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
宮郁蹙眉道:“他們不是最近幾日才安營扎寨的么,剛穩定下來就撤走,難不成是我們有人提前走漏風聲?不對,事先連我們自己都不知道,根本來不及。”
“應該是童曉初有所察覺。”
鐘無心沉聲道:“正所謂‘亡羊補牢,時猶未晚’。”
“這不是童姓小兒的手筆。”
韓湘的計謀出現意料之外的情況,他不惱不怒,雙目當中反而流露出一抹興奮之色:“真正的棋手,終于來了。”
“棋手?”
鐘無心問道:“仙師難不成是指陳三石?他來了?”
“不可能啊。”
宮郁篤定地說道:“根據我們得到的消息,盛人朝廷那邊,擔心陳三石功高震主,這次根本就沒有啟用他。如今大部分北涼軍都調往東面,陳三石和他的洪澤營,卻還是留在涼州境內。”
“知道么。”
只見韓湘遙遙望著前方火光,語氣仿佛掌控一切:“當一名強大的棋手,發現絕佳的棋局在等著自己的時候,他是無論如何都會來坐下的。尤其是當他看到,如今的位置上坐著一個庸才。”
“仙師,陳三石不來是好事啊。”鐘無心焦急地說道,“當務之急,我們應該乘勝追擊,仙師,請你下令吧。”
“此次。”
韓湘雙手負后,閑庭信步地說道:“童姓小兒雖然在陳三石的提醒下幡然醒悟,及時把大部分的兵馬撤走,但是他們的糧草輜重是來不及撤走的。
“匆忙撤退,他們必定要想辦法設伏阻擊追兵,伏擊的地點就在井陘道黃風嶺。
“鐘無心,你率領輕騎繞到黃風嶺之后,見到火起,就從東側殺出來。
“這之后。
“督標軍就已經連敗兩場。
“童曉初定然迫切渴望穩定住局勢,那么他就會往東再退兩百里,嘗試著進入到有護城河的‘離石府’休整,城外的守將‘岳標’有一子,是上品木靈根,已然被我收為徒兒,‘岳標’之所以一直猶豫不決的沒有歸降于我們,是因為他覺得督標軍會贏,如今見到童曉初大敗,必定會立刻倒戈。
“離石府進不去。
“童曉初就只能往旁邊的‘山花府’去。
“但是此時,連敗三場,童姓小兒定然神志不清。鐘無心,你只需要率領一隊人馬抄近路,提前出現在山花府外五十里的平原位置,高高揚起你們大徐的軍旗,他就會膽破心驚,繼續繞路逃亡。
“一直到云端府之后,他們等來其他援兵再加上天險才會勉強守住。
“至此。
“敗退千里,損兵十萬。”
一番話說下來。
竟然是把接下來兩個月將要發生的事情,全部做了預測,就好像對方一定會按照他的安排行事一般。
“是,我這就去安排。”
鐘無心不敢質疑,就算是質疑也沒有用,只能一板一眼的照做。
井陘道。
兩天前。
二十萬督標軍就開始撤退,如此眾多的兵馬后撤,遠遠看起來可謂是連天徹地,一眼望不到邊際。
曲元象坐在馬背上,一邊丟掉將士找來的酒水,一邊開口罵人。
王竣則是時不時飛上高空勘探,看看南徐有沒有派修士追過來。
“童帥。”
滕樂回頭看了眼燒了兩天兩夜也沒有熄滅,且還在繼續擴散的山火,心有余悸地說道:“幸虧你提前一日就下令撤軍。否則的話,八百里連營二十萬大軍,只怕是都要燒成灰燼。就是不知道,童帥為什么忽然改變主意?”
“這個”
童曉初故作鎮靜地說道:“那日夜間,本帥看著蠟燭上的火苗,忽地靈光一現,猜測到對方可能要用火攻,故此撤退。”
“幸虧童帥反應迅速,讓那‘兵仙’的算計落空,看來所謂‘兵仙’,不過爾爾!”
