之下,恐怕是整個人間,身具氣運最多的修士。
“按照正常的情況來走,他只要不中途身死,成就至高的概率,會非常大。
“我聽說廣仁道的亂子之后,就猜到這里會起沖突,就想讓你過來碰碰運氣。
“結果沒想到,運氣這么好,這種天大的好事,還真讓你給遇到了。
“這個張懷慶,為了能夠跳過渡劫,從而對付天劍宗的人,竟然散去一身氣運歸還于天地。
“這些氣運融于天地之后,就會再此行尋找下一個主人。”
王竣說道:“前輩帶我來這里,莫非是有什么秘法神通,能夠助我吸納這些氣運”
“哪有那么容易。”
澹臺斷鴻說道:“氣運要是這么容易就被人奪走,也就失去本身的意義了。
“不過 “雖然沒辦法之前搶奪氣運,但是卻能做通過秘法,來讓自己在蕓蕓眾生當中,變得更加顯眼。
“怎么跟你解釋呢 “大概就是,假如一群人在漆黑的夜間站在荒原上,而‘氣運’會從中選擇一個人或者數個人寄宿。
“假如你在這個時候,舉起一道火把,那么自然,也就會更加容易被注意到。
“但,氣運究竟選不選擇你,又選擇你多少,最后還是要看你自己的能耐。
“不過哪怕只有一縷氣運,也是至關重要的。”
“我明白了。”
王竣頷首:“那就請前輩教小子該怎么做吧。”
“聽好了”
王竣開始在劍魔的傳承下施展神通秘術。
蒼穹之上,尋常人無法看到的滔滔氣運,隨之開始如同汪洋大海般奔流而來。
就在即將接近王竣的時候,卻突然停止下來,然后大幅度調轉,朝著山谷廢墟的方向而去。
最終。
絕大部分氣運,都灌溉在一襲白袍身上。
僅僅有極少極少的一縷氣運,盤旋著落在王竣的身上。
這一幕 即便是化神修士,也沒法直接看到。
唯有曾經是真正劍仙的澹臺斷鴻,看得真切。
他不禁有些失望:“說一縷,還真是一縷,你小子,也真是個沒用的。”
王竣有些無奈地說道:“是不是有些差了”
“總比沒有強。”
澹臺斷鴻說道:“擁有這一縷氣運,倘若有朝一日,你真能走到那個高度,起碼有了爭奪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