滕樂追問道:“童帥,那我們接下來該當如何?”
“先往后撤,找地方休整補給。”
童曉初下令道:“另外,本帥料定,那兵仙韓湘必定想要乘勝追擊,所以,你速派一隊人馬前往黃風嶺設伏阻擊,必定能能夠有所收獲!”
“是!”
滕樂領命而去。
童曉初悄悄在馬鬃上擦去手心的冷汗。
那韓湘故意借助炎熱的天象,以退為進,一步步把他們勾引到夷陵地區,使其不得不在山野之間安營扎寨,然后又做出縮頭烏龜的假象,來讓他們輕敵。
如果不是陳三石的一封信。
他只怕…
已然連同二十萬大軍,盡數埋葬在夷陵!
這指揮大兵團作戰。
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直到此刻。
童曉初才深深理解什么叫做“一將無能,累死三軍”,他身為統帥,一旦有任何行差踏錯,就是數不清的部下跟著喪命。
這種壓力。
如同山岳!
好在,躲過夷陵大火,后續總算是不會再出現大規模潰敗,他也能靜下心來,和那個兵仙韓湘好好掰一掰手腕。
二十日后。
京城。
中覺殿。
“報——”
“急報——”
將士慌慌張張地把情報送入殿內。
“前線敗退!”
“二十日前,南徐兵仙韓湘,一把烈火燒了夷陵的八百里連營!”
“什么?!”
聽聞此言。
兵部尚書明青先是恍然大悟,然后捶胸頓足:“糊涂!我等糊涂啊!我等距離洛州太過遙遠,以至于忽略夷陵地區氣候干燥炎熱!依山傍野安營扎寨確實既能避暑,又能利用地勢穩固,可倘若敵軍用火攻,我大軍豈不就要化為灰飛?!好在,童曉初及時發現端倪,提前撤了出來,才沒有造成更大的損失!”
“有驚無險,有驚無險!”
監國皇子曹煥松了口氣:“童曉初不愧是童家的后人,用兵還是有一手的。只是可惜,好不容易才推進到夷陵,就又要后撤,這樣下去,也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時候才能收復兩州。”
“還不去請陳將軍?”
殿內一側。
曹芝躺在椅子上,吃著冰鎮西瓜:“現在請人,還來得及。”
“不需要!”
明青鋒抬手道:“童曉初能夠識破兵仙的謀略撤出夷陵,就已經說明他的才干不遜色于兵仙,相信后續肯定可以穩住局面。”
“明大人說的對。”
尹鳴春附和道:“足以證明,我大盛朝有的是青年才干!”
“一潰千里,一潰千里啊!”
曹芝隨手把西瓜皮丟掉。
“十二弟,你怎么能屢次三番動搖軍心?”
曹煥不悅道:“你要是再這般言語,皇兄我可就要生氣罰你了。”
“得得得。”
曹芝說道:“等著吧,夷陵之敗,只是開始。”
“童帥,不好了啊童帥!”
“我等才去黃風嶺,敵軍就早有準備。”
“我們才是被埋伏的!”
“黃風嶺折兵八千,戰死一員玄象,兩名通脈!”
“西齊軍另有一路人馬提前繞到井陘道的末端,馬上就要包抄過來了,咱們要是再不想辦法,就無法離開此地了。”
“童帥,如何是好啊童帥!”
看著逃回來的殘兵敗將,童曉初的額頭上冒出豆大的冷汗,他的聲音有些發抖:“快,拿輿圖來!”
“嘩啦!”
兩名將士在他的面前撐開輿圖。
“離石府!”
經過一番判斷之后,童曉初兩指并攏,落在輿圖上的一座城池之上:“我等舍棄大路,走小路前往離石府,離石府城墻堅固,糧草充足,又有護城河庇佑,而且夏秋干旱,還不用擔心他們淹城,定然能夠幫助我軍穩定住局面!”
“童帥高見!”
“快,開拔!”
“通知前軍調轉方向,奔赴離石府!”
十五日后。
離石府前。
“童帥,大事不好了!”
“離石府守將岳標死活不肯打開城門放我等進城好了!”
“什么?!”
童曉初臉色大變,親自縱馬來到前軍城門之下,拔出腰間佩劍,厲聲質問:“岳標,你瘋了?還不趕緊打開城門!”
“童將軍!”
城樓之上,一名中年將領高聲回答:“實不相瞞,岳某人已經歸順于大徐仙師!念在往日交情的份上,一日之內,我不會和督標軍刀劍相向,但要是童將軍一天之后還沒有離開此地,那在下就不得不配合大徐,一起剿滅爾等了!”
“你、你…”
童曉初脖頸通紅,青筋暴起。
他沒有料到,后方的城池竟然會倒戈投敵!
但又無可奈何。
如今可謂是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根本不可能留下來攻打離石府。
“山花府!”
童曉初急中生智:“快,通知所有人,立刻去山花府!”
山花府。
是最后一個能夠穩住局勢的錨點!
二十萬大軍再次改道。
“怎么樣?”
童曉初詢問負責接收情報的將士:“最近督師府那邊,有沒有新的金標密信送過來?我的意思是,有的話拿給我,我親自燒掉!”
“回童帥的話,沒有。”
童曉初深吸一口氣,只覺得壓力倍增。
不過想想也是。
戰局每天都在發生變化。
遠在數千里之外的陳三石,終究不是神算子,不可能什么事情都未卜先知,更不可能一直給他錦囊妙計。
不過好在。
只需要到了山花府,就算是西齊有再多的大軍追擊,也無可奈何!
大軍改道。
再次折損一萬墊后人馬。
又二十日過去。
督標軍終于愈來愈接近目的地。
“報——”
就在距離山花府僅僅剩下幾十里地的時候,渾身是血的斥候跌跌撞撞地回到中軍:“不好了童帥!山花府,山花府也降了!”
“不可能!”
童曉初說道:“山花府守將跟我一樣,是當年麒麟閣十二上將之一的后人,就算是家道中落,那也是十世忠烈!他怎么可能投敵呢?!”
“統帥,是真的!”
一路逃亡至今,早已經嚇破膽的斥候結結巴巴地說道:“前面就是通往山花府的必經之路,到處都是西齊的軍旗,看不清楚具體兵馬數量,但是聲勢浩大,起碼也有五萬人以上啊!”
童曉初的眼角不斷抽搐著,一時間沒有說話。
“童帥,應該是真的!”
灰頭土臉的滕樂說道:“否則的話,西齊國大軍怎么可能出現在前面,他們難道就不擔心城內的守軍和咱們一起前后夾擊么?!至于忠烈,那慶國的七世忠烈,當初還不是降了白袍?他們這些人,無非是想換取更高的地位罷了!童帥,快下令撤吧,再不撤的話,咱們就走不掉了!”
“再撤…”
童曉初扯過輿圖,看著他們如今的位置,重重咽了口唾沫:“再退下去,后方就沒有堅城可以守了,需要一直退到云端府以東,也就是說…整個瓶州,都沒了!”
他領兵兩個月,順利丟掉一州之地。
“那也得撤啊。”滕樂說道,“否則的話,咱們還剩下的十六萬大軍,也要盡數葬送于此了!”
“誒呀,撤!!!”
童曉初咬牙切齒,直接把輿圖丟在地面。
即便如此。
他們在撤退的途中,也還是不斷遭到伏兵。
“不好了大帥!”
“前面有埋伏!”
“大帥,損兵八千!”
“損兵五千,大將一員!”
“損兵兩萬!”
“大帥,前面的塌了!”
“到處都是敵軍!
一路撤退!
不管走到什么地方,都會遇到埋伏。
大盛督標軍一路損兵折將,不斷往東撤退。
一潰,千里!
千里之后。
敗軍才得以在一處山谷休息。
忽地。
有風聲響起,飛鶴唳鳴。
督標軍只認為是追兵趕來,再度落荒而逃。
每每路過,山野叢林,聽到“窣窣”之聲,就以為是又有埋伏。
可謂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大帥,山花府發來急報,山花府并沒有叛國!”
“沒有叛國?!”
撤退途中,得到遲來的消息。
童曉初氣得險些跌落下馬。
“韓湘狡詐如此!”
他只覺得心口悶痛,郁結難解,嘴上在罵那名仙師,但身體早就已經緊繃到極致,就連呼吸都愈發困難,眼前也陣陣發黑。
這是威壓!
來自兵仙的威壓!
這一場戰役打到現在。
童曉初感覺天地間的一切仿佛都變成棋盤,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操控著一切,他本來應該是坐在對面下棋的棋手,但不知怎么就也變成眾多棋子中的一枚。
“童帥,你、你不要緊吧?”
滕樂注意到他的異常,急忙上去攙扶。
“沒事…”
童曉初不斷深呼吸著,許久之后才恢復過來,他再開口時,說話的聲音宛若一名大病初愈的病人:“繼續撤!”
又是十日過去。
督標軍徹底放棄瓶州,退到嘉州的云端府內,才總算是止住潰敗的局面。
至此。
二十萬督標軍,僅僅剩下最后的一半。
西境開戰不到半年,接連丟失三州之地。
“快,這是我的辭呈。”
童曉初哪里還顧得上許多:“萬里神鷹加急,務必用最快的速度遞交到兵部,讓兵部火速去請陳督師前來掛帥!”
京城。
中覺殿。
連續二十日。
每天都會有不同的潰敗戰報送到此地。
“黃風嶺遭遇伏擊,我軍大敗!”
“離石府守將叛國,我軍大敗!”
“怎么搞的,這是怎么搞的?!”
明青鋒惱怒不已地把折子重重摔在地上:“童曉初在干什么?火燒夷陵之前,不是一路穩扎穩打指揮的很好嗎?怎么忽然就跟換了個人似的?斬了,應該把此人斬了!”
“說的沒錯,必須把他斬了!”
嚴茂興也聽得火冒三丈:“四萬!四萬啊!培養這四萬兵馬,朝廷需要花費多少年,消耗多少銀子,兩個月不到,就被他給打沒了!虧他還是麒麟閣童家的后人,我要是他,我都沒臉繼續活下去!”
“是該斬,可是…”
曹煥頭發都白了許多,他嘆息道:“眼下的情況,斬了他,還能用誰呢?”
“鎮南王需要面對南徐的賊人,最近又招安了一伙土匪,短時間內根本不可能調動,實在不行,就把呂籍叫過去!?”戶部尚書說道。
“呂籍?說到底,他不是也是督師府的人?”
尹鳴春反駁道:“此戰還是想要以培養新人將領為主啊!”
“許文才呢?”
戶部尚書舉薦道:“此人智謀無雙,或許可以跟韓湘對弈。”
“武圣之下,去送死?!”
明青鋒搖搖頭:“許文才智謀可以,但說到底也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這次大戰已經牽扯上‘仙人’,要是連武圣境界都沒有,搞不好連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早就跟你說了。”
曹芝躺在涼席上,身邊是兩名扇扇子的宮女:“把陳將軍請過去吧。”
“不行!”
明青鋒一口回絕,慍怒道:“難道我大盛朝,離開他陳三石,真的就不行了嗎?!再等等,再給童曉初一個機會!告訴他,務必盡快穩住局面!”
“唉”
見狀,曹芝只是搖頭嘆息,沒有再多說什么。
又是二十日過去。
隨著一封封戰報陸續抵達。
監國皇子連同內閣大臣們的臉色,也一天比一天難看。
“童將軍在山花府中計,不得不撤出瓶州。”
“一路上,不斷遭遇伏兵!”
“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直到十日前。”
“童將軍才抵達云端府一帶,穩住局面。”
“如今。”
“二十萬督標軍折損過半,瓶州全境丟失!”
“咔嚓——”
聽到最后一封戰報,監國皇子曹煥手里的茶盞脫手落地,摔成數不清的瓷片,他整個人更是眼前一黑,就要往后仰倒,幸虧兩名太監及時上前將其扶住才沒有摔倒。
內閣大臣,尤其是兵部眾人,面如死灰。
“廢物!”
“童曉初這個廢物!”
嚴茂興火冒三丈:“讓他領兵去收復洛、牧二州,結果這才不到三個月的時間,非但沒有收復失地,反而又丟了一州!
“二十萬兵馬,折損了十萬!
“他是豬嗎?!”
這次。
啟用童曉初。
他是舉薦人之一。
遭遇如此大敗,他也是要承擔責任的!
明青鋒也經過極度的憤怒之后冷靜下來,他看著沙盤和輿圖上面,復盤的此次戰役全過程,即便是相隔萬里,也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韓湘。
太可怕了!
所有的計策。
一環扣一環,根本就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捫心自問。
在前線的即便不是童曉初,而是他明青鋒,也絕對不是對手。
最恐怖的…
是能夠感受到韓湘的閑庭信步。
他不僅贏了。
而且贏得很輕松。
如果拿下棋來比擬的話。
就像是一名在整個天下都名列前茅的國手,在教導一個初學下棋的孩童,其中的差距,何止是鴻溝?簡直就是天塹!
真不愧是…
兵仙!
曾經覆滅過七國的兵仙!
這一次。
他們大盛朝面對的。
是一名真正的兵仙!
不光智謀無雙,自身的武力也極高!
這樣的對手,何人能抵擋?!
“不如…”
尹鳴春開口道:“就把呂籍呂將軍、許文才,再把在京城休養身體的房將軍一起請過去,此三人合力,未嘗不是韓湘的對手。”
“不妥。”
明青鋒愁容滿面:“呂籍和許文才一起調走,東邊怎么辦?難道空著么?”
“快…”
就在官員們議論紛紛的時候。
監國皇子虛弱的聲音響起,給這場戰役統帥的人選下了定論。
“快、快去涼州,請白袍掛帥!”
也就在戰事進行的同時。
陳三石也一直在乘坐大船走水路,朝著涼州返回。
船艙內。
湛藍色的靈珠凌空懸浮,釋放著陣陣靈氣。
一襲白袍,和一名穿著黃裙的少女對立盤膝而坐,各自進行著自己的修行。
陳三石的雙手結印,手指的上方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凝聚出一柄紫色的小劍,隨著時間的推移,小劍的數量不斷增多,看起來也更加接近實物,直到劍鋒之上,亮起一道道銘文,面板悄然浮現。
術法:萬劍天來.二階 進度:0/2000
效用:…,蓄劍二十 原本。
他的劍氣術最多提前凝聚十劍,突破之后,直接翻倍。
沒有片刻歇息。
陳三石緊跟著,就又開始修煉下一項法術。
在他的身前,懸浮著一面汲取天地之間土元素靈氣凝聚而成的盾牌,遠遠看起來,就好像是一面堅硬的黑色土墻。
“咔——”
驀地。
土墻之上出現龜裂,裂痕迅速蔓延,很快就布滿整面墻壁,縫隙開始迅速擴大,直到墻壁徹底分割成一個個形狀不規則的土塊,但墻壁并沒有因此而崩裂,在這些土塊縫隙之間,迸發出耀眼的金光,把它們銜接在一起。
這面盾牌,非但沒有因為裂痕的出現變得脆弱,反而透著股特殊的法力波動。
法術:厚土決(精通)
進度:0/1000
效用:…,反震反震:一定程度之下,反彈敵方法術 反震!
只是具體效用如何,還需要試試才知道。
“小廢物。”
陳三石伸手,在對面少女的腦門上彈了一下。
尚且處于冥想中的昭昭吃痛驚醒。
不等她氣呼呼地開口質問,陳三石就說道:“你用你會的法術打我試試看。”
“誒?”
昭昭揉額頭的動作僵住,眸子明顯亮了起來:“你不還手?”
“不還。”
陳三石保證。
“好啊好啊。”
昭昭連忙站起身,動作有些生澀地施法結印,白皙靈巧的柔荑之上,緩緩凝聚出一道湛藍色的小劍,在她的身前發出清脆的嗡鳴。
劍氣術!
途中無聊。
陳三石隨手教她的。
法力波動。
劍氣驟然暴射而出。
在陳三石的面前,一面布滿金色裂痕的土墻升起。
“嗡!”
劍氣術撞擊在上面之后,立馬就像是石頭砸在墻壁上般反彈回來。
昭昭哪里想得到這一幕,連忙召喚出飛劍劈去。
兩者相撞。
劍氣術潰散。
但她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只覺得臀兒都摔成七八瓣。
“謝了。”
“啪——”
陳三石直接合上房門,把她關在外面,沒有理睬對方后續的跳腳,回到蒲團上坐下,回憶著剛才的細節。
反震也是有限度的。
根據修為來決定。
如果對方的修為高于自己,反震就無效。
相反和同境斗法的時候,會有不小的作用。
兩樣法術突破之后。
陳三石又拿出《吞火決》,他很快就通過玉簡消化完其中的內容,吃下一顆黃龍丸之后,閉目凝神,正式開始修行。
船艙之內。
絲絲縷縷的靈氣在靈根的牽引下,進入到他的體內,又經過周天的運轉,在經脈當中煉化,最后化作靈力儲存在丹田當中。
與之前不同的是。
陳三石明顯能夠感覺到,修煉的速度快了許多!
他的五行靈根當中,金木水土都陷入到沉眠當中,只有下品火靈根在運作。
如果把所有的靈根,都比作樹苗,把天地靈氣,比作養分的話,原本陳三石修煉的時候,同樣份量的養分,需要同時供養五顆樹苗。
但修煉《吞火決》之后,就只需要供養一顆“火”樹苗,效率自然要高上不知道多少倍。
并且。
陳三石能夠清晰地感覺到,靈根真的在成長!
按照這樣下去,突破煉氣初期、中期、后期時各會成長一次,不需要太過漫長的時間,他就能夠變成單靈根的天才。
仙途有望!
行船兩個月,單靈根吸收效率再加上黃龍丸,熟練度的提升肉眼可見。
功法:吞火決.煉氣兩層 進度:100/500
效用:暫無 法修提升。
陳三石自然也不會忘記自己安身立命的武道,更多的時間,還是放在武道修行上。
他取出景神果。
暗紅色的果子,并非是新鮮采摘的靈果,而是已經經過特殊的處理,從外表看起來更像是果干,放在嘴中苦澀無比。
不過對于早就喝過各種難喝補藥的武者們來說,自然算不得什么。
陳三石一口將其吃下,而后手中銀光一閃,拿著龍膽亮銀槍,開始修煉真力境界的功法。
想入真力。
先開景神!
景神洞開之后,才能激活肉身內的諸神!
隨著功法的運轉。
腹中的景神果竟然如同靈氣一般煉化,通過四肢百骸流入到經脈當中,再通過經脈周天,不斷洗練著肉身,在這個過程中,陳三石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人體內的秘藏。
那是…
肉身諸神!
凡胎肉體之內。
有著一尊尊的神明!
只不過…
是神明的尸體!
死氣沉沉!
肉身之內,空有神力,卻因為生來就在充斥著駁雜之氣的世界內,導致這些肉身神明,一出生就是“死胎”,明明存在卻又毫無作用。
直到!
經過經脈煉化過后的景神果,化作一場甘霖,落在死氣沉沉的肉身之內。
久旱逢甘霖。
于是。
一切都有了生機。
肉身之內,所有的“神龕”,不再是尸體,而是沉睡的神明。
洞開景神!
在這之后,便是習練功法,接引天地靈氣,一步步地喚醒人體諸神。
人體內。
三部八景二十四真!
真力初期。
便是要喚醒上部景神。
“兼行形中八景神,二十四真出自然。
“高拱無為魂魄安,清靜神見與我言。”
船艙之內。
陳三石手持長槍。
日以繼夜。
直到某一刻。
在他的腦海當中,忽地閃過一道白衣。
腦神!
名覺元子,字道都,形長一寸一分,白衣!
功法:龍經(未入門)
進度:12/100
效用:暫無 “呼——”
上元八景神,洞開其一。
只需要再開啟剩下的七景神,就能夠正式進入到真力境界。
不論法修還是武修,都是長路漫漫無邊,動輒需要數年乃至數十年的時間。
陳三石法修資質平庸,但修煉武道的速度,哪怕放在修仙界內,也已經是頂尖的存在。
君不見。
多少武圣踏入更高武道境界之后,徹底卡死。
比如那大澤坊市的魏玄,年輕時和伴侶,也曾經是一方世界的天下第一俠侶,結果如今九十六歲,氣血衰敗,仍舊卡在蛻凡境界圓滿。
也難怪。
那些武修在見到的景神果之后,會陷入到近乎瘋狂的狀態。
相較于法修。
武修前期的壽元,幾乎和凡人沒有區別。
所以他們會不擇手段的奪寶。
“呼…”
行船兩個月。
陳三石就閉關了兩個月。
他也有些悶得慌,便收起長槍,來到甲板上透透氣。
恰逢此時。
青鳥從東邊回來,落在他的手臂之上。
陳三石勾著手指輕輕逗著它的下巴,問道:“送去了?她沒理你?”
青鳥瘋狂點頭,用翅膀指著東側,嘰嘰喳喳地鳴叫著,似乎是在告狀。
不久之前。
陳三石寫了一封信,讓青鳥送去東慶,想試試看能不能打聽一下如今關于靈脈的狀況,順便勸告東慶撤兵。
打來打去。
最后無非是死人,消耗百姓的存糧。
陳三石從不畏戰,但也從來不想戰。
只有領兵之人才知道,不論是打了多大的勝仗,都會有數不清的家庭失去希望。
可惜…
小姨子沒有搭理他。
如此。
便沒辦法了。
陳三石也只能盼著戰事盡快平息。
最近幾年來。
可謂是連年戰亂不斷。
即便是涼州的百姓都有些支撐不住征糧,更不要說其它地方。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老秦。”
陳三石問道:“夷陵那邊的情況怎么樣了?”
“五天前得到消息。”
秦長旭說道:“督標軍在夷陵戰敗之后一路后撤,被那西齊兵仙韓湘,打得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如今,已經連整個瓶州二十八府都丟掉了,退守到嘉州才算是暫時穩住局面,而且情況還是不樂觀,再這樣下去的話,只怕是不出半年,嘉州也要失守。”
“嘿真不知道朝廷怎么想的。”
一名釣魚的獨臂老頭兒說道:“明擺著姓童的不是對手,寧愿折損十萬兵馬,也不愿意把咱們督師請過去,這兵仙啊,還是要兵圣來對付。”
“你別說嘿老李頭兒。”
秦長旭說道:“你信不信,等咱們回到涼州,剛好能遇上朝廷的的圣旨,請咱們督師出馬,這一仗打完,他們就知道,大盛朝是離不開咱們督師府的。”
“那就更完犢子了。”
獨臂老頭兒嘟囔道:“要是咱們督師一開始就出馬,平息了這場戰亂,或許還好說,如今鬧到這個場面,就算是督師去打了勝仗,朝廷也未必有多高興。”
“你這話…”
秦長旭問道:“是什么意思?”
“等等你就知道了。”
東慶。
二十余萬慶國兵馬,陳兵邊境,和北涼軍、鎮東軍對峙。
穿著慶國吉祥物獅子服飾的陳渡河搖搖晃晃地走到龍椅前,揚起腦袋,沖著高高在上的黑裙女子,含糊不清地說道:“姨母,飛…”
女帝沒有理睬,腥紅蔻丹翻動著奏章。
“飛…”
陳渡河拽著裙角。
“沒聽到么?”
女帝頭也不抬地發出冰冷聲音:“帶太子去玩,不要讓他來煩朕。”
“師姐。”
在她對面,站著一名年輕的修士:“我過來是跟你聊靈脈的事情,不是來幫你帶孩子的。”
“讓你去,你就去。”
女帝加重語氣。
“行…”
修士似乎相當懼怕女子,他一把揪住陳渡河后脖頸,而后御劍凌空而去:“臭小子,抓緊了!”
“阿妹。”
顧心蘭從后門來到殿內:“你們真的又要和大盛打仗?我聽說呂籍他們都到邊境了,再過一陣子,會不會把石哥兒也調過來?”
“阿姐,你不要日日提及此事了。”
女帝丟下奏章,不冷不淡地說道:“朕答應你,無論如何,都留他一條性命還不行么?”
“啊?我不是這個意思呀。”
顧心蘭解釋道:“我是擔心,真要是大盛的老皇帝,真要是把石哥兒調過來,咱們大慶豈不是要損兵折將,大大損耗國力。”
涼州。
督師府。
監軍太監候保,領著一隊侍衛,急匆匆地來到督師府門前。
“砰砰砰!”
用門環叩響大門。
不久之后。
督師府的吳管家開門:“喲,候公公是干什么啊這么著急?”
“誒喲喂,我的吳大管家,你可算是開門了,急死咱家了!”
候保心急火燎地說道:“咋樣了到底,陳督師他閉關結束沒有?”
“沒呢。”
吳管家說道:“我家督師還在閉關當中。”
“那、那究竟要閉關到什么時候,總得給個準確日子吧?”
候保來回踱步:“前線十萬火急,實在是不能拖下去了,吳管家你就不能去知會陳督師一聲嗎?”
“修煉的時候豈能隨便打擾?萬一遇到督師在突破的關鍵時刻,遭到影響傷了經脈,這個責任你擔當得起嗎?”
吳管家理直氣壯地說道:“再說,督師閉關你們是知道,當初還信誓旦旦地說盡管放心閉關,這次不需要督師府。”
“計劃趕不上變化!”
候保沒有耐心再耗下去,徑直就要往府里去:“吳管家要是擔心督師發脾氣,咱家親自去說!”
“站住!”
吳管家卻是老臉一垮:“候公公,督師說過,誰也不見,你回去吧!”
情急之下。
候保腳尖一點,整個人騰空而起,就想要直接躍過圍墻進入督師府。
哪曾想。
老管家渾身罡氣爆發,抬手就是一掌,陣陣罡氣好似蛟龍出海一般轟了出去。
“轟——”
候公公不得不抬手格擋,從半空中跌回到督師府門前。
“閹人!”
吳管家勃然大怒:“你忘了當年定下的規矩了嗎?!朝廷任何人,未經允許的情況下,不得踏入督師府半步!”
“那是和孫督師的規矩,不是和陳督師的規矩!”
候公公瞪著眼睛:“而且,咱家只是想進去跟陳督師說兩句話,吳管家就大打出手,未免有些欺人太甚了吧?!”
他心中覺得不對勁。
這一閉關就是半年多。
習武之人又不是修仙,偶爾露個面還是能做到的。
難不成。
陳三石根本就不在府里?
他身為監軍,本來就有監視涼州大小官員的職責。
“少廢話!”
吳管家冷冷道:“今日,爾等休想踏入督師府半步!”
“你…”
候保剛要張嘴,就聽到一陣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
“吳伯,你又和誰動手了?脾氣得改改。”
一襲白袍的陳三石走出大門:“候公公?你們這是…”
“陳督師?你總算是肯露面了!”
候公公頓時把顧慮拋到九霄云外:“有調令,兵部調你前往嘉州掛帥,統領督標軍西征伐仙!